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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再无红尘

苏麦总是告诫自己要辩证理性的看待问题,不能太唯心。心理测试显示苏麦是一个理性的人,很多时候她怀疑这权威的测试结果不准确,起码对她而言是不太正确的,她是典型的唯心主义,特别是对待爱情。她忘记了,再权威的测试,只要涉及到人的情感,答案就不可能100%精确。人类丰富的不断变化的内心和情感需求与动机,恐怕是世界上逻辑性再强的测试也给不了答案的,而这恰好是划分人类和与其他物种最好的特征。

她对感情的唯心表现在:喜欢某个人,会格外放大他的好,将她所欣赏的男人的优点全部集中堆砌在这个人身上,忙碌的时候想念这个人,空闲的时候牵挂这个人。走在路上,拂面的清风是这个人,路边绽放的花朵是这个人,目及的美好景象都是这个人的化身,她生活在这个超人的光芒中,幸福的要向世界问好。但是直到最后会被慢慢证实,那个人实际与她所想相差甚远,她不过是在自己的幻想里,独自体验了一场由热渐冷的爱恋。除了当时的感觉是真的,其他都是假,也许连感觉也失真。

此刻的她就像大话西游里的紫霞一样偏执。紫霞说谁能拔出她的剑,她便嫁给谁,只以这个为标准也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否则不能和自己相爱的人一起即使做玉皇大帝也不会开心。已经有白晶晶的至尊宝玩世不恭的拔开了她的剑,紫霞欣喜若狂的要和他在一起并告诉他这是上天的指示安排,我们不能拒绝。

至尊宝开始并不喜欢紫霞,直到后来他要做齐天大圣,才知道原来她已经留下一滴泪到他心里,才有后来无限遗憾的说,曾经有段真挚的感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

懂得易经卜卦的高人隐居在彩云之南,他开始频繁算计,然后告诉苏麦,她会在农历八月的时候遇到一个命定的人,具体到大概年纪和状况。“只要你们可以慢慢靠近接触,彼此的气场才可以在天地之间融合,他才可以感知到你,然后幸福的在一起。”

苏麦喜欢并记住了他的话,无论真假,一个美好的预言,带着期许的日子是醉人的。她希望得到一个清淡,实际,单纯的婚姻,首先需要她得到这个人。

确实她遇到了这个人,她希望大师的预言是正确的。第一次见面她能觉察到他淡淡的忧愁,说不出是什么原因,隔着一张桌子她也能感知到他温柔里半含的落寞。

通感不仅是一种修饰手法更是一种能力,这种能力又不是你随时都可以拥有的,只对特定的人产生。这未必是一件好事,当你能感知他人的快乐和忧伤时,实际是因为你在乎他的快乐和忧伤。苏麦毫不否认自己是偏执的爱上了这个人,是因为预言还是这个人本身已经分不清了。也许是那晚的月亮太美,也许是他的微笑弧度和她一样,也许是他的眼神让她心动,又或者是他的温柔。

他加了她微博,通过微博,她知道他今天去了哪里,明天又在何方,他走过的地方,她从未去过,甚至没有听到过,只能去百度地图查询那个地方离自己有多远,然后计算需要多少个小时的车程,当然远近与否她也没理由去找他。

一直觉得自己很优秀的苏麦,开始觉得有点自卑,据说爱上一个人总是会以自己配不上对方开始。他讲很流利的法语,而苏麦对于法语的印象只是小学课本里面的“最后一课”这篇文章。她开始躲在家里学法语,橘黄色的窗帘拉下来,她穿着背心,笨拙的舌头跟着视频一遍一遍。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语言天赋,发音和音乐是她最弱的地方,她很少在人前展示自己短拙的一面,但是想到如果有天再遇见他,她不允许自己听不懂他和他朋友的话像个丑小鸭一样笨拙的站在他面前,她是骄傲的女孩,要像勇士一样去克服这些,即便最坏结果是他们连一句对白也不会再有。

距离第一次见面两个月了,朋友说如果一个男人喜欢你,绝对会在三个月内联系你,如果三个月都没有,你就放弃吧,他肯定不喜欢你。

第三个月了,除了和她频繁的微博互动外,苏麦看不到一点点他要联系自己的痕迹。苏麦打算表白,长篇大论被删减成简单的一句话在手心纠缠很久后,还是没敢发出去,最后发出去的是一个笑脸。他回复了,在几个小时后。这几个小时当中,苏麦已经做了各种猜想:他在忙?他在和其他女人约会?他根本没有看到消息?仿佛等了一世纪,已经耗透力气,就这样失去了冲动与热情。客气的寒暄了几句就结束了聊天。第二天苏麦又后悔自己没敢将那句话说出,错失机会。

