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急匆匆地跑到门口,正要推门而入,只听羽流轻声道:“小师妹,师父面色难看,进去之后恭顺些!”
扶摇听后连连点头,整理衣袖,安静地步入正殿。只见巽宏道长面南而坐,面色严肃。华椿跪在距巽宏道长几尺开外的地上,低垂着头。沐清立于华椿身后,手里端着托盘,盘里放了一根竹篾织成的鞭子。
扶摇见此,顿时发觉气氛有异。她抬头,发现沐清正对着她使眼色,华椿口里正无声地朝着她说着什么。还未等扶摇细看,只听巽宏道长开口道:“跪下!”
扶摇不知道师父为何如此,却不敢反驳,连忙顺从地跪了下来。巽宏道长又问:“摇儿,你可知错?”
扶摇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只得摇了摇。见扶摇如此回应,巽宏满面愠色,怒道:“既然如此,椿儿,你便告诉她她错在哪里!”
华椿转过身,膝行至扶摇面前,问道:“师妹,师兄问你,你那赎救陆公子的钱两是从哪里来的?”
扶摇听了华椿的发问,猛然愣住了。还未等她开口,只听巽宏道长重复道:“摇儿,师父问你,你那钱两是怎么来的?”
扶摇见事情隐瞒不过去了,俯身先是一拜,而后道:“师父,我见那胡族汉子催钱催得急,便把那匕首当了!”
“哼!”巽宏道长怒喝一声,拍案道:“之前一直顾着椿儿与陆公子的伤势,未来得及抽身过问,之后又见你伤势要紧,去了慈济山为你寻药,这事情也便搁置了下来。如今,我越想越觉得蹊跷,便猜到你打了那匕首的主意!摇儿,当日我将那匕首交与你的时候,是怎样对你说的?你此刻重复来与我听听!”
扶摇深知自己做了错事,巽宏道长当日将匕首交与她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辜负了师父的期盼,不禁默默地掉下泪来,只听她抽泣道:“当年就是在这殿里,您对我说:‘摇儿,师父今日将这匕首交与你,你必要好好保管,不得有任何闪失!你要记住,这匕首是为师的使命,更是你的性命!他日无论面对各种困境,你都要好生留存,不得将它丢弃!切记!切记!’”
巽宏道长叹了口气,说道:“你既然记得,却还如此这般!”
“师父,事发紧急,师妹只能这样做了!”华椿说道。
“莫替她遮掩!即便万般为紧急,那匕首也是不可轻易离身的!事关重大,并非为师默守成规!”只见他走到沐清面前,拿起托盘里的竹鞭,问道:“烟客,按照门规,摇儿违背师命该如何处置呢?”
烟客面色为难,吞吞吐吐地说:“这……按照门规……该……该鞭刑……五十。”
“好,一切便按门规而行。”巽宏道长猛然扬起竹鞭刚要动手却又将手放了下来。
“罢了!罢了!”巽宏道长将竹鞭丢到羽流手中,叹道:“你来吧!为师看着便是了!切记,要狠狠地打!”
羽流遵从师命,不敢不为,他持着竹鞭却又不忍心,于是便省了几分的力气。一下,两下,三下……扶摇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正要打第七鞭时只听见巽宏道长道:“椿儿,你作为师兄却未能及时阻止摇儿犯下此错,如此看来实在该罚!羽流,先与你大师兄鞭刑四十。”
华椿深知师父面冷心善,他不忍扶摇受罚,又必须立起门威让扶摇内心悔过,便只能把这刑罚落到自己这个大师兄的身上。他此刻心里欢喜,因为看到扶摇受鞭子他心里实在不好过,如今这鞭子落到了自己身上,他倒是轻松多了。
羽流走到华椿面前,轻声道:“大师兄,对不住了!”
华椿点头笑道:“你且用力地打,莫让师父觉得你心疼我,你若打轻了,师父的气未消不说,免不得要重新再罚!”
羽流闻声不语,紧接着竹鞭便抽了出去。华椿背上吃痛却不肯出声,十多鞭下去已是大汗淋漓。扶摇见华椿受罚,心里更是难过,连忙道:“师父且听摇儿一句话,这匕首的事自您与摇儿交代过后,我对任何人都只字未提,所以说,大师兄并不知晓匕首的存在呀!他既然不曾知晓又怎能将我拦住!是我一意孤行,是我违背师命,要罚便罚摇儿吧!大师兄平白无故挨了鞭子,这要比打在我的身上更叫我难过!师父,快快停手吧!摇儿知错了!”
羽流自扶摇开始求情便停了手,如今只等着巽宏道长的一声命令了。只听巽宏道长开口说道:“流儿,为师叫你停下来了吗?”
羽流无奈只好继续挥鞭。扶摇看着华椿,越看心里越是着急难过,不曾多想,飞身扑到华椿背上,说道:“羽流师兄,是我犯了错,要打便打我吧!”
