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晚晚的身子一僵，没有人比她更熟悉那人了。
即使隔着电话，凌晚晚也能想象得出那人刻意装饰得雍容华贵的脸上，因为焦急，而狠狠皱起来的两道眉。
没有听到唐语嫣的回应，对方困惑地出了声，“嫣儿？”
凌晚晚想也不想地一手在周助胳膊上狠狠一掐。
周助疼得整张脸都变了颜色，差点跳了起来，正要出声，就感觉到背后一道如刀一样的视线刺着自己，下意识地回头，果然对上了叶叔扬冷冰冰的目光。
周助眉头跳了跳，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捏着嗓子，尖声尖气地憋出一个字来，“滚。”
电话干脆利落地被挂断了。
嘟嘟的忙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没有说话。
半晌，周助才慢吞吞地转过脖子，颈椎因为一个姿势维持太久，而发出“咔嚓咔嚓”的错位声。
他张了张嘴，有些机械地出声道，“我太霸气外露了？”
才说一个字就让对方挂断了电话。
没有人回答，凌晚晚低垂着头，叶叔扬的视线落在她黑压压的头顶，目光深邃。
凌晚晚的手微微发颤。
她紧握着拳头，手指紧紧攥住了自己裙子的下摆，白色的骨节高高冒起，在白炽灯下，透出一种不正常的苍青色。
好一会儿，凌晚晚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得像是被两排牙齿用力摩擦过一样，“是莫丽娟。”
“我记得她的声音。”
叶叔扬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抬手将她半搂在怀中，一手放在她的后颈处，轻轻揉着，试图让她放松下来。
凌晚晚反常地没有因为周助在场而拒绝叶叔扬的亲近。
这个时候，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太需要这么一个坚定的拥抱了。
莫丽娟的脸在她的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着。
冷漠的，优雅的，尖酸的，温柔的……
一张一张，像是放电影一样，被不断快进。
凌晚晚深吸了一口气，将头搁在了叶叔扬的肩膀上，借助着他的身体，才让自己稳稳地站立着。
莫丽娟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不然也不会在她上次来的时候，被她骗得那么狠。
只是自己对莫丽娟来说，又是什么呢……
凌晚晚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来莫丽娟用那种焦急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的样子。
叶叔扬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坚持让她和这件事保持距离。
他心疼地搂紧了凌晚晚，原本还想施点手叶，从醉酒的唐语嫣这里套出一点什么，可凌晚晚现在的样子，让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沉默了一下，叶叔扬给周助递了个眼色，“去取车。”
周助点点头，他虽然爱看热闹，但也会看眼色。
“等等。”凌晚晚突然出声。
叶叔扬连忙低声轻声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凌晚晚的头贴在叶叔扬的脖颈处，狠狠吸了一大口气，鼻息间，满满的都是叶叔扬的味道，凌晚晚无意间心安了不少。
她从叶叔扬的怀里走了出来，看向了床上一动不动的唐语嫣，淡淡地道，“弄醒她。”
周助怔了怔，“但是刚才我叫了好几次，都没有弄醒她。”
凌晚晚转身朝着浴室走去，没一会儿，她就端着一盆水走了出来。
“过来。”凌晚晚直接走到了唐语嫣身边，对着周助道。
周助困惑地走了过去。
凌晚晚将水递给了周助，“拿着。”
周助看了看满满的一盆冷水，又看了看床上毫不知情的唐语嫣，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想让我用水淋醒她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凌晚晚眨了眨眼。
周助呆住，“那这水是用来……”
凌晚晚俯身飞快地将唐语嫣身上的外套扒了下来，头发也揉得乱七八糟，然后才从周助手中接过水盆，出声道，“这种好事，我怎么会让你来做。”
说完，凌晚晚就反手一翻，将整盆冷水都倒在了唐语嫣的身上。
周助在一旁看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现在才开春没有多久，翰城气温又偏低，出门都得披一件厚厚的外套在身上，才能御寒。
这一盆冷水下去，别说唐语嫣，换做是他，估计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叶叔扬在一旁看着，一点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
别说一盆冷水了，凌晚晚就算是要杀了唐语嫣，叶叔扬恐怕都是给她递刀子还问她会不会累要不要代劳的那个人。
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唐语嫣不负众望地打了个哆嗦。
凌晚晚顺手将水盆塞到了周助手中。
“……”
虽然水冷得彻骨，但唐语嫣被酒精麻痹的神经依旧是迟钝不已，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目光有些虚晃地落在了周助和他手中的水盆上。
