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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红烛摇摆着光,烛泪冗长,西子坐在冰冷的东宫卧房,心中是说不出的忐忑和悲凉。今天她要亲手杀了她爱的男人,唯一爱过的男人,而在此之后,她也会死,时差不会超过一柱香的时间。曾经他说要带着她踏晨光观海,披夜幕摘星,而这一切,都在侯门一入之后烟消云散了。西子闭上眼睛,泪水倾下,她的妆微微的有些花,让她蒙上一层梨花带雨似的娇媚,朦胧间她好像看见了家里窑烧的熊熊烈火,父亲正站在窑边,锁着眉看着工匠们劳作,母亲和祖父祖母在后院中纳凉,而自己和弟弟骑着竹马戏耍,巧笑嫣然。她想驱除周身的寒意,将手伸向窑中那熊熊烈火,只碰到床边冰冷的玄铁剑。

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是十八岁那年吧?莫名其妙地就穿越到了唐朝。才刚刚找到失散多年的家人,感受到家的温暖,莫名其妙地被宇文进拽进府中,继而被认作干女儿、学武功、认识柔柯、允祥、被送入宫直至落到这副田地,都不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

西子的思绪没能停留太久,只听得厚重的梨木雕花门“吱”一声的开了。允祥大步走了进来,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看藕荷色的夹衫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呼吸很重。洞房花烛,他不是为她的美而倾倒紧张,而是在与她决绝生死。忽地,下巴被他抬起,当目光撞上他的眼神,西子的大眼睛不禁惊得一颤,允祥的目光与往日的深情或迷蒙不透都不一样,而是透着一股摄人的霸气,让西子不由地感到脚底直冒冷气。

“说你爱我”,允祥霸气地命令到。

西子瞬间被击穿了心事,脸红透,又对他傲慢无礼命令的口吻感到十分恼怒,拨开他的手,轻描淡写地说:“你疯了”,眼里却流露出视死如归的凄美。

允祥看着她倔强的眼神,一时间竟觉得有些不适时宜的怦然心动,他没放过西子眼神中忽然闪过的一道杀气。只见西子抄起地上的玄铁剑,宝剑出鞘剑锋犀利,允祥只觉得一道寒光乍现,利剑像灵蛇一样飞快地逼近,刹那间距他的咽喉只剩下指尖的宽度。

允祥闪了下身,嘴角露出一抹邪邪的笑,两指夹住了剑锋:“就你这样的功夫水平,你又怎么杀得了我。”

西子将剑从他手中狠命抽出,愠怒地嚷道:“要你管我,我总有一天杀得了你。”

允祥望着她那微怒的样子,见她嘟着娇艳欲滴的双唇、粉腮气鼓鼓、杏眼圆睁,香汗如雨煞是可爱,不禁失笑:“谋杀亲夫的女人,往往在外面都是偷了男人的,难道我新婚的娘子也是如此吗?”

“你!负心汉,死骗子!”

允祥嘴角扯起一丝笑意:“若说是骗子,我便可以接受,这负心汉……”,他故意拖长腔调,调笑地说,“娘子,小生几时负心啊?”

西子自觉失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咕噜噜直转,找不出一句能反驳的话,只得气鼓鼓地转过身,闷哼了一声。

允祥待要说什么,听得门外杀声震天。西子赶忙跑过,推开雕花的窗子,只见寝宫下各色兵将杀成一团,星星点点火把照耀下不甚明晰不辨你我。

西子显然没见过这样的杀戮场面和如此多的血腥画面、残肢断体,吓得花容失色,不觉地靠着允祥颤抖起来。心里默默感叹:这可比我在那些电影里看到的还要血腥暴力啊……什么《拯救大兵瑞恩》、《发条橙》,啧啧,这个血腥味。

允祥强忍住笑,怜爱地看着西子,直想伸直双臂给这个可人儿一个温暖的怀抱,可他知道不能这样。只能最大限度地贴近她,给她温暖。

过了好一阵子,胜负渐明,宇文进和他的幕僚被杀的只剩几人,横尸遍野血流成河,西子心里暗骂宇文进脑残,怎么不分清楚情报真假就硬往里闯,更何况手下的虾兵蟹将也太过不堪一击了吧。正当西子对此感叹不已,脑筋一百八十度狂转想要帮宇文进想对策之时,宫灯盈盈闪闪的光从东宫的侧门倾泻而入,一时间,西子惊得完全愣住了,而远处扔在作困兽之斗的宇文进等人也惊得丢盔卸甲。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九五之尊的皇上。

西子见得此景,心内暗骂,口中不留神流出了一句:“我擦!”