羽流停下来去看巽宏道长的反应,却见巽宏道长闭目说道:“打!”羽流顺势又轻挥了几鞭。
这时,扶苏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进门之后先是一拜,而后道:“巽宏前辈,晚辈自知如今之所以可以重获自由,都是因为扶摇姑娘将她视若生命的匕首当了,换了钱两才将我搭救出来。可是此刻,二位少侠因为此事受到了前辈的责罚,扶苏看了着实心里愧疚。是晚辈连累了二位少侠,若非救我,怎会惹出这样多的事端。前辈若要鞭罚那便打在扶苏身上吧!”只见扶苏又是一拜:“前辈常说:‘救人性命,不可推辞’,如今扶摇姑娘不就是正在做着您说的这句话吗?二位少侠豪义过人,都是因为前辈教导有方啊!万望前辈宽恕了二位少侠!”
“停手!”巽宏道长挥手示意,只听他说道:“陆公子,拔刀相助是我观内诸人皆会做的。我并不后悔他们两个这样做,只是,救人危难是一桩事,违背师命却是另一桩事,二者不可混为一谈。救人是功,却抵不了他们犯下的过错。”
扶苏拜伏道:“前辈,晚辈有一事相求,或许可以让二位少侠将功补过。”
巽宏道长闻言,问道:“怎样将功补过,你且说说?”
扶苏道:“正如前辈所知,晚辈家里有一间‘陆公镖局’,多年以保镖托运为业,如今算来却从未失手过。可是到了晚辈这里,初次走镖便丢了镖物,连同行的两位武师也不见了踪影,如此,晚辈实在无法向主家交代,前辈素来救人到底,因此,晚辈有个不情之期请,还请前辈应允。”
沐清和羽流缓缓将扶摇与华椿扶起,只听巽宏道长说道:“你说便是了!”
“晚辈私下想着可否让二位少侠随我回趟崂山,一来做个见证,证明我并非监守自盗;二来,晚辈身体抱恙,着实需要二位少侠送上一程;三来,若在半途中有了那镖物与武师的消息,也要劳烦二位少侠帮忙搜寻。最后一层,是晚辈的私心,晚辈特蒙前辈圣恩,之前邀请前辈到家中做客,前辈一直推辞,如今晚辈想将二位少侠请到家里,以做代表,见见晚辈的父母,我陆氏一家定要好生谢上一谢。”
巽宏道长捋须而起,沉吟道:“谢自不必,路见不平自是我等应当做的。只是前三层……好吧!椿儿、摇儿,你二人便护送陆公子去崂山走一遭!”
二人遂被扶进卧房,敷了金疮药各自休息。次日清晨,华椿、扶摇、扶苏喂饲过马匹便要出门了。
临出门前,只听烟客对扶摇与华椿说道:“大师兄、小师妹,师父说他身体疲乏,便不出门远送你们了。只是让我传上一句,此去这番不知前景如何,若是平顺,师父他自然安心;若是遇到凶险,必万般小心,诸事以陆公子为重,同时也要保重自身性命,若是无法应付便烧了这道符纸,师父闻讯自会出手相救。”
扶摇接过那道符纸,方知师父诸事皆为她们打算,连忙问道:“师父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烟客答道:“师妹,你好生出行,师父那里我自会替你宽言几句。对了,你那当票可还保存妥当?”
扶摇连忙掏出当票交与烟客,只听烟客道:“我虽不知你那匕首的来历,但是看到师父紧张的神色,我猜它必是万般重要的。师父特地支了钱两给我,叫我在送你们走后赶快将那匕首赎回来,你便放心吧!”
扶摇听过,顿时安下心来,只听她道:“昨日多亏了烟客师兄前去与那陆公子报信,若非如此,今日我与大师兄便走不出门了!”
烟客听了,推说了几句便去帮忙打点行李了。就在这时,沐清走了过来,他将扶摇拉到一边,展开一个包袱问道:“小师妹,这半本书卷可是你的?”
扶摇定睛看去,正是那本《太虚妖经》,自她醒来她找寻了许久却不曾找到,正以为弄丢了,却发现沐清将它送到自己面前。
只听沐清说道:“你回观那日,我帮你收了包袱,无意间发现了这本《太虚妖经》,我见它内附念诀符咒,虽不知它为何物,但是既然是小师妹的东西,我自然帮你好生保存。我将它拿来,便是想交付于你,在此之前我只问你一句,这《太虚妖经》可会危害到观里?”
扶摇想到戒嗔临终时的话,其间内容自然不能与沐清多说,只能笃定答道:“自然不会,我在这观里长大,观内诸位皆是我的亲人,我自然不会做危害观里的事!”
沐清释然,将那《太虚妖经》交与扶摇,又与扶摇叙了几句,便离开了。扶摇一行人打点行李,不过片刻便离开无为观,向崂山方向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