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儿。”重无整理完衣服直奔进了偏房,见绣儿正照顾着重昕,直接问了出来,“昨晚是谁帮我沐浴的?”
绣儿闻言愣了一下,须臾才反应过来,“是绣儿帮您沐浴的。”
重无长出了一口气,但只听绣儿又说道:“不过后来樱公子自己沐浴好回来,帮您换了衣服和床单。”
看着绣儿霎时通红的脸,重无尴尬的干笑了一声,从前世到现在,她可从没让男人看到过身子,虽然这身体也不是她的,但是还是存着一分保守的心,脑海里冒出樱容夜的脸,心里无端端一阵狂跳,现下只想转移话题,她轻咳一声坐到了重昕的身边,“他怎么样了?”
“昨儿个醒了一回,今早我帮他换了药,到现在还在昏迷中。”
重无伸过手附上重昕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烧,到晚上也应该醒了。”
“阁主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绣儿这就去把那热着的药粥给您端来。”
“不用了,我也没胃口吃东西。”
绣儿听后连忙劝慰,“阁主,那是樱公子特意吩咐过的,用的都是上等的补血药材,而且沐公子一晚没睡替您看着火候,就等着您醒过来喝呢。”
“噢?言萍人呢?”能让平时三分钟都闲不了的沐大少爷看火候,看来他是真的很介意自己为他挡的那针。
“早晨绣儿接手后就回房休息了吧。”
“嗯,那你去拿过来吧。”
绣儿一听眉开眼笑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端着一大碗放在了桌上,重无乖乖喝了下去,也不知道为什么,闻着苦涩的药粥喝到嘴里,却溢满了甜味。
喝完了粥,重无就一边看着书,一边等重昕醒来,到了傍晚时分,绣儿才匆匆忙忙的跑进了门,“阁主,沐公子走了。”
重无接过绣儿手里的信,细细看了一遍,“看来他是真的太过自责了。”信中写明他已掌握音杀要诀,不想再给重无平添麻烦,故选择回去自己练习云云。
“他倒是一封告别信都能写那么多字。”樱容夜平静走了过来,看着那满满一页的纸,“放心吧,依他的性子过阵子也就没事了。”
“嗯,唯有如此了。”
此刻重昕坐了起来,动作牵动伤口,疼得他皱了下眉,眯着眼看了看对面两人,一看清是重无就笑得一脸天真烂漫,“姐姐。”
重无笑着走到了床边,“你这小家伙终于醒了,还疼吧?”
“还好还好,就是有点晕晕的。”说着拉了拉重无的袖子,“姐,你穿女装的样子比男装漂亮多了。”
重无亲昵的捏了一把他的小脸蛋,“怎么一醒来嘴就这么甜。”
“男子汉是不说谎的。”重昕认认真真的说着。
“好,怎么样,饿了没?就知道你差不多这会子醒,都叫绣儿早早就备着晚饭,待会儿可要多吃点,好好补补。”
小家伙听见了顿了一下,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而且声音是越拉越高,一下子就钻进了重无的怀里抱着,“姐姐对我真好,要是能早点遇到姐姐就好了。”
重无也没注意樱容夜的脸已经拉得老长,轻柔的拍着重昕的背,“好啦,男子汉怎么能轻易流泪呢。”
“恩恩,重昕不哭了。”才慢慢从重无的怀里退出来,就见樱容夜黑着脸盯着他,当下又抱了回去,“姐。”他轻声的凑到了重无的耳边,“他是谁啊,好凶啊。”
重无看向樱容夜,“你别把他吓坏了。”
樱容夜收回视线,“才认识多久你就这么宠着,我在他这个年纪就已经撑起整个柳未府了。”说完才觉得有所不妥,又敷衍的补了一句,“吃饭吧。”
绿色的树叶退去了颜色,变成了一片橘黄,萧瑟的风一吹就零零落落的飘下,清冷的琴声透过指尖涓涓流出,重无淡淡品着清茶,茶香在唇齿间蔓延,望着那坐于矮桌前弹琴的男人,修长的手指拂过琴面,说不出的静谧平和。
重昕踏着小碎步急急的跑了过来,这几天他的伤好了大半,已经是把整个九刹宫都摸了个透,大路小路都熟悉得很,“姐,我要学武。”
琴声截然而止,樱容夜坐在重无的身旁,喝起茶来。
“怎么又想着学武了?”重无放下了茶杯,和蔼的问。
“我连绣儿都打不过,我要学武,男子汉都该学武的,学了武我就能保护姐姐了。”
“你怎么可能打得过绣儿。”重无微笑着心想,绣儿可不是一般的丫鬟。
“可是——她是女生啊。”重昕翘着脸蛋很不服气。
“那你叫苏崖哥哥教你。”
“我不要,我就要姐姐教。”
重无点了下他的额头,又无奈看向了樱容夜,只见樱容夜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当下打趣的说:“你夜哥哥的功夫极好,你让他教你怎么样?”
