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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重昕被彦姬接到了宅子里,一路上听彦姬说樱容夜离世的消息,小重昕哭着喊着就一直不相信,到了宅子就立马去问了苏崖,得到苏崖的肯定后又是一顿大哭,当重无回来见到他的时候,他已是哭得眼睛都红肿了起来,就连鼻子和两边的脸颊都一并红彤彤的,他也没注意重无的变化,只是泪眼朦胧中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就立刻抱了上去。

“姐——姐姐——呜呜——”

还没等他诉苦,重无就已拉开了与他的距离,一跃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下子,重昕哭得更凶了起来,整个院子都是他嚎啕大哭的声音,彦姬和绣儿又是哄又是说着道理,过了很久才抚平了他的情绪。

金黄色的银杏树叶在树上窜得满满当当,也落了一地的风华,萧索的秋风吹拂而过,划过一片华美的线条。

随着重洌毁掉了母虫,沐言萍和楼以生也逐渐转醒了过来,随着脑中欲裂般的炸开,疼得两人都黑了脸色,更多的是那些残酷的画面就像刻印一般,让他们都没有办法骗自己是幻觉,楼以生扶额痛哭,声音低哑,他的眼前是一片片的血色,他亲手杀了跟着他多年的兄弟,杀了扬正堂里里外外能见到的所有人,甚至是燕儿和燕娘,燕儿她才那么小,他清晰的记得她喊着哭着,可是他还是砍了下去,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心都绞在了一起。

而沐言萍同样也在看自己的手,那柄凤麟剑刺进重无右肩的片段,来来回回的在他心里盘旋,师父的背叛,樱容夜的死,种种不能自控的经历,他的眼睛开始变得湿润。

“阁主已经杀了阳医师,你们——”彦姬想说不用自责,可是这种事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不可能轻易翻篇,这必定会成为他们这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愧疚。

“她应该杀的是我们,他的死,也是我们间接害死的。”楼以生想起那个时候,樱容夜每每都对他们手下留情,所有攻击都不是致命伤。

“她呢?”沐言萍的声音发颤。

彦姬见此情形,也并没有隐瞒什么,“在外面,不过,现在还是不要······”

沐言萍并未听下去,直接开门而去,远远就看见那白色身影直挺挺的站立在树端,他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走至树下,二话不说跪了下去。

楼以生紧随其后,同样跪在了地上。

“你们——”彦姬刚想阻止,就被重洌给拦了下来。

“随他们吧。”

足足跪了两天两夜,沐言萍和楼以生都滴水未进,刚被解了蛊就连着跪,两人的唇瓣都干涸得成了浅白色,而重无则是分毫都不理,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姐!我要上去!”重昕每天都会来树下,找着各种理由引起重无的注意,他捡起地上的树叶合在双掌间,过了一会儿,双手慢慢分离,那闪着黄色光芒的树叶在掌心间旋转了起来,他高高举了起来,“姐姐,你看,姐夫教我的,我都学会了。”

这一声喊,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到了他的手掌间,而重洌在意的却是重无在听见之后的反应,她转身看着那小小的树叶,重逢以来第一次扯出了一丝苦涩的笑,虽然浅得让人忽视,却让他又欣慰又悲痛欲绝,这些天的每一刻,他都希望死的人是他,至少能让她记挂着,而不是只能像这样看着她,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重昕见重无转过了身,兴奋的跳了起来,“姐,抱我上去,重昕也想看上面的风景。”

重无飘身而下,站在了沐言萍和楼以生的面前,他们见她下来也仍是跪得纹丝不动。

她缓步走到了楼以生的面前,冷若冰霜的脸多了一分决绝,出口的语气更是丝毫不带感情,“你父亲,是我杀的。”

楼以生抬头看着她,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浑浊。

“那个,重姑娘也不是故意的,她那时候过于悲痛,控制不了才失手——”苏崖忙着在一旁解释。

“他非死不可。”重无毫不吝啬的补充道,意思已经很清楚,她是在向楼以生说明,即使要现在杀了她报仇,她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楼以生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地上,整个人比之之前更像是被抽离了灵魂,脸色更是白得吓人。

许久都不见楼以生有任何的动作,重无复又对着沐言萍,“你若觉得亏欠,我把重昕交给你了,若他今后有任何差池,我唯你是问。”