周助二话不说立马抱着水盆跑到了房间角落。
唐语嫣的反应完全跟不上周助的速度，她转了转眼睛，总算是在视线中找到了面无表情看着她的凌晚晚。
本能的，唐语嫣脸色一沉，两道眉瞬间就拧成了一个死结，“你怎么在这里？”
凌晚晚淡定地将手上的水在唐语嫣的床上擦了擦，语气平静，“你在餐厅喝醉了，所以我送你回来。”
唐语嫣想起自己的确是喝了很多酒，不由有些头疼，她下意识地抬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却直觉有些不对劲。
凌晚晚十分好心地将视线朝下移去，让唐语嫣不由自主地随之往下一看，顿时尖叫出来！
在她身上，精心搭配的晚礼服不知去了哪里，浑身上下，只有一件刚好盖住臀部的小吊带，还有两只穿反了的鞋松松垮垮地套在脚上。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面，唐语嫣被人踩了一样，飞快地抓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目光犀利地盯着凌晚晚，“你对我做了什么？”
“送你回来。”凌晚晚耐心十足。
唐语嫣的视线在凌晚晚的脸上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试图在她脸上找出任何破绽，但是最终失败了。
想了想，唐语嫣想着凌晚晚铁定没有胆子戏弄自己，不由试探性地开口问道，“那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凌晚晚幽幽重复道，“你喝醉了。”
唐语嫣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我没有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唐语嫣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所以一直很不太喝酒，至于酒品……上次喝醉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她自己也忘得差不多了。
凌晚晚满脸困惑，“你为什么要做奇奇怪怪的事情？”
听凌晚晚的口气，唐语嫣松了口气。
只是她的心还没收回该放的地方，就听见凌晚晚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我觉得抱着酒店的保安一边脱衣服，一边跳钢管舞，也不是很奇怪啊。”
唐语嫣的脸色一变，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指深深陷入了掌心，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凌晚晚像是没有意识到唐语嫣的变化一样，微微侧着头，一脸认真地询问着唐语嫣，“还是说，你觉得在很多人面前嚎啕大哭，说自己没胸没屁股是一件奇奇怪怪的事情？”
唐语嫣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道不成音的叹声。
“但是和周助一路激吻回来，说什么也不肯松手的话，就比较奇怪了。”凌晚晚一手托着下巴，思考一样微微眯起了眼。
唐语嫣只觉得自己昏沉沉的脑袋顿时像要爆炸开来。
凌晚晚说的每一句话，无异于一个深水鱼雷直接丢在了唐语嫣身上。
她想象了一下凌晚晚说的情景，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额头已经不自觉地冒出了冷汗。
凌晚晚看着唐语嫣毫无血色的脸，终于是放下手来，一脸无害地笑道，“如果你说的奇奇怪怪的事情是指这些的话，那么你可以放心，你一件也没有做。”
唐语嫣立刻从地狱飞到了天堂。
她收拾起脸上的神情，竭力掩饰掉自己刚才的慌乱，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一放松，连带着对面凌晚晚的笑容，都变得没有那么刺眼了。
唐语嫣笑了笑，可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低头飞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犹豫地问道，“那我身上……”
“哦，没什么，我送你到酒店的大厅，你就直接冲到了洗手间，我怎么拉都没有拉住，只好看着你在那里站着，对每一个出来的人鞠躬拍手，还称赞他们说你尿得太棒了，又远又准，欢迎下次再来。”凌晚晚平静地回道。
唐语嫣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笑容差点又破碎开来，她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凌晚晚，声音僵硬，“这也是没有做过的，对吧？”
“怎么会？”凌晚晚惊讶地瞪大了眼，“当时大厅这么多人都看着，后来就有人把你拖到了洗手间里，揍了一顿，我进去的时候，你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唐语嫣突然觉得和这件事比起来，刚才那些脱衣服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深吸了一口气，唐语嫣怀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叔扬知道这件事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