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是在剧烈的颠簸中醒过来的。死前痉挛般的疼痛仿佛还在神经末梢回荡，她挣扎着睁开眼睛。
怎么晃得这么厉害？
地震了？
她发觉自己动弹不得，被什么人牢牢抱在怀里。耳边逐渐听清马儿的嘶鸣。自己似乎处于一个密闭狭小的空间中，整个空间都在剧烈震动。
“小姐，不怕，有奶娘在……”抱着她的人颤声说着安慰，身体却抖得不行。听声音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她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声音异常虚弱。
忽然，她瞳孔一缩，这声音太过年轻，不，是太稚嫩了！
她惊觉自己是被人用抱婴儿的姿势抱着，体型不过五岁孩童！
她的问话被马儿的惨烈的嘶鸣声掩盖，马车重重一颠。妇人始终絮絮叨叨不停，一下安慰她不要害怕，一下祷告老天保佑，一下说着她听不懂的人和事。
这种情况傻子都知道不对，她用力挣脱出妇人的怀抱，把脑袋探出车外。
马车后方相隔不过百米，有一队人正骑马朝她们飞奔而来，气势汹汹，尘土飞扬！她眼尖看见他们手里都拿着剑和弓箭之类的武器，距离和她们越来越近。
糟了！
她又爬到马车前察看，发现车前竟然空无一人，任由马匹漫无目的地狂奔。
这样下去不被后面那些人弄死，也要被撞死。
她伸手去够缰绳，无奈身子太短，还差点被颠出去。妇人慌忙抱住她，“小姐……”
“快点拉住缰绳！”
妇人颤巍巍地拉起缰绳。
她抓起鞭子，咬牙往马股上狠命一抽，力道很小，但足够刺激到疯狂的马儿。马车的速度加快了一倍，两人用力抓住马车车壁避免身子被甩出去。
这样还不行，迟早会被追上！
吴玉不清楚现在的情况，更不知道未来的命运，她只能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然后拼尽全力去躲避。
该怎么办！？
突然，她看见前方一片空地上躺了数十具尸体，有老有少，血流遍地，看起来非常惨烈。有些尸体上还插着刀斧，鲜血正滋滋地涌出。
“是山贼啊！”妇人恐惧地喊出来。
吴玉回头看了一眼追兵，对妇人道：“抱我跳下去！”
……
追兵追到空地的时候，纷纷停了下来。领头人一声令下，所有人下马查看尸体。将这些死不瞑目的人粗鲁地踢开，查看追杀的人有没有藏匿其中。
“头，没有！”
“这也没有！”
“继续追！”
所有人迅速上马离开。
过了许久，风吹尘土，轻轻盖在这些尸体上。不远处的小溪突然涌动起来，里面猛然站起来两个人，头发一甩，水花四溅。
吴玉扔掉稻草杆，手脚并用地爬出小溪。风吹到身上，冰凉刺骨，她狠狠打了个喷嚏。回头看妇人傻傻地站在水里不动，催促道：“快上来呀！”
“是是。”
妇人对她的态度非常驯服，哪怕她只是一个五岁孩童，对她的话都无条件服从。
“我……”她把“我是谁”的问话咽下去，转而问：“我们现在怎么办？奶……娘。”睁大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妇人。
妇人茫然地回看她。像是做了一场梦，本以为必死无疑，现在发现自己竟然好端端地活着，身心一松，晕过去。
“……”吴玉看看挺尸的奶娘，又看看自己的小身板，仰天长叹。
此地不宜久留，她使出吃奶的劲把妇人拖到百米开外，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她抱住自己湿淋淋的身子，瑟瑟发抖，不停地打喷嚏，脑中回想着孤