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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多娜的十字架在村庄到处游荡。

她对于这片山谷的感情把她从自己曾拥有的苦痛里抛开,她生活在这里,这里没有了车马人群的喧嚣,她远离了她所厌恶和无法忍受的生活,河谷里的道路在呈现它的平静。

多娜感觉自己像在梦里,回忆起自己经过的山丘、草原,在遥远的海边,一个帆船聚集的港口,一匹沙漠的骆驼送她远行,她在它告别的目光里拥抱了整个她生活的过去。一个城市把她活着的灵魂折磨得死去活来,她在一个个城市的火车站离开,一直走,一直走,在她抵达的大象城堡里,她耗尽了生命的勇气,她不愿离开,想在大象城堡里栖息,然而人们侵占了她的象群,它们无家可归,她只好沿着河流继续走,继续寻找彼岸的十字架,在她沿着河流重新获得的生命里,许多原本真实的事物变得虚无,而她曾经觉得遥远的事物,却在她的内心里种下了密密匝匝的种子。

一个深秋的早晨,太阳还在运转着它的旅程。

美吉像往常一样到河附近的一个藤桥上玩耍,村庄的树下和屋顶上散落着小小的十字架,阿布爷认为神灵出没的藤桥上,十字架总是很快地消失,多娜也不知道十字架去了何处。

当多娜用橡树枝做了许多个小十字架时,美吉和阿旺并没有向十字架呈现太多感情,而对于多娜而言,是十字架让她重新获得这里的事物,阿布爷救她也是十字架派他来的,她必须向十字架传达她的敬重和祈求。

美吉时常拿着小十字架到处游玩,在今天早晨,美吉到藤桥上看她的鱼儿时,就把十字架丢进溪水里,小十字架顺着小溪漂走了,一会儿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美吉唱着婼玛教给她的族语歌谣“小小的鱼儿,沉默的脸,你该知道我的心在哪里。”……她的周围没有人,她安静地哭了起来。

她站在藤桥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美吉并没有像先前那般愉快了,和多娜相处,也没有先前温暖快乐了,多娜觉察到了美吉的变化,在开始来到山谷以后,多娜内心死去的很多东西复活了,她甚至都觉得自己去了另外一个不在地球上的遥远地方。

现在,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听得见嘀嗒声在这里流淌,而她曾经需要的纸币在这里了无踪影也毫无用处,这眼前的事物让一切都回到梦境,只有阿布爷在树上的影子,时常像噩梦一般扰乱了多娜的心思,她甚至都觉得自己很害怕与他相处,只有拿着十字架时,她才能抵抗巫师的目光和树皮般的脸。那些经历的故事,把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事物呈现出来,她在等待回归,她知道自己与河岸生长的那些树木一样,最终要被风雨的侵蚀而回归。当他看见巫师阿布爷的目光,她似乎看见了很多自己的遥远,那些遥远把她带来这里,她的心里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一个十字架,从她记事起就在她的脖子上挂着,它看着她所遭遇的一切故事,最终把她带向米多河谷。她不知道一个人究竟要走多少的路,才会找回真正的平静,然而这一次,她累了,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的到来。

美吉站在藤桥上,远远地望着远处的丛林,她在寻找着什么。

多娜感到神奇的是,这座藤桥,在一条溪河上,许多的藤缠绕在一起,从此岸到彼岸不过十米的距离,它们像迷一样,不知道经过多少岁月才能缠绕成一架桥。

美吉时常到这里,而多娜之前没有注意到这座藤桥,她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树上的阿布爷,直到阿布爷变得寂静,她才在美吉的身影中认真地观察这个藤桥岸边的河谷。

远处的田野,有一片金黄的景象,那一垄田地上生长着足以让阿旺一家人吃饱的谷子。多娜把十字架插到田地里时,日子还像从前那般宁静,只是美吉,时常一个人站在藤桥上,多娜突然发现美吉的目光里住着一种惊恐,这是多娜之前没有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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