云遮住了月光,梨花香带着两个孩子,在黑暗中摸索着爬上了马车。母女仨人坐在马车厢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锦太郎尽管心有戚戚难舍,不过,想到梨花香自此以后将有享不完的富贵荣华,他的负疚感便消减了。跟在马车队伍后面,翻过了几座山,锦太郎悄悄的掉转了马头。
怀揣着那百万两黄金的银票,锦太郎在聚月楼一带销声匿迹,继续过起那宿花眠柳,巧欺豪赌的纨绔生涯。这些暂且略过不提。
单提梨花香母女仨人在马车厢里相偎着睡去,车马辘辘,经过半个夜晚的颠簸,车马不知哪里停了下来,突然听到厢门几声轻叩,还有一个女人憋脚的汉话,“娘娘,娘娘。”
“娘娘?”梨花香悠悠睁开眼睛,火把的亮光透过纸糊的纱窗隐隐约约的渗进来,看看那装饰布置得极度奢华的马车厢,再看看犹然躺在自己身边熟睡不醒的两个孩子,梨花香以为自己在作梦。
“娘娘。”那女人憋脚的汉话又在马车厢外响起来。然后,又听到外面车马的吵杂声。
“不会是叫我吧?”梨花香疑惑地坐起身,及至又听到几声厢门的叩响,她才慢慢的撩起那厚重的门帘,厢门吱哑的一声被拉开。
夜幕下,就着周遭明晃晃的火把,梨花香看到两个头戴绸面兔毛绒帽,身着异邦彩服的年轻女子,把手盈盈的伸向她,作出要搀她下来的姿势。
梨花香受宠若惊地看着她们,“你,你们这是?”
“娘娘莫惊,我们是奉了大王的旨意,前来迎接娘娘的。”其中一个女子操着憋脚的汉话说道。
“大王?”梨花香更糊涂了,心想锦太郎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的,娘娘,来,下来吧。”那两个女子把梨花香挽下了车,接着,又有两个一样妆扮,年纪稍大些的女人过来,一人一个将妩思及莹莹抱下了马车。
如春的温暖扑面而来,流水淙淙清晰入耳,崇山俊岭黑幽幽的映入眼帘,梨花香心想,这就是锦太郎的老家了?似乎是一个极美的所在。
然后,梨花香被带进了一个布置极端奢华的帐篷里面。里面明晃晃的点着几盏烛火,纱幔飘飘,床铺被褥,桌椅几墩,一应俱全。
风妩思和莹莹被放到了温软的大床上。
接着又有几个一样妆扮的年轻女子用金盆端着几样吃的东西进来,一样样的摆在矮几上。那些盛装的碗全部都是黄金打造的。接着又有人用金盆端来了洗脸的热水。
“娘娘远道而来,先吃些东西,略作休息,等天亮了,我等再禀报大王。”跟梨花香说话的,还是方才那个讲着憋脚汉话的女子。
梨花香拿眼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在那女子恭身退出的瞬间,她说话了,“哎,姑娘,我想问问,你方才说的大王究竟是谁啊?”
“见了你自然知道。”那女子说完便出去了,似乎不想多言其他。然后,所有的女子都依次退了出去。
梨花香心里纵然有一千个一万个问号,此时也无人可问了,那些火把不知什么时候隐没了,人声没有了,车马声也没有了,帐篷外面黑乎乎的,一切又回复到了诡谲的寂静,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面对满桌的瓜果点心,梨花香哪有半点胃口?只是用热水洗了一把脸,半靠在床头,守着两个孩子,静等天明。
天终于亮了,帐篷被掀开了,还是昨晚的那几个女子,陆续端来了洗漱的冷、热水,各种食物果点。一样是金盆金碗盛装。然后,又是昨晚那两个年纪稍大些的女人进来,伺候两个小孩漱洗。
母女仨用过早膳毕,众女子们将杯盆一一撤出,将帐篷上的小窗支开。片刻后,听到一阵叮当轻响,进来了一个极美又极狐媚的女子。这女子跟那些女子一般的妆扮,只是显得隆重和华贵许多,各种珠宝珮饰镶在服饰上,轻轻摇晃着,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你就是昨晚刚到的那个?”那个华美的女子倒能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她眼神复杂地打量着梨花香。
“是。”梨花香被那华美女子瞧得浑身不自在的。
“实言相告,在这儿,你会被侍候得像个皇后,但是,你同时也必须得像个妓女,当然我指的是在大王跟前。”那华美女子的视线始终无法从梨花香身上移开,因为,梨花香实在是太美了。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规矩?梨花香纳闷道,“我想知道,锦公子如今在哪儿?”
“我不认得什么锦公子。”
“什么?”梨花香更纳闷了,“这儿不是锦公子的老家么?”
在梨花香之前,早不知有过多少绝色佳丽被人拐卖到这儿,那华美女子大概也是猜到了八九分,遂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去哪儿?”
