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送膳的来了。”
沈芍药心中暗想，来得真好，要不然真要出事了。连忙整理衣鬓，速速掀帘飘出屋外。
果然是送膳的来了。几个丫头将各自托盘里的菜肴一样样摆至雕龙红木桌上，直摆了满满一桌。
丫头们退出，只留了两个守在门外侍命。沈芍药返回屋里，取过衣袍给郑子仁穿上，“老爷子，走吧，吃饭去。”
“这帮死鬼，早不来晚不来，偏要跟我作对不是？”郑子仁不得发泄，脸色憋得红红的，把气都发在那几个送膳的丫头身上，“把她们都给我叫进来，看我抽她们的皮。”
沈芍药连忙压低声音，柔声哄道，“哎哟，老爷子，你可千万不要生气，把丫头们得罪了，她们要是在老夫人面前告了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等你身体养好了，那时候，你要怎么样，我都随你，可好？”
“你说的？”郑子仁回头淫笑盈盈地看着沈芍药。
“当然了。”
“到时候可别反悔。”
“怎么会呢，老爷子。来吧，吃饭了。”沈芍药替郑子仁穿好外袍，牵着他的手走出外面。
丫头们早已用银碗盛好了热喷喷的米饭在桌上。
沈芍药作势扶着郑子仁坐好，然后，她自己坐在郑子仁旁边，拿过小碗，舀了一碗鲜蘑菇肉末汤，用银勺子舀了一勺送到郑子仁嘴边，“张嘴，啊。”
郑子仁倒是很享受沈芍药的喂食。
“很香吧？”
郑子仁正想开口说话，那汤水没来得及下咽，倒呛了他一下。
“怎么了？”沈芍药立即放下汤碗，小题大作地站起来，绕到郑子仁身后，紧张地用手揉他的后背。
郑子仁清了清嗓门，“我说你那养女，一声不哼把孩子扔到育童院，自个儿跑了，竟不顾孩子死活，她脾气怎么那么倔？跟玉香盈的牛脾气如出一辙。”
郑子仁不过是无心之语，却让沈芍药脸红到了耳根，这话不就是在说她嘛？幸好她站在郑子仁的后面，他看不见她的脸。
“呵呵，老爷子，你也真是的。”沈芍药掩饰道，一边弯腰端过饭碗，用银筷子夹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白米饭送往郑子仁嘴里。
香喷喷的白米饭含在嘴里，郑子仁却食之无味，面对满桌的菜肴，他一点儿食欲都无，“芍药，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我好想吃聚月楼红莺馆里做的烤翅鱼，香喷喷入嘴即化的烤翅鱼，吃上几口，我也死而无憾了。”
“你真的想吃吗？”
郑子仁点点头。
“好吧，即便你说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想办法去给你摘下来。我这就去给你买回来。”
“红莺馆的烤翅鱼，只有烤着现吃才好吃。那么大老远的带回来，冷了吃也就没味道了。”
“那，那如何是好？你又不能出去。”
“如何不能？”在别院里憋了那么长时间，郑子仁正盼着出去转转才好呢。
“要是看到你出去了，大家不都知道你身体全好了？这样一来，老爷子，只怕您在这儿也待不长了，您的芍药，只怕，只怕……”沈芍药只怕再不能以护理的身份守在郑子仁身边，只怕从此与郑子仁两两分离，只怕再见已是遥遥无期，她的目的还未达到呢，她岂敢冒险让郑子仁外出？
郑子仁微微一笑，心头早有了一计，“要不，这样吧。”
遂如此这般地对沈芍药吩咐了一番。
*
话说上官悯离开后庭别院，驾马路过正院，因想着还有些事情要跟老夫人玉香盈交待，便下马入屋拜谒老夫人。
正好老夫人此时也在前厅里，上官悯径直进来，行礼毕。玉香盈赐坐，并命丫头给他上了茶。
“我女婿的授职事宜准备得怎么样了？”玉香盈道。
“还没有准备啊，云老爷让我再给他一点时间。”上官悯答道。
“什么，还等什么？死老头子都交出庄主交椅了，而且还画了押，他还等什么？总之他这个人，干什么事情都像乌龟那样，慢吞吞的，真让人受不了。”玉香盈烦躁的道。她只怕会夜长梦多，这郑廊山庄里面，那些偏房里头，对这把交椅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
见状，上官悯旁敲侧击的道，“老夫人，恕我冒昧，我以为，郑氏石器园不如归到老夫人名下，由老夫人来掌管怎么样？我总觉得，云老爷在处理事情方面，有些优柔寡断。”
玉香盈心头暗喜，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只见少夫郑美妃身后领着一个丫头，招招摇摇的从外面进来了，“上官悯，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那丫头手上托着一大托盘的红樱桃。
郑美妃一边说着已来到玉香盈及上官悯跟前，向母亲玉香盈请过安，然后，在上官悯对面的锦墩上坐下，接着道，“飘飘他爹那叫稳重，那不叫优柔寡断。”
“瞧，她在为自己相公打抱不平呢！”香香盈笑道。
“少夫人，我方才是说着玩儿的，还请夫人勿怪！”上官悯随机应变。
“吃吧。”郑美妃从跟在后面的丫头手中接过托盘，将它摆放在长几上，“这是新贡的樱桃，新鲜着呢。”
“好。”
大家一边品偿着樱桃，玉香盈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上官悯啊，有件事，我想弄明白一下。”
“夫人请说。”
玉香盈略作沉吟，道，“以前老头子在关外的时候，好像挣了不少银两，但是如今我跟帐房对不上了，有没有我不知道的数目被藏起来了？”
