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童欣扶到了客厅，凌晚晚将她交给了秦朗，然后翻出了自己受伤时用的那个药箱，搬了过来，取出了撞伤用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童欣的下巴上面。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过叶叔扬一眼。
叶叔扬脸上的表情慢慢凝固起来，冷眼看着凌晚晚专心致志地照顾着受伤的童欣，纱布上面的血，流得更多了。
“小晚。”他面无表情地叫着凌晚晚，声音冷得吓人，可说出的称呼，又有种令人脸红心跳的亲昵与暧昧。
凌晚晚默默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一脸平静地望着他，竭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冷静一些。
叶叔扬的视线在她的额头上，还有颈上一一扫过，似乎是在寻找着那天留下的伤疤。许久，他沉声说道，“你的伤……”
“已经没事了。”凌晚晚匆匆打断了他，她将手里剩余的药递了过去，“你手流血了，擦点药吧。”
叶叔扬一怔，童欣忍不住跳了起来，“你疯了，晚晚，要不是他，你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凌晚晚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静下来。
叶叔扬接过药膏的手都有些颤抖，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凌晚晚。
“你的伤是为了救我，我不可能不管你。”凌晚晚一等他拿过药膏，就迫不及待地收回了手，和他接触过的手掌，不着痕迹地在衣角上面使劲地擦了擦。
有些做作，但看见叶叔扬的脸色变了的时候，又忍不住多了许多快意。
凌晚晚看着叶叔扬有些艰难地用左手解着右手上面厚厚的纱布，没有上前帮忙，只是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我有些困了，如果你弄好了，就请回去吧。”
叶叔扬顿时停下了动作。
凌晚晚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低着头，飞快地说道，“我们两个之间，能说的，都已经全部说完了，从今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也请你不要再来缠着童欣他们。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了。”
叶叔扬看着她，瘦了一大圈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令人心悸的笑容，他咧开了唇，语气古怪地开了口，“凌晚晚，我想你弄错什么了吧。”
“什么？”凌晚晚僵住，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叶叔扬嘴角的笑意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冷漠，凌晚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没能让自己移开眼睛，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童欣的脸色也是变了变。
叶叔扬看了一眼周助，周助立刻走了过去，半蹲下身，托着他手上的手，熟练地替他解开绷带，将药膏涂在了裂开的伤口上面，然后重新包扎好。
凌晚晚忽然很想起来这里。
叶叔扬似乎是猜透了她的想法，看着她，咧开了唇，“我来，是找你要回我给你的东西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不依不饶，恋恋不舍。凌晚晚，没能按照你的剧本来演，恐怕我让你失望了。”
凌晚晚半站起来的腿一软，重重地跌坐到了沙发上。
三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有担忧，也有讥讽。
童欣担忧地握住了她的手，转头怒视着叶叔扬，正要开口，凌晚晚握紧了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童欣抿着唇，不忍地将脸移开。
她实在不想看见凌晚晚脸上那种强装冷静的神色。
凌晚晚的目光落在了叶叔扬的脸上，她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也许从头到尾，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没有被她所认识过。
“叶叔扬，我从来没有拿过你一样东西，你的钥匙，你的卡，我全部都放在了你家里。你不要欺人太甚。”凌晚晚的下唇咬得血迹斑斑，才让自己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出这句话来。
她就像是一个被鼓胀的气球一样，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强势更加有力量一点。
叶叔扬望着她发白的脸色，面无表情地张开了唇，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凌晚晚脖颈上面那条曾经独一无二的项链上面。
这条项链，是叶叔扬在和凌晚晚重逢后，送给她的唯一一件礼物。
凌晚晚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忽然反应过来，身子更加僵硬了。
童欣顺着叶叔扬的视线望了过去，两眼通红，要不是被凌晚晚拉着，她估计又会扑了过去，狠狠地给叶叔扬一拳。
这条项链，是凌晚晚最后的念想了。
童欣无数次地看见凌晚晚对着这条项链发呆，走神，有的时候会笑，有的时候，又是在哭。
“你已经送给我了。”凌晚晚低着头，好半天，才从牙缝里面挤出了一句话来。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项链，骨节发白，指尖微颤。
周助别开了脸，不想再看下去。
叶叔扬点点头，“所以我才要收回来。”
凌晚晚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喉咙里面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破碎声。
叶叔扬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一样，一字一顿地说了下去，“本来送出去的东西，我从来不会要回。在我看来，送的，和扔掉的其实是一个道理。只是……”
“叶叔扬。”凌晚晚的声音发哑，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连秦朗都能听见了。她几乎是低声下气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他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会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她要的不多，只是不想连最后一点点可以用来思念的东西，都失去。
叶叔扬默默地看着她，“我下午还要开会，没有时间和你浪费。”
凌晚晚的嘴里，已经满是血腥的味道。手里的项链，变得冰冷起来，不管她再怎么试图用自己的手去温暖它，都没有丝毫办法。
叶叔扬挑了挑眉，从衣服里拿出了一张卡，递到了凌晚晚面前，“这条项链虽然价值不菲，但终归是有限额的。这张卡，却是没有额度，你想刷多少条这种东西，都可以。”
“你以为我会喜欢这种东西？”凌晚晚忽然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他。
叶叔扬望着凌晚晚，手从信用卡上面收了回来，然后在凌晚晚的面前缓缓摊开，平静地道，“没有女人不爱钱，我想你会喜欢。”
凌晚晚挺直的背，顿时有些佝偻起来。
那个好不容易才充涨，才看上去很有气势的气球，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轻轻一碰，瞬间都干瘪下来，丑陋地摊在地上。
她没有在说话，只是安静地将项链从自己的脖子上面摘了下来。可她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地解开后面的锁扣。
叶叔扬眯起了眼，抬起手来，正要替她取下来，就看见凌晚晚往后一移，冷冷地看着他，尖声阻止道，“别过来，我不需要。”
叶叔扬一顿。
凌晚晚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用力一扯，径直将那根在她颈子上面戴了一个多月的项链扯了下来。斑驳的血迹，沿着项链划过的地方，缓缓流了出来。
童欣尖叫了一声，连忙在医药箱里翻出了棉签，为她止血。
凌晚晚动也不动地任由她忙碌着，她像是完全察觉不到自己受了伤，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叶叔扬，眼睛里的光彩，彻底消失不见。
叶叔扬看着她，眼底波光一闪，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古井永远都是古井，就算泛起了涟漪，又能期望他做什么呢？
就像叶叔扬说的那样，他来，不过是要回他送出去的东西而已，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
凌晚晚将项链放到了叶叔扬的手中，笑了笑，“好了，东西也拿到了，你可以回去了吧。”
叶叔扬慢慢收回了目光，将项链随手放进了衣服兜里，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却又回过头来，“你不送送我？”
凌晚晚连站都站不稳了，她颤抖着唇，哆哆嗦嗦地望着叶叔扬。
叶叔扬微微一笑，再轻松随意不过地开口说道，“我想，我会想你的。”
周助皱紧了眉。
秦朗冷着脸，挡在了凌晚晚面前，“叔扬，够了。”
叶叔扬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绕过了秦朗，落在了凌晚晚身上，亲昵，却又冷漠地唤着她，“小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