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不过，过去的都过去了，在怀念，也回不去了，不是吗？”
听得厉衍之这话，宁浔心口突然一闷，一股莫名的焦躁令他难耐。
望着厉衍之，他却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此刻，厉衍之面带一丝轻笑，态度和善，让人实在摸不清他话里的深意。
隔了片刻，宁浔缓了缓才到：“过去虽然回不去，但终归是经历过，哪能就这般说忘就忘了。”
倒不是宁浔故意，这话却真是他心中所想。
与郁茉，他恐怕是一生都无法亲近，可如何也得留下些记忆惦念。
并不知，也并不想知道宁浔想的是什么。
可厉衍之却是因为宁浔这句话生生的憋了口气。
什么叫哪能说忘就忘？
过去的事情还记着又有什么用？他的囡囡也没有必要再记得过去那些无用的过往。
可虽是心头憋闷，但厉衍之又如何会让宁浔看出些什么？
故而，再是瞧着宁浔不爽，他也到底只能忍着。
而宁浔，望着厉衍之略带了僵硬笑意的脸，亦是心怀疑惑。
曾几何时，厉衍之也会这般了？
接着，厉衍之又问了些宁浔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作为接下来要与厉衍之合作的宁浔，自然也耐着性子认真回答。
这期间，孟明朗替二人来送过一次茶，瞧着他们俩人皆是分外别扭。
他的老板，怕是憋得很辛苦，但奈何不愿被对方瞧出些什么，从始至终都带了些令人胆寒的笑意。
而那宁浔也是有过人之处，居然面对这副模样的厉衍之，毫无异色。
垂低着头，孟明朗紧紧抿着唇，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来。
端着冒着热气醇香的茶，厉衍之眸光一瞥，将孟明朗的表现都看在眼里。
突然，就在孟明朗拿着托盘正要转身走出去时，厉衍之却是阴阳怪气低开了口。
“孟子……”轻声，厉衍之说道。
闻声，孟明朗心头直道不好，可到底还是堆了笑望向厉衍之：“厉总，还有什么吩咐？”
不疾不徐地，厉衍之吹了吹杯中的热茶，继而小口地抿了抿，倒是一点儿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厉衍之这般态度，让孟明朗更是紧张，他的心砰砰地跳着，咽了咽口水，再次道：“厉总，还有别的吩咐吗？”
这一次，厉衍之到底还是说话了，可在孟明朗看来，他还是不说为好。
就只见厉衍之慢慢地放下杯子，面色如常地说：“你去牛女士那里一趟。具体该做什么，你明白。”
话到这里，厉衍之便又转头，看向宁浔，不再理会孟明朗。
可孟明朗听到这话，却不能再平静。
就在宁浔疑惑的目光中，他浑身一僵，迈步走了出去。
去找牛女士？
他兢兢业业地做了这么多事，最后还是要把他送到牛女士那儿……
有什么气儿冲宁浔撒啊，最后却是拿他来开刀……
孟明朗去的这一路，无不埋怨着他家老板。
之后，电梯噹的一声，停在了十三楼，恰好，厉衍之所说的牛女士正好迎面而来。
“孟助理，你怎么有空又到这儿来？”公司保洁牛阿姨乐呵呵地冲着孟明朗爽朗地说道。
听到这个又字，孟明朗明显的有些委屈。
可面对如此热情的牛阿姨，孟明朗只是苦笑着：“牛阿姨，有什么需要，我帮你？”
“哎呀，哪里敢劳烦孟助理，这些打扫的事儿我做着很顺手。”忙是摆手，牛阿姨赶紧将手中的拖把捏紧。
上一次，孟明朗执意要抢她的拖把那事儿，牛阿姨还历历在目。
“怎么会？让我帮你吧！”说着，孟明朗就一边挽着袖子，一边冲牛阿姨走去。
而牛阿姨见状，慌乱不已：“孟助理，有话你就好好说，别这样。我没那么多心眼，你就说吧！公司是不是要开除我？可是……我就一个保洁，你用不着拿这样的方式劝退我！孟助理，我也不容易，麻烦你就通融通融，以后我一定更努力地做好保洁工作。”
看着牛阿姨一脸诚挚的模样，孟明朗实在是哭笑不得。
另一边，宁浔也并没有再多留。
孟明朗出去没一会儿，他就起身告辞。
厉衍之脸上的笑意在门合上的顷刻，尽数消散。
心中的那股郁气好似如何也不能纾解，厉衍之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了口。
确实，在感情这种事上，只要在意了，就大度不了。
是夜，厉衍之返家的时间也晚了许多，却也没有提前给郁茉打声招呼。
郁茉也就如常的一直等。
吴妈先为郁茉准备了些甜汤，她就一边喝着一边看书。
可虽是如此，郁茉的眼睛却时不时地瞥向墙上的复古挂钟。