“这个嘛，我就不知道了。”上官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会是，给了以往在外面结交过的女人了吧？”
玉香盈把头直摇，“死老头子虽然很风流，但是并不舍得给女人花钱，对女人，他很吝啬。你是不知道当初，他惹过的那些女人，人家找上门来的时候，还是我出面给了钱私了，一想到这些，我晚上睡觉都能气得醒了过来，想想我的眩晕症都要犯了。”
说着说着，玉香盈气又上来了。
“娘啊，你可千万别再病倒了。”郑美妃连忙道。
“老夫人，您要冷静！”上官悯亦劝道。
“噗！”玉香盈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跟上官悯道，“总之，你呢，尽快准备好遗产继承的手续。”
“好，不过，郑庄主的身体状况，现在是越来越好了，因此遗产继承的手续，也许会往后拖了。”上官悯回道。
“我忧虑的正是这个问题，有没有别的好办法？”玉香盈道。
“那就不要从遗产继承考虑，从财产赠予方面考虑，老夫人，您认为如何？”上官悯谨慎道。
“这么作可以吗？”玉香盈问道。
“当然了，如今郑庄主只是把石器园的大印玺让出来了，其他的财产还没有进行分配，也还没有找证人。”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还得给中间人吃掉一大笔？”郑美妃道。
“那是当然。”上官悯坦承。
“这倒不是大问题，我就是想快点从老头子手里拿回原本属于我的财产，”玉香盈好像赌气似的道，“谁知道我们俩个，谁会先死！”
玉香盈心想，当年，她嫁给郑子仁的时候，郑子仁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要不是仗着她娘家的福，他至今也不知会怎么样呢？玉香盈最气这个。不管怎么说，她以为，郑子仁能有今天这么大的家业，都少不了她的功劳。
***
“如何？像吧？”郑子仁把自己乔装成一个老婆子，得意洋洋的在沈芍药面前转了一圈，“嘿嘿！没想到吧，我的易容术还能派上用场，虽然有些憋脚，不过，要蒙过他们的眼睛也绰绰有余了。”
沈芍药此时也早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娉娉婷婷的站在郑子仁面前，看着郑子仁那滑稽的妆扮，沈芍药只管捂嘴吃吃地笑。
“好了，走吧。”
郑子仁与沈芍药相携出来，早有他们收买的丫头备好了马匹在门口。
“不过，老爷子，你行吗？不如，我们改乘马车吧。”沈芍药有点担心，郑子仁那么久都没有骑过马了。
“一个大老爷的，像个娘儿似的躲在马车里，成何体统？我今儿正好试试马上功夫。来吧。”郑子仁说着竟已跨身上马。
在沈芍药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腰身被人一揽，她自己已被郑子仁牢牢地抱到马背上，坐在郑子仁的前面。
“老爷子，我，我害怕，我们这么做不太好吧？”沈芍药有些忐忑不安的。
“不必多虑。我现在力气大得可以搏倒一只老虎。”郑子仁说着驾轻技熟地夹着马儿奔上院子的石子小路，穿过几个拱门，从后门绕出了郑廓山庄。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月光下，树影婆娑。
郑子仁在后面紧紧的圈住沈芍药，呼吸热热的喷在她脖子上，“芍药，既然出来了，要不我们私奔吧？”
“老爷子，你也真是的，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吧。”沈芍药偏过头来，娇柔地嗔了郑子仁一眼。
“你不用担心，我如今身体倍儿棒，你没感觉出来吗？何况，有人给我送了千年人参。”
“你不是说我才是你的人参吗？”
“你是我的心灵人参。”
“老爷子。”沈芍药小鸟似的依在郑子仁怀里。
尘土在迷离的月光下飞扬，两人一路嘻笑作昵，驾着马儿奔跑在山路上。忽闻前方马儿得得，在山路转弯处，一男一女，各驾着马儿，一前一后的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不是云老爷跟少夫人么？”沈芍药吓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
“他们不是没认出来么？”郑子仁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
郑美妃与云中居从郑氏石器园出来，正往家里赶赴，他们谁也没有留意到方才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竟是老庄主与他的特护。
回到郑廓山庄，夫妇两个把马儿放缓，郑美妃回头跟云中居道，“相公啊，等授职仪式办完，过几天再去看爹吧。天都这么晚了。”
“不，夫人，我还是现在过去吧。”云中居执意要去后庭别院看老庄主。
“爹肯定会同意的，何必多此一虑！”郑美妃道。
“那也是，可是，做人不可以那样。”云中居自有他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
“总之别再往后拖了，我委托裁缝给你做好了授职仪式穿的袍冠。”
“好了，知道了，我过去了。”
*
话说云中居乘夜快马加鞭赶到后庭别院，入屋，并不见老庄主郑子仁，连同他的特护沈芍药也不见了踪影，问及守屋的丫头，都言不知，心中甚是诧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