允祥从不曾听过这样的语言,被勾起了好奇心,不停地重复着“我擦,我擦”,百思不得其解,最终禁不住问西子:“这个我擦,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西子正顾着看好戏,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我擦是发语词,相当于呜呼哀哉。”

话音才落,就听得那厢宇文进干脆利落地跪在地上山呼万岁,一口一个救驾来迟。西子和允祥都饶有兴致地看着宇文进,万般期待地等着看他以什么样的谎言来收场。姜还是老的辣,果然,一眨眼的功夫,宇文进就非常入戏地老泪纵横扑倒在皇帝脚下,拽着皇帝裤脚哭道:“皇上,微臣救驾来迟。”

皇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有着说不出的威严感:“爱卿先起来,有话慢慢说。”

谁知宇文进油盐不进,趴在地上大哭:“皇上啊,皇上,臣罪该万死。”

皇上轻轻笑笑:“大将军功高盖主,怎么就罪该万死了。”

宇文进带着哭腔,充满悔恨地说:“皇上,我刚才接到密报,传有人顶替了我女儿的位置,乔装进了东宫,意在杀害太子,现在太子爷他可能已经……”宇文进好像已悲痛的哽咽不能语了。

好一阵子,皇上都没有搭腔,宇文进也不敢抬头看,只得卧在地上呜呜咽咽地继续装哭,余音渺渺不绝如缕,一时间好像悲怆得喘不上气来,西子远观着,不由地发自肺腑叹道:“影帝啊,影帝。”

过了好半天,皇帝才悠悠发声:“太子,太子妃,你们过来。”

西子不曾想自己这样快就从看戏者变成了戏中人,被允祥拽着走向案发现场。

宇文进被越走越近的允祥和西子吓了一跳,却不能表露出丝毫的不满和悔恨,仍旧伏在地上,只有手指的关节凸白。

允祥冲着皇上一抱拳:“父皇”,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他冲皇上眨了眨眼,嘴角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

西子惊惶地福身,与宇文进愤怒的眼神不期而遇,西子心头一紧,咽咽口水,心里暗骂道:笨蛋,鸽子不是我放出去的,你干嘛那么着急打进来啊。

皇帝这时亲自弯下身来扶起宇文进,宇文进明显愣了一下,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错愕,他赶忙连连说:“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皇上乜斜着眼看了看宇文进,又看了看西子,笑了一下:“容貌倾国,确实不像你的女儿啊。”

宇文进、西子都不明就里地跟着皇上笑,忽而皇上变了脸,怒斥道:“大胆宇文进,你借谁的狗胆,跑到东宫来造次,是想行刺太子还是想谋杀朕!”

宇文进慌忙又跪下,抖抖地说:“皇上圣明,臣傍晚得到情报,说女儿为他人掉包,臣顾忌太子安全,没来得及找女儿,生恐太子安危受威胁,特带兵前来解救。”

皇上没有接宇文进的话,而是转向西子:“你不是宇文进的女儿吗?”

西子脑子还没转过来弯,不明白此刻问题的严重性,呆呆地“啊”了一声。

宇文进继续哭着号着诉说道:“皇上,圣明啊皇上,她真的不是我的女儿,微臣的女儿可能已经被他们杀害了,您要为微臣做主啊皇上。”

皇上对呆若木鸡的西子说:“你还有什么好辩驳的吗?”

西子依然不明就里,呆呆地没说话。

皇上再次俯身扶起宇文进:“爱卿心系朝廷,处处为江山社稷着想,朕深感宽慰。”

宇文进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对皇上说:“今晚老臣冒死进宫,见到太子无恙皇上龙体康健,实乃我大唐万幸,只是”,他指着西子道,“此女不除,后患无穷。”

皇上微微笑笑:“那爱卿的女儿怎么找回来啊?”

宇文进赶紧说:“微臣已经有了别的线索。”

皇上嘴角略挑了一下:“全凭爱卿处置。”

语毕,还没等西子反应过来,宇文进就抄起地上的剑冲了过来,犀利的剑锋闪着寒光,冷月都不敌它的寒气逼人,西子眼睁睁看着那夺命的刃离自己的心口越来越近了,动弹不得,挣脱不出。

一股暖流从胸口喷薄而出,突如其来,西子瞬间疼得通身痉挛,身子不由自主地发冷,在微风下,衣袂被吹得像在飞,整个人也好似一团花样的风筝,坠落在青石阶上。

宇文进惊惶异常,语无伦次地说道:“太子爷……您,您……”

允祥铁青着脸,冰冷地说:“东宫地盘,不劳将军动手。”

西子的眼角溢出了一滴泪,她微微地笑了,眼睛望向插在自己心口的玄铁剑,和自己的剑是情侣剑,曾经他说要同自己生死与共,谁承想,兜兜转转,竟是他送自己上西天。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不争气地浮现出他们在一起赏花的情景,在一起斗嘴的画面,她想大哭,却发现自己身上的气力如同游丝,越来越缠绵,越来越软弱,竟连流一滴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眼前渐渐黑了,她感到冷,感到怕。是不是,再一觉醒来,自己就又穿越回现代去了?她宽慰自己。可是她知道,她是多么舍不得这里,舍不得自己好容易相认的父母,还有他,还有他,要了她性命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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