苏麦问那位彩云之南的高人,他可能发现自己的特别吗?通常一个男人没爱上女人之前,谁都是路人甲、乙、丙、丁,自己仅仅和他是一面之缘,排序的话至少要排到丁。以他的经历和处境,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遍地都是她这样的女孩。于是苏麦开始陷入一个深层次的思考,人们是怎样在擦肩而过的人流中,发现自己的right one的?是先有right one等你去发现,还是发现某人之后,相互关心,依恋,慢慢的他便成了right one?

彩云之南的高人,紧闭着眼睛,静静的说,根据理论你们是有很大缘分的,只要你们可以接近。接着他又开始打座念经,完全不顾苏麦还有一肚子问题。这位高人是明智的,她回答苏麦100个问题,苏麦会有第101个问题,爱情使人目盲头晕,智商为零,单恋更甚。单恋到底是爱恋还是自虐?或者都不是,单恋只是走上相爱之前的必修课,为的是让你熟悉题型,然后才可以知己知彼,通过考试。

朋友娟留宿苏麦家,夜谈到半夜才睡,娟被蚊虫叮咬,半夜起来问苏麦电蚊香在哪里,迷糊的苏麦听到朋友的问题了,脑子里却始终想的是那个人的名字,他的名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正要说出口时,刹那间清醒了,告诉朋友电蚊香在桌下的抽屉里。

第二天,苏麦挺着乱蓬蓬的头发和厚厚的眼袋照镜子,不能再拖下去了,这样混乱的状态令人疯狂,她要的感情是炙热可及的,喜欢就是激烈至死也无悔的喜欢,不喜欢就放弃,她要有所行动。

她将自己的心思告诉当初约她和他一起的一哥们A。A说,原来你喜欢他,其实他也喜欢你,那天散场后,他向我打听过你的事情,对你赞不绝口,还托我下次再组织聚会。

苏麦开心的不行,挂了电话,抱着宠物猪,轻轻的敲打宠物猪的脑袋,又走到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眉毛笑成了弯月。

自己喜欢的人同时也喜欢自己那种甜蜜比单恋滋润几百倍。舌尖在蜜罐里沾了一口,赶紧缩回,又遇到新鲜空气的柔软包围,就是这种感觉,你体会到了吗?

苏麦大部分时候是寡淡的,在此之前,她只是被其他人喜欢着,她的心犹如小小窗扉,紧闭!喜欢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有的擅长持之以恒的送花;有的擅长无论苏麦回复消息与否,每天像写日记又像自言自语一样的给苏麦发大段的消息,而理由只是我想你了。苏麦暗暗在心里想,喜欢的人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情,那才叫想念,不喜欢的人做这样的事情,叫骚扰。事情本身是没错的,要看做这些事情的是什么人,这算是相对论。

苏麦不会将这些话直白的说给他们听,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等着他们渐渐失去热情,果然没过多久,这些人都再无消息了。单恋一个人得不到回应,是没法持久的。苏麦毫不失落感,反而是欣慰。他们都是聪明的,考试的时候,我们遇到一道不会的题目,知道抓紧时间跳到下一题,放弃不会的,将所有会答的题目都答对,结果还是可以拿到不错的成绩。感情、生活何尝不是?

这样的结果,她反而对追求她的男孩们多了一丝欣赏。又或者他们本来没用太多的心思,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女朋友,恰好苏麦适合,他们就试试,此路不通,自然要拐角。苏麦不去考究这些,失去一个自己不喜欢的追求者,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只有情窦初开的少女才将捕获男孩的多少作为验证自己美丽和魅力的砝码,那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所有苏麦的微博,他会第一时间评论,他的微博比以前更新的更频繁,不再完全是生意经,偶然会放些他工作时的照片和遇到的有趣的景物,或者是发表一些对生活的看法。在互动的时候,苏麦可以感觉他们是很近的,甚至能肯定,他的那些微博是为自己而发,可是却迟迟等不到他的表白。

苏麦又去问朋友A,朋友A说,“苏麦,怪只能怪你,不止他喜欢你,另外一个人,那天聚会坐在他旁边的戴眼镜的男生,你留意到了吗?那个人是A的好朋友,他也喜欢你。而且他还告诉A,说想追你。你知道的A是生意场上的人,对朋友一直是肝胆相照,我怀疑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苏麦沉默了,“朋友妻不可欺这句话”不合时宜的跳到她脑海中。可是她对眼镜男并没什么感觉。他会因为眼镜男而放弃吗?他不是喜欢自己的吗?

