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情愫
黑丑和卫茅瞅着鞋印上的那些小字，羞愧不已，想着祖师爷也不晓得多少年岁了，还是这般幼稚。
离得最近的青艾，呼吸突然沉重起来。她满带着希翼的看着新脚印的下面，果然还有一个淡淡的脚印，脚印上南安城的标志和新脚印一样新鲜，显然被师父故意印上去的。
细看，上边还有四个蝇头小字：“生日礼物！”
青艾突然脸红起来，六岁那年藏在心中的情愫一直不曾与人提起，不曾想还是被师父这个老妖怪识破了。
“怎么这么烦人呢？”
青艾不知所措的绞着手指，娇羞的埋怨着师父。
“小师姑，你怎么啦？”
青艾醒过神来，心中大骇，生怕在被眼前两人看穿了心思，又担心两人发现了那四个蝇头小字，竟是直接把他们打发出去了。
此刻屋内只剩青艾二人，青艾想看又不敢看的瞧着眼前人，神情有些恍惚。明明昨儿还梦见他，今儿个就出现在眼前。
想起六岁那年，他看向自己的温暖，保护自己的坚定，背上自己的安全感，青艾心里突突的跳着，感受着这莫名的情愫，眼睛里、空气里开满了玫瑰花。
“哎呀，赶紧把他医好才是正道。”青艾心里有许多问题急着问眼前人，此刻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又是焦急又是担心。
……
黑黑的眼睫毛抖动了无数次，终于抬了起来。
病人眼珠子打着转儿，四下里观察着。
此时已经黄昏，宽敞的房间被落日照的金黄。四周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药物，各种装饰也是质朴，或者粗陶罐，或者木质板，或者棉麻布。
空中散发着一股股药香，充满了苦意，却让人很安心。周围响起敲打声，明明杂乱无章，竟很是好听。
只是这般瞅着，不一会儿就觉得胸中烦闷，一阵恶心的感觉冲到喉咙口，却后续无力。
年轻人吐也不能，咽也不下，就这般卡在中间，一个汉子硬生生憋出两行委屈的眼泪。
此时的青艾正从病人体内取出一个块儿状物，身旁的瓷盘子里已经放满了其他血迹斑斑的事物。
“你醒啦！呦，干嘛哭呀？是不是太疼了，难道我忘了使用麻醉剂？”
其他忙碌的两人也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儿，上前查看，各种关怀，不肯离开。青年人顿觉得羞耻至极，想着脸上两行滚烫的泪水，干脆昏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几人已经离去。他赤身裸体的躺在病床上。除了身体中部被原色棉麻布遮住，其他各处插满银针，整个人像个刺猬一样。
青年想着之前白发红痣的姑娘，陷入沉思，想着两人之间的诸多纠缠，姑娘却丝毫不知。随即无奈的一笑，像是认了命一般。这时门外响起了几人的谈话声。
“小师姑，照着规矩，我们还没给这病人取名字呢？”
说话的是个女声，想必是那个叫卫茅的贤良女子。这种不成文的规矩，病人是知道的。
据说医界视生命为唯一的信仰，有时候途中遇到些来历不明的伤病患者，急需救治，为了不给自己徒增祸端，通常是不肯过问有关患者的任何故事的。实在需要长时间的沟通，也都是胡乱取个绰号给患者。
“对啊，小师姑，你取一个呗！”
“嗯，‘秋石’怎么样？”
偷听的病人对此很是满意，觉得这小师姑还是蛮有才情的。只是外面突然地沉默，让秋石顿觉不妙，竖起耳朵仔细等着下文。
竟然再也没有下文了！
此刻房门推开，青艾手里端着汤药，轻轻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坐下，慢慢的将汤药喂完，小心的擦干净秋石的嘴巴，这才坐直了身体，紧张的看着秋石。
“我能问你些问题么？”
“你现在年岁几何？”
“家住哪里？”
“可有婚配？”
“就算是没有婚配，心里可有别的姑娘？”
“你喜欢什么样的？”
“你觉不觉得我丑？我怪？我差劲？”
“你……”
青艾突然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不想让秋石察觉自己都搞不懂的情愫，又想要知道秋石的全部，一时语塞，着急的红了脸，生生憋出眼泪来。
这姑娘三岁之后就几乎与世隔绝，受的伤多，遇的人少，依旧怀着赤子心。哪里懂得如何掩饰自己？就这么直愣愣的说出了自己的爱恋，却浑然不自知。
这病床上的秋石，刚吃完药，还没咽下嘴里的苦，就被眼前的丫头劈头盖脸的问了一通。照理说，是个正常的男人，都看的明白青艾的情愫。
可偏偏眼前的男人，和青艾一般，也是个情感迟钝的妙人。
他只是躺在病床上，看着青艾手忙脚乱的比划，就觉得十分有趣。听着青艾接连不断的问题，感慨这丫头嘴巴好生伶俐。只是见了青艾哭出眼泪来，才慌张的不行，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呢？
秋石想给人擦干眼泪，却手臂无力，想要劝说，又不知如何说起。如此着急，竟是冒出汗来。
两人看着对方滑稽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秋石大病未愈，本不能笑得太厉害，此时不自主的咳嗽起来，虚弱的身体上下震颤，脸色一阵一阵的青白。青艾见此阵势，本已不知如何，况且秋石身上又扎满了银针，更是手足无措。
一盏茶的功夫，咳嗽声渐小，秋石平静下来，但额头覆了一层汗珠。好奇的眼睛看着慌张无措的青艾，如此又是一盏茶的功夫。
见秋石平静下来，青艾自己也平静下来，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秋石的眼光，突然很是不好意思，整个人开始发烫。
“‘秋石’为何意？”
听了这话，青艾脖子一缩，滚烫的脸庞基本上可以煎蛋了。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他秋石的真义。倘若让他知道，秋石是一种从童男童女尿液中萃取提炼的chun-药，又常常被王上服用，以求服之可以“长生不老”？
即是‘秋石’还有治疗虚劳羸瘦、骨蒸劳热、咳嗽、咳血、咽喉肿痛、遗精的功效，两人也依旧是连朋友都做不得了。
只是青艾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她问他问题的时候，‘秋石’之名，已经失去了本身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