沐言萍的眼变得通红,“重无——对不起——师父他——”

“我知道,叱元的事我不会再管。”她说着轻柔的摸了摸重昕的头发,把他抱了起来,转而飞向那银杏树的树干。

“你放心,以后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沐言萍突然严肃的站了起来,拍着胸脯保证。

重昕被重无放在了粗大的树干上,小重昕坐着,两只小脚荡着,“姐,你不用让他照顾我,我已经长大了。”

望着前方的云层,重无的表情释然了起来,“重昕,你姐夫教你的口诀要好好记着,也要好好练习,他这一生几乎都是为了柳未府而活着,现在他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你,既然你是大人了,我把柳未府交给你守护。”

“好,那是必须的,姐姐放心。”重昕想都没想,一手抓起重无的衣袖,“姐,你要想哭,就找重昕,重昕陪你一起哭,重昕答应姐夫要好好保护姐姐的。”

重无低头看着那墨紫色的光芒,一片了然的心酸无边无际的泛开。

这年的初冬仿佛来得特别的快,重无是个喜欢冬天的人,越冷反而越让她觉得有安全感,她看着那山间厚厚的雾霭,从来没觉得,离开谁会怎么样,可是他的笑容和霸道,还是每每都让她睡不了,而且她也不敢睡,从那天以来,她的时间就好像已经停止了,她和他认识不过短短一年都不到,可是她却觉得,即使再过一百年,她也还是会牢牢记住他,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能让她变得正常的人,让她有正常的感情,让她有爱,也要她知道,失去一个这样的人,会让自己的世界彻底颠覆。

大红的地毯铺满了整个原国大大小小的街道,官道上的所有房屋都挂起了喜庆的红灯笼,从高处望去,能入眼的尽都是红色,这一天,天还没亮就锣鼓声不间断的响起,热闹的气氛更是前所未有。

皇帝的圣旨被印成了上百份粘贴在各处的告示栏,其一,七皇子皇甫墨晔荣登太子之位,其二,太子皇甫墨晔迎娶李参将军的小女儿李嫣儿为太子妃,这等双喜临门的事情一出,全国上下普天同庆。

龙凤吉祥的红盖头下,李嫣儿的脸色红润,肤质细腻,她攥着双手,连手心都冒了汗,从早上的祭拜开始就没有停过,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越来越紧张了起来,微微掀起一角,宽敞的软轿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吉祥物件,可不管是如意还是吊坠花瓶,都是成双成对的,嘴角边的幸福感冲淡了原有不安的情绪,她望着脚边深红色绣着金丝花瓣的裙摆,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

隆重华丽的队伍在主街绕完一个圈后才欢天喜地的来到了太子府门口,百姓们早已围得水泄不通,不停地又是朝拜又是鼓掌祝贺,皇甫墨晔一脸庄重的出现在了大门口,鲜艳的红色锦袍上镶着活灵活现的金龙,使得整个人都更加得威严华贵,他也没按规矩来,直接掀了轿帘就把李嫣儿接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在接二连三的爆竹声中走进了大堂。

大堂里一派愉悦的氛围,上面坐着各皇子王爷及其亲眷,下面有排得上号的官员及其家属,而主位之上,荣贵妃端正而坐,笑得灿烂如花,皇上和皇后都病着呢,由她一人主持大局她当然是百分百的快活满意,以后她的这个儿子既是太子,又有李参在一旁支持辅助,皇位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皇甫墨晔和李嫣儿走进来的时候,礼乐也就随之响起,一太监走上前,先是朗读了圣旨接着又长篇阔论的把两人大夸特夸了一番,才正式切入了正题,他的公鸭嗓才喊了个开头,“铮铮”的琴声就打乱了现场所有的一切。

烟花爆竹戛然而止,礼乐之声就此中断,人们的道贺声,窃窃私语声,还有院外百姓的呼喊声,一切就像进入了真空的地带,只唯独留下了那豪气冲天的古琴之音。

短短一刻的时间,所有人都掩着耳朵蹲下了身子,学武的纷纷提起了内力相抵,李嫣儿的盖头落了地,露出惊慌的神色,荣贵妃更是头疼得弯下了腰,每个人都显出难受痛苦之色,而只有皇甫墨晔的眼神里,却流露出了安详寂寞的复杂光彩,他缓缓转身朝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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