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于死后第5天,高国军将一个颇为英俊的年青人介绍给殷师傅:“杨洪才法医,市局派来调查这次事情的。”说完又向杨洪才道:“杨法医你有什么需要,就跟王师傅说好了。”
杨洪才点了点头,看向殷师傅,微微一笑道:“殷师傅,我想去看看小于、康晓静的尸体,能带我去吗?”
殷师傅心里暗暗自叫苦,却也不好当着馆长的面说什么,只得点头说好。
两人出了办公楼,殷师傅犹豫半天,还是说道:“杨法医,有几句话,我本来不该多嘴,可我不说,心里又过意不去。”
杨洪才微微一笑道:“您说吧。”
殷师傅看着杨洪才,只觉得这个总是在笑的人和其它年轻人完全不一样。但究竟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殷师傅不觉的咳嗽了一声才道:“那康晓静……唉,你相信僵尸吗?”
杨洪才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他知道对方会继续说下去的。果然,殷师傅长叹了一声接道:“我们这行里,有个自古口传的规矩,在给尸体化妆的时候,如果发生尸体睁眼的事情,便一定要停手。而且,那个尸体也要马上烧掉,不然就会变成僵尸…….”殷师傅说道这里停了下来看向杨洪才,却发现对方脸上并没有他预期中的嘲笑。这令他好像是受到了鼓励,于是又接着道:“具体为什么要这样,我也不知道,只是听我师傅说过。所以,我就跟馆长说尽快烧了那具尸体,可他不相信啊!而且,还要坚持给那尸体化妆!我可是不敢,但我也不能辞职,唉……”说到后来,竟然变成了唠叨诉苦。
杨洪才看着这一脸愁容的老人,说道:“这么说,那康晓静的尸体睁开眼睛了?”
“可不是!可吓死我了!”殷师傅紧张地对杨洪才道:“杨法医,你相信我的话?”
杨洪才眼光一闪,微笑道:“这世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不是吗?”
“是啊!是啊!可不是嘛!以前,我也是半信半疑,可现在,我是真信了!唉,我现在一给尸体化妆就觉得害怕,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杨洪才见殷师傅又要开始唠叨了,忙道:“殷师傅,冷藏室还没到吗?”
殷师傅一愣,道:“怎么,你还要去看?”
杨洪才道:“当然了,这可是我的工作啊。”
殷师傅吃惊地看了杨洪才几眼,不知他是年轻人胆子大,还是压根就不信自己的话,只得叹了口气道:“拐个弯就到了。”
冷藏室说白了就是停尸间,只是现在殡仪馆为了招揽生意,提高服务,高国军便连各个场所的名字也改了改。按他的话说,停尸间听起来冷冰冰,阴森森的,而冷藏室好歹还有些科学概念在里面,显得高级一些。但是,不管怎么改名,这里永远都有着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氛。也只有这些成天围着尸体打转的人才能在里面泰然处之。
殷师傅走到冷藏室的里面,拉开中间的一个抽屉式冷藏柜,杨洪才看到那上面写着小于的名字。他走过去,做了几个简单的医学检查,然后目光便停在了小于的脖子上。殷师傅看着杨洪才的目光,想起那掉落一旁的断手,不觉的后背一阵泛凉,轻声道:“他的脖子……有什么问题吗?”
杨洪才摇了摇头,拉上尸体袋的拉链道:“没什么,康晓静的尸体呢?”
殷师傅忍不住道:“真的要看吗?”
杨洪才一笑道:“您要是害怕,就先出去吧。我自己看,放心,不会乱动别的尸体的。”
殷师傅连忙摇头道:“这话怎么说的,你是法医,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既然这样”,他指了指右面偏上的一个冷藏柜道:“就是那个,第18号。那边有梯子,你如果想把尸体搬出…..你再叫我吧,这里虽然有自动设备,但却并不太好使。”说完便真的转身出去了。
杨洪才微微一笑,搬过梯子,爬了上去。‘NO18康晓静’他缓缓拉开冷藏柜,露出里面的尸体袋。一阵阴冷之气自冷藏柜里飘了出来,比冷藏室内的温度还要低。杜亦羽似乎并不急于动手,只是站在那里,但嘴唇微动,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吵嚷声,几个人的脚步声径直向冷藏室走来。杨洪才皱了皱眉,放下正要拉开尸体袋拉链的手,便看到高馆长首先推门进来,然后是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最后是一脸无可奈何的殷师傅。只见那个中年人一走进来,便对着杨洪才大声道:“下来,下来,谁让你动我女儿的尸体的?!”
杨洪才挑眉看向那个有些发福的男人,这大概就是康晓静的父亲,那个商界的知名人物康飞翔吧?他还没有说什么,一旁的高馆长已经陪笑道:“康总,这是市局下来的法医。”
那康飞翔毫不给高国军面子,怒道:“法医怎么了?法医更是不行!我女儿生的时候漂漂亮亮的,死了也不能由着你们乱来!”