吴妈时不时地要过来看郁茉一眼，见她这模样，亦是抿着嘴偷笑。
她瞧着，郁茉和厉衍之越来越像小两口，好日子近了。
郁茉倒是真没注意到吴妈时不时投来的目光，手中的书她也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就盯着墙上的挂钟，咬着唇看着。
终于，厉衍之还是在约莫九点左右回了‘樾上府’。
可这一次，他却是异常地，并不似以往一回来就抱抱郁茉，而是径直上了楼。
见厉衍之回来，蹭的站起的郁茉，愕然地望着厉衍之快步上楼进了书房，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站在一旁原是准备回避的吴妈也愣在当场。
今天，这是怎么了？
片刻后，倒是吴妈僵硬地笑了笑，然后来到郁茉身旁：“想来是厉先生今天事忙，要不……郁小姐你先用饭？”
带了些关切的神色，吴妈眼睛都不敢眨，时刻关注着郁茉的表情。
郁茉却比吴妈想象得，表现得要更淡然。
没一伙儿，郁茉就恢复过来，她侧头看着吴妈，笑了笑，脸色虽是有些苍白，但眉眼间并没有哀伤、忧愁：“厉先生还没有用饭，吴妈你替我准备一下，我拿上去给他。”
并没有料到郁茉会是这般表现，倏然的吴妈却是怔住。
平日里郁茉虽是亲切和善，可在厉衍之身旁时却是骄纵着的。
每每，也需得厉衍之宠着、哄着。
而今日，倒是出乎吴妈预料，她还以为，两人免不得又是一场冷战。
见吴妈愣着，郁茉却是轻笑着：“怎么了？给厉先生的餐食，要我亲自去准备才显得有诚意？”
说着，郁茉作势就要往厨房里去。
见状，吴妈赶紧拉住她：“郁小姐你且等一等，我马上去。”
说完，吴妈就赶紧往厨房小跑着赶去。
望着吴妈急促离开的背影，郁茉脸上的笑却是瞬时隐去。
继而，她仰头看看楼上，眼底染上一层忧虑。
要说，厉衍之向来是公私分明的人，往日里不论公事上遇到再是棘手的事，只要一回来，厉衍之必定卸去一身疲惫，反过来安抚她。
可今夜……郁茉却是不确定。
厉衍之的心思太深沉，不是她能猜透的。
没多久，吴妈就将精致的餐食端了出来：“郁小姐，一人吃饭难免孤单了些，要不……一会儿就陪着厉先生一起用吧！”
接过托盘，郁茉笑笑：“倒是吴妈你想得更周到。”
郁茉端着晚餐，缓步向楼上走去，可步子却不似轻松。
最后，郁茉在书房门前停下，却是有些犹豫。
深吸了口气，稳了心神，她才敢轻轻推门。
门，咯吱一声，却是缓缓斜开。
霎时间，郁茉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好在，不论怎么跟她闹别扭，厉衍之这书房的门，却是一直为她开着的。
随着门打开，郁茉抿着唇，亦是走了进去。
入眼，就是厉衍之站在窗边，一手端着烟灰缸，一手指尖夹着烟。
这几日虽是雪停，可到底是雪天，开窗口的书房，冷风溜进来，温度有些低。
只穿了薄薄一层的家居服，郁茉顿时冷得缩了缩脖子，可到底是不敢发出声音。
厉衍之斜倚靠在窗边，目光悠远地望着窗外，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早就知道郁茉进来，但他始终没有做出反应。
到底还是郁茉没能沉住气，她有些踌躇地说：“先吃饭吧！累了一天，该好好补一补，今天吴妈炖的汤味道不错，可要多喝一些。”
并没有出乎郁茉的预料，厉衍之好半晌都没有出声。
却也是没有恼烦，郁茉见他不语，便端着托盘来到了书桌旁：“既然你生我的气，那我也就不烦你了。晚餐一定要吃，我先出去了……对了，记得关窗子，外边冷。”
说着，郁茉就放下餐盘，正准备转身。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厉衍之却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身旁，然后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
惊的一声低呼，郁茉望着面前冷着脸的厉衍之，片刻后却是笑了笑：“我说，今儿厉先生这是怎么了？就跟吃了枪药似得，一回来就冷着个脸。”
一边说着，郁茉却是伸手抚上了厉衍之的脸颊：“瞧瞧，脸上都冰凉了。没事儿开什么窗？别仗着自己身体好，就不当回事儿。”
娇嗔地说着，郁茉却是想要挣脱他双臂的束缚。
“松开，我去关窗。”动了动，见厉衍之不打算松手，郁茉只得无奈地说。