重昕朝着樱容夜看了一眼,似是真的在考虑重无的建议,而樱容夜则是一脸黑线,沉默的把玩起手中的杯子,反正就算这小子怎么求,他都不会揽下这活。
小家伙坏笑着眯了眯眼,经过时间的相处,他现在不仅不怕樱容夜,还时常叫夜哥哥叫得亲切。
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重无等着重昕的回应。
须臾,重昕跑到了樱容夜的身边,大声的喊道:“姐夫!教我!”
重无的一口茶差点没活生生喷出来,“你叫他什么——”
樱容夜倒是来了兴致,“你若今后一直这么叫,我就教你。”
“一言为定。”
“好。”
还没等重无说什么,两人已经一大一小的做好了约定走向了正院,她怎么从来没发现这小家伙这么机灵狡猾,她是认了个小狐狸做弟弟啊。
“阁主,繁亡阁的人都已到达。”彦姬落于重无身侧,双手奉上一个信封,“这是皇甫墨晔的信,昨晚收到的。”
重无接过信封打开,儒雅的信纸带着淡淡的檀香,不经让重无轻皱了下眉,那坚韧刚直的字迹显得尤为的端庄,却只有短短一句话‘走或是留,这是最后的机会。’她折起纸交还给彦姬,他要的天下始终只是他自己的天下,而他放不过的或许也是他自己吧。
秋风吹起一地的残叶,风中还留着淡淡的桂花香味,而整个皇宫里到处都可以看见金黄色的菊花,一大朵一大朵的开得夺人眼球,沐言萍立于荣闲殿内,脸色严肃,他伸手入怀,拿出了一个红色的锦盒,“这是凤若丹,我师父呢?”
皇甫墨晔推了推杯盖,又轻轻放了下去,“沐言萍,你就打算拿一个盒子来糊弄我么。”
沐言萍打开锦盒,一颗褐色的丹药放于正中,“你不交人,我断不会给你。”
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皇甫墨晔向着沐言萍的左后方看了一眼,一眼过后又自顾自的喝起了茶,“你要的人不就在你身后么。”
下意识的转回了头,沐言萍才刚看清叱元的脸,后颈就被人重重打了一掌,当场就昏迷了过去。
皇甫墨晔起身走近,弯腰捡起了那红色锦盒,接着递给了叱元,“你倒是连说服的工夫也省了,他可是你一手培养长大的徒弟。”
叱元嗅了嗅那锦盒里的丹药,笑得和蔼可亲,“正是因为是徒弟,所以才了解他,别看他平时谈笑风生对什么事都高高挂起的样子,骨子里还是个特别讲情分的孩子,你用我老头子的命要挟他拿来的都是假的凤若丹,怎么可能会让他真心帮着你对付重无那丫头。”
说着,叱元把盒子扔在了一边,“当初要不是我的随口一说,也不会提起了他对音杀的兴趣,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擅自跑去学。”
“我要对付的,从来不是她,可是从一开始她就站在了我的对立面。”皇甫墨晔负手走到窗前,“本来也没指望他能真把凤若丹拿来,既然来都来了,就交给阳医师吧。”
“晔儿,江湖之事原与你争帝无多少关系,又何必大费周折,万一生出别的事端,到时候难以收场,可是得不偿失。”
皇甫墨晔轻叹一声,“舅舅放心吧,父皇现在形同虚设,就算有万一,于我也不是难事,可樱容夜此人我非除不可,这也是为了将来登基时的稳定着想。”望着窗外宫人们忙碌的身影,他淡淡添了一句,声音低得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很忌惮对手的聪明,而他,不仅仅是聪明而已。”
“就算他有再大的本事,以七爷的身份,大可也不必到忌惮的地步。”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人缓步走进了殿内,灰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衣衫也是没有一丝的褶皱,他虽笑着,却让人看着觉得比皮笑肉不笑还假,“倒是重无,一定要防。”当年要不是她,他们的谋篡未必就不能成功,现在落得终身不能返回蛮族,他还算幸运,能得到七皇子的赏识,可其他人就难说了。
“你来了,毁云阁怎么说?”皇甫墨晔并未把他的话听进耳内,直接问出了他此行的结果。
“他们愿意派出一部分人来助我们对付繁亡阁。”阳医师挺直了腰板,一副得意的样子,“是人就逃不过欲望,他们现在虽与繁亡阁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毕竟是差了一截,而黑暗的世界里,没有哪一个王者是能永远稳坐那位子的,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我们没了后顾之忧。”一开始查到重无和繁亡阁的关系匪浅,他就十分担忧,幸而如今有了毁云阁的相助。
“草萤有耀终非火,他也不一定完全是为了毁云阁。”
“此话怎么说?”
皇甫墨晔浅笑不语,指了一下地上的沐言萍,“他就交给你了。”
“七爷放心。”阳医师指挥着几个奴才把沐言萍抬了出去。
看着天际边不久就会落下的阳光,皇甫墨晔轻握手心,她,还是会选择留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