苏麦的等待相比往日多了份沉重,她像是等着老师改完试卷后发现她还是个孺子可教的学生,在日后的课堂多看她几眼;又像是一位尚存呼吸的溺水者,等待着救援船只发现她,不要放弃对她施救。如果他们不放弃她,收获的将是有无限发展可能的青年和鲜活的生命。

微博互动还在继续,眼镜男也加入了其中。朋友说,你要注意拿捏好分寸,不能造成好似他们两个在为你而争斗的局面,要简明委婉的表达你的立场,但是也不能得罪眼镜男,毕竟他们是好朋友,即便你和他在一起了,将来你还要面对眼镜男的。更有朋友说,苏麦,怕什么,你就脚踩两只船去比较嘛,最后你总会得到一个人的。

眼镜男是个斯斯文文的人,他除了微博互外会发私信给苏麦,而苏麦喜欢的那个人不会这样做。他每次的私信里都会提到苏麦喜欢的那个人,告诉她关于他的近况。苏麦迷惑了,难道他知道自己喜欢那个人。

苏麦处理不好这样微妙的关系,直截了当的告诉眼镜男自己喜欢的是他的朋友不是他。

眼镜男并没有太失落,祝福苏麦,并告诉苏麦,自己的朋友是个工作狂人。

没有了眼镜男的干扰,他并没有追她,还是每天微博互动,苏麦终于没忍住很隐晦的表白了。她知道他肯定能懂的意思,可是他却说,他很忙,现阶段要忙生意。接着苏麦发现他真的开始了一项新的生意,他开始全国奔走,出差比以前更多,他的微博除了生意经再无其他,他开始不再评论苏麦的微博。

看着他的生意经看了几个月,苏麦突然累了,商人重利轻离别,果然不假。喜欢的感觉陡然淡了,自己每天挂在心上的人,也许正在饭局豪情万丈的谈大买卖,也许为了陪好客户,在酒吧陪客户看舞动的美女。他的眼里只有事业,根本无暇顾及苏麦的等待。等待中的苏麦,时而冷静的安慰自己,男人以事业为重;时而清醒的告诉自己,其实他只是没那么喜欢你,失落那是自然的了。苏麦最终取消了对他的关注,她要释放自己,不愿再为他揪心的听不到云雀的叫声,闻不到花香。单恋一个人的苦涩,她不愿再让这苦涩侵蚀自己了,放下我执,何尝不是好事。

想不到,苏麦反倒和眼镜男熟络了,眼镜男后来生病了,住院半年,入院的那天还发消息给苏麦,说等完全恢复了之后约苏麦吃饭。

过了大半年后的一天晚上,朋友A打电话告诉苏麦,眼镜男今天结婚。苏麦没有太吃惊,人生,是一场盛大的遇见,荷尔蒙产生一见钟情,柏拉图造就相守到老,我们会遇到很多人,在一起要走的路有很多确定性,他人的干扰和诱惑,以及忽如其来的生来病死,甚至每天发生的小事,都不经意间改变你原来的想法和生活的走向。何况眼镜男生这样一场大病,期间可能发生的事情太多。

苏麦想他肯定会参加自己好朋友的婚礼,他在婚礼上会不会想起自己。苏麦搜索了他的微博名,发现很久没有更新了,最近的一条是,几个月之前的状态,赫然写着:“再无红尘。”

怎么可能再无红尘呢,红尘里,才有滚滚的爱恨情愁和喜怒哀乐,红尘里才是人生。

苏麦发现他还关注着自己,而苏麦已经不想再加回他了,有些驿动过了就是过了。

只是初见的那个夜晚太美好,那轮明月和一群意气风发的朋友。苏麦也没弄明白,眼镜男是否有告诉过他,眼镜男放弃和他竞争,祝福他和苏麦在一起,这些当然已经都不再重要了。

苏麦又想起了紫霞仙子,也许她不如紫霞仙子,至少她还有一滴泪在至尊宝心里。她才不想要紫霞仙子那样的悲剧,如果要留什么在他心里的话,那就留那晚的月亮吧,明亮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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