可厉衍之却是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半晌后才终于开口：“你不喜烟味，开窗是怕你进来熏着你。”
看着即便说着体贴话却仍是一脸冷意的厉衍之，郁茉却仍是觉得甜蜜。
她的手将厉衍之的脖颈拥住，踮着脚靠在他的心口处：“我知道，你爱护我。”
“……那以往，有人像我这般吗？”突然，厉衍之却是有些赌气地说。
自从见了宁浔后，他就始终压着一口气，他回来这一路，想着能见到郁茉，是极为欢喜的。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见了她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独自跑来书房抽烟，更多的还是他自己生自己的闷气。
素来果决冷静的自己，怎么就在这事上小肚鸡肠了？
此时的厉衍之就像是非要比个输赢的小孩儿，郁茉看着觉得有些好笑，可面上她却是柔声地回答：“除了我父亲和奶奶，你是这事上对我最好的人。”
言辞恳切地，郁茉凝视着他，说着。
“囡囡，不论过往如何，今后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我说不了甜言蜜语，做不到儒雅风情……你，会觉得我无趣吗？”厉衍之拥着郁茉，心中却是有些不确定，接着他又道：“旁的，我都势必能做好，可偏偏我长你十岁，你的一些少女心思，我都不能去体察到。也许，会显得我不够体贴，时间不长倒也好……可随着岁月的流逝，这种隔阂怕会越来越大……囡囡，到时候你会不会厌弃我？”
厉衍之越是说着，眉头也越是拢得越来越深。
若旁人听得这话，怕是会惊诧，也许还会笑话，看来冷肃傲慢的厉衍之，居然也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时候。
可厉衍之却是最清楚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情绪。
郁茉就犹如一朵娇艳的茶花，她不仅需要被人呵护，也需要被人欣赏。
而曾经，那宁浔亦是陪伴着她度过了那么长的岁月，在她生活的点点滴滴都留下印记的。
他再是如何霸道，都夺不走，抹不掉……
可也就在厉衍之思绪飘忽时，郁茉却垫着脚，唇轻轻落在了他的唇上。
轻轻一吻后，郁茉脸上带了些懊恼：“厉先生，别告诉我，你就是为了这个和我生闷气的。”
一听，厉衍之却是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瞧着厉衍之这神色，郁茉也就知道自己也许没全对，可也有几分，不免轻哼道：“我不得不说，厉先生，有时候你的心思还真是比女人还要纤细。”
说着，她伸出手指在厉衍之的眉心点了点：“不过，我却也挺喜欢你考虑得如此长远。”
至少，他在考虑他们的将来啊！
将来……是郁茉从不敢奢想的，可她又如何不心生向往呢？
与厉衍之的将来……到底会是如何呢？
望着厉衍之，郁茉不禁想道。
“厉先生，等你头发花白的时候，我会是什么样子呢？”郁茉嘟着唇，皱眉思索着。
提到头发花白，厉衍之根本是不愿再提。
突然，他将郁茉狠狠地拉入怀里，然后用力地吻住了她。
似乎，有惩罚的意味，他的吻热情得让郁茉的唇直生疼。
待两人的气息都有些紊乱，厉衍之才稍稍放开郁茉，让她歇歇：“即便我头发花白，我也是可以满足你。”
厉衍之这话当即让郁茉困窘不已。
咬着唇，郁茉埋头，用力地捶了他一拳：“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这个了。”
没好气地，脸颊滚烫的郁茉作势就要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
亦是不知为何，突然话题就转到了这事上面，方才郁茉心头萦绕的莫名情愫，尽数消散。
“囡囡不信？”
“……你放开我，我饿了，”
“饿了？那……我喂饱你。”
“滚蛋！”
才关山窗的书房还稍有些凉意，可片刻后，紧闭的书房里温度就开始升高。
待得骤雨方歇，郁茉已经再无气力，只得瘫在软椅上，哀怨地看着天花板，大脑放空。
她记得，自己不过是想来卖卖乖，让厉衍之消消气，最多就陪着吃个饭，可哪知道，把自个儿倒是都赔进去了。
忽而，书房的门再次打开，厉衍之端着热乎的饭菜走进来。
“饿着了？要不要我喂你？”一举扫去之前的阴郁，此刻的厉衍之春风拂面，神清气爽。