杨洪才看着一旁又是无奈又是苦笑连连的高馆长和殷师傅笑道:“嘘,你这么大声,不怕把死人吵醒吗?”说完,还不忘指了指身前康晓静的尸体。
后面殷师傅连忙呸了三下,哀声道:“我的杨大法医啊,在这种地方,可开不得这种玩笑啊!”
一旁的高馆长虽然不信有鬼,但他终究是坐办公室的人,此时站在这满是尸体的地方,又想起殷师傅前些日子的话,也不由得有些不舒服。那康飞翔似乎是霸道惯了,杨洪才的话显然激怒了他,只见他三步并两步走到梯子下,又二话不说笨拙的爬了上去,指着杨洪才的鼻子道:“你给我马上离开!!”
杨洪才耸耸肩道:“可以,但要在我做完尸检之后。”
康飞翔恼怒的看着一脸轻松的杨洪才,手指竟有些哆嗦,还是高馆长又抢着说道:“杨法医,康总已经和警局的领导谈过了,小于的案子和康小姐的遗体没有什么直接联系,而且,小于的案子也准备结案了。所以,警局已经同意陈总安葬康小姐了。”
杨洪才看了一眼那个一脸蛮横的康飞翔,冷冷一笑道:“既然这样,我可以不管。但……你要找谁来为你女儿整容化妆呢?他吗?”说完指向后面的殷师傅。
殷师傅暗自叫苦,连忙摆手道:“我最近身体不好,正想请假去看看病……”
“殷师傅…….”高馆长吃了一惊,连忙想要打圆场,并劝说逼迫殷师傅就范。但康飞翔已然道:“这不用你担心,这回,我自然会请最好的化妆师来!”
高馆长一听,生怕这踪大买卖跑了连忙道:“我们这里就有全国最好的化妆师!”
康飞翔鄙夷的看了一眼高国军道:“上次那个小于,你不就说是最好的吗?”
高馆长连忙解释道:“那个小于是我们馆最好的。全国最好的化妆师上次正好出差。不过您放心,这次我一定让他亲自上阵!”
高馆长一番话似乎又稳住了那康飞翔,一旁的殷师傅也松了口气。虽然他们馆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全国最好的化妆师,不过,不管高馆长怎么去折腾,这件事应该是不会硬安在他头上了。
几个人说来说去,终于想起了一旁的杨洪才。康飞翔挑衅般的看向那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这令杨洪才感到有些好笑,这个商界大亨,心眼实在小得可以!他又看了一眼在尸体包,似乎一时三刻不会有什么动静,想了想,右手悄悄在尸体头部上空画了个圈,然后转身下了梯子道:“随你们吧,不过,如果再出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最后一句是说给殷师傅听的,说完便真的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杜亦羽走后,高馆长这才松了口气,对康飞翔道:“康总,我们也走吧?”
康飞翔冷哼一声道:“既然来了,我要再看看我女儿。”
殷师傅一听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就道:“不行!”说完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果然引来了另外两人诧异的眼光。
康飞翔先说道:“有何不行?”
殷师傅一愣,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是怕,却又不敢说。幸亏一旁高馆长及时道:“没什么不行的,殷师傅你先出去吧。”
殷师傅入伙如获大赦,赶紧转身离开。谁知他刚刚走到大厅,便听到冷藏室里传来两声惊叫。那叫声直刺他的耳鼓,令他浑身汗毛直竖。然后,他便听到冷藏室的门被撞开了,他神经反射的回过头,便看到连爬带滚的高馆长和满脸惊恐的康飞翔从冷藏室里跑出来。高馆长和康飞翔的恐惧传染给了他,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吓得满脑子空白,只是转身就往外跑,生怕什么东西追出来。直到跑到广场,方圆50米内没有一丝阴影,三个人才喘着粗气停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殷师傅问道:“高馆长,出,出什么事了?”
高国军用手捋着胸口,脸上依然神色紧张:“炸尸了,炸尸了!”活了四十多岁,在殡仪馆干了十多年,今天才算知道什么叫做尸变!
殷师傅浑身哆嗦了一下,又道:“那,那…….”那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而一旁的高馆长却一下抓住了他的肩膀,道:殷王师傅,那尸体,赶紧烧了!”
殷师傅一愣,本想说谁敢去烧啊,但看着高国军的眼神,他咽了口吐沫道:“馆长,我,我可不……”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一旁的康飞翔依然喊道:“不能烧!”
康总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高馆长勉强陪笑道:“陈总,人死总是要入土为安的。”
康飞翔固执道:“那是当然!不过,我的女儿一定要安葬得风风光光的!”
高国军一脸苦相道:“可,刚才您也看到了。为了贵千金能早日安息,我看这繁文缛节的事情就省了吧?”
康飞翔猛然站起,看向马馆长,咬牙切齿道:“我再加十万,你来想办法!!”
高馆长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他正想着是否有划归他私人的可能性。康飞翔看着高国军贪婪的样子,又道:“当然,除了这十万,一切费用我来承担。我再为你们进一套新的设备。”
康飞翔话音方落,高国军便一下跳起来,握住康总的手道:“一切交给我吧!”
康飞翔点了点头,看向冷藏室所在的大楼沉重的叹了口气。临走又塞给殷师傅一万多块钱道:“今天的事情,一定要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