“跟我走就是了。”那华美女子说着已转出帐篷。
梨花香被盅惑似的跟在后面,她以为华美女子要带她去见锦太郎呢。
“娘!”风妩思跟着窜出了帐篷。
“孩子留在这儿吧。”华美女子道。
那跟着风妩思的女人也从帐篷里出来了,轻轻拉过风妩思,和颜悦色的道,“来吧,孩子。”
“这……”梨花香打量着四周,周围绵延一圈十数座山头,山上山下,稀稀落落的点缀着数十座结实的帐篷,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梨花香有些不放心。
“你放心吧。孩子们不会有事的。”
梨花香看看众人,见她们一个个都和颜悦色的,不像是干坏事勾当的人,遂蹲下身来,抚着女儿的后脑勺,柔声道,“妩思,娘去去就回来,你在这儿好好陪妹妹玩儿,唔?”
风妩思懂事地点点头。
原来,那摩溜镇西王,并未曾走远,他原想离开中原返回番外的,返回的途中,见这一带奇山异水,与世外桃源一般无异,心想倒是他修炼绝世神功的好所在,再来,贪恋中原地多绝色,便在这儿安营扎寨下来。一来,仗着他摩溜镇西国盛产黄金,更是不吝重金,每日派要臣替他四处寻访绝色美女。
说到这儿,顺便提一下,那摩溜镇西王为什么要四处寻访绝色美女呢?一来当然是由于他的荒淫无度;再来,他听信了国师谗言,说是绝色女子承受了日月格外的恩泽,他要练就雄霸天下长生不老之神功,必须与九百九十九名绝色女子缠绵,采摘她们的精华。
这之前,那摩溜镇西王已临幸了数百名绝色女子。
*
那华美女子带着梨花香,沿着一路的旖旎,来到一座悬崖边。底下,是万丈深渊。崖边,高高的架起一座木质小阁楼。阁楼下面,稀稀落落的守着数十个侍卫。
这小阁楼,是座六个角的小角楼,七面窗户,一面是天窗,正对着天空敞开,另外六面对着各方敞开。这儿,便是摩溜镇西王采摘精华的地方。
摩溜镇西王,采摘精华的时辰也是很有讲究的,必须是早上卯时太阳初升之时,或是月圆之夜,圆月当空之际。
“瞧,那就是我们大王。”华美女子遥遥指着阁楼上一个男人的背影道。
“大王?锦公子呢?”为什么不是锦太郎呢?梨花香放眼望去,透过阁楼敞开的窗户,她远远看见那男人正光着膀子,看样子很是健壮,从他的侧脸看起来,似乎也是个英俊的年轻男子。
“我不知道锦公子是谁?不过,实言相告吧,你是我们大王重金买来的侍妃。”华美女子此时方道出实情。
“侍妃?”
“对!”
言外之意,她是被锦太郎给拐卖了?那个处处替她着想,那个那么喜欢她的孩子,那个与她缠绵的锦太郎,把她给卖了?梨花香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要不是早前经过了致命的风吹雨打,她此时早蔫倒在地了。
“你没事吧?”那华美女子表示关切的把住梨花香。
梨花香正兀自失魂落魄地怔忡着,突闻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破空而来,急眼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曼妙的身影自那阁楼的窗口里,如风残落叶般抛卷了出来,往悬崖里直直坠落下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梨花香脸色变得煞白。
“这是我们大王的惩罚。”华美女子面不改色,似乎对于眼前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
“惩,惩罚?”梨花香控制不住内心的颤抖。她赔上自己性命在所不惜,可怜的是那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
“是的,到了这儿,刚烈只会白白赔了自己的性命。”华美女子慢悠悠的道,一边拿眼暗暗打量着梨花香的脸色变化,“不过,我想你不会傻到这个地步,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孩子?”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为了孩子,纵然粉身碎骨又怎么样?粉身碎骨都不怕了,还会在乎自己的身体吗?“怕只怕,这是一条不归路。”
“大王要的不过是承欢,你都是过来人了,在大王面前曲意奉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一朝宠幸之后,后宫的斗争是极度残酷的,每个人都要活下去。”
华美女子的这话,梨花香表示听不懂。
“这儿,每天都会有美色不断充进来。在后宫的斗争中离奇死去的人数远远大于被大王抛下悬崖的人数。”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术,梨花香从来不懂,她听得心惊胆颤的,“我想带孩子们离开这儿。”
闻言,华美女子唇角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正欲开口说什么来着,那摩溜镇西王已穿戴整齐的从阁楼里飞驰而下。
“快,快给大王行礼。”那华美女子伸手捅捅梨花香,一边低眉顺眼的朝那番王走来的方向跪拜了下去。
既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虽然心里不情愿,梨花香还是依样画葫芦的学着华美女子的样,弱柳扶风般朝那番王跪拜了下去。
“都起来罢。”那番王已至跟前,锦色缎袍亮灿灿的在她们眼底下闪耀,仿佛在向她们宣称此人身份的尊贵。
梨花香跟着那华美女子一起盈盈地站起身来,眉目低垂。
“你,抬起头来。”那番王双眼如炬地瞧着梨花香,以不容抗拒的威严语气命令道。
那华美女子拿手肘轻轻触了一下梨花香,梨花香方知那番王是对自己说话,连忙缓缓的、缓缓的抬起头来,美眸依然低垂着,不敢看那番王一眼。
那番王伸手捏起梨花香柔润的下巴,命令道,“让本王好好看看你的眼睛!”
当梨花香颤巍巍的抬起眼,看到那番王的脸时,她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