与精神萎靡不振的郁茉截然相反，以后换过衣服的厉衍之，显得愈发的隽逸。
望着他走近，郁茉暗暗咬牙，心中更是腹诽着。
古时传说有貌美的狐狸精半夜里去诱得书生，吸了他们的精气得以修炼，如今她看来，那些传说里，也应该包括男狐狸。
瞧着郁茉咬牙切齿的模样，厉衍之轻笑，他放下托盘：“要不要我喂你啊？”
“……我自己可以。”愤愤地，郁茉说着就要撑起身子。
可怎料，她猛地一个起身，却是脚下一软。
亦是还好厉衍之眼疾手快，扶着了她。
“慢一点，着什么急？”厉衍之瞧着她慌乱的模样，心疼地轻斥。
“你说得不错，吴妈今儿炖的汤，滋味不错，你多喝一些，好好补补。”厉衍之说着，便端着汤，舀了一勺，吹凉了送到她嘴边。
张嘴喝下，郁茉心中却是不平。
“要打要骂，也等你休息好了再来，我随时恭候，现在你得好好吃饭。”厉衍之说着，又往她嘴边送去一勺汤。
郁茉的小心思，他是看得真真的，不由的厉衍之心头好笑。
突然，在他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念头。
如若，他们将来有了孩子后，那是不是代表，他就当是得养两个孩子？
望着郁茉这会儿倒是乖巧的喝着汤，厉衍之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未来。
厉氏和宁氏的合作案进行得分外顺利，而宁浔的能力也一再地被得到认可。
最后，亦是很快的，双方签订了合作协议。
经过几年的努力，宁氏也终于算是成功地和厉氏有了合作。
可与宁氏上下的兴奋不同，宁浔虽有成就感，可总是觉得不安。
这晚，他却是又是独自地来到‘迷镜’。
虽然知道，郁茉再也不会在这里出现，可他仍是不愿死心。
包厢里，独自一人，他不停地喝着酒，脑海里却也除了郁茉再无其他。
那一日，厉衍之与他谈起了过往，乍得，他又想起了许多过往努力隐藏在记忆中的过往。
愣是将自己灌得烂醉，宁浔才肯离开。
再一次，周彬派人送宁浔离开。
出‘迷境’时，突然的，宁浔伸手一把抓住了周彬的衣襟。
“郁茉，她在哪里？”双眸半眯着，宁浔迷糊地逼问道。
而周彬却是一直保持着冷静，他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两个服务生马上过来搀扶。
“宁先生，我衣襟说过许多次，郁茉我的确不知道在哪里。”
听得周彬的回答，宁浔却是苦笑不已：“是啊！连莫南都不知道她在哪里，你又怎么会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
脚步踉跄，宁浔说着，就被人搀扶着往车边走。
午夜时分，冷风飕飕地刮着，天空亦是飘了些雪花。
冰凉的触感令宁浔有了几分清明。
橙黄的灯光下，宁浔仰着头望向天空。
“小茉体弱，最是怕冷……这冷寒的虞城，她该是如何熬过的呢？”
而烂醉如泥的宁浔却也并不知，如今的郁茉却也是再不怕这冷寒的天气。
夜里又开始下起雪，听着外面呼呼地刮着凛冽的风，一时郁茉如何也不能入睡。
翻了个身，郁茉想着最后还是起了身，往书房走去。
近来，厉衍之应是在忙着什么合作案，常常大半夜也不睡。
也就在郁茉走近书房的前一刻，厉衍之也才将电话摁掉。
“怎么？睡不着？”厉衍之放下手机，看着一脸委屈的郁茉，好笑的说。
郁茉却是抿抿唇：“这么晚了，是跟谁打电话？”
“哟，原来是来检查我的。”厉衍之调笑地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将走来的郁茉搂紧：“方才跟孟子确认合作案的一些细节，这段时间陪你的时间少了，过几天就能稍稍休息了。”
“可不嘛，再过些日子，就过年了。你也是，孟子每天跟着你已经很辛苦了，你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知道，以后我尽量做个体贴的老板。不过，这一次你冤枉我了，是孟子打来的电话。”厉衍之听着郁茉的‘训责’连连称是，可不由得他又想起与孟明朗谈话的内容。
这，却是郁茉有着密切的关联。
“厉总，真的要让郁小姐参加？一直以来，郁小姐都不知道我们已经了解事情因由，到时候郁小姐会不会……”
“筹谋这些日子，也不就为了郁茉？那天，她一定得好好看着。曾经伤害过她的人，我是一个都不会放过。”
“好，厉总，那接下来我就按计划的去准备。”
“……切记，一切都不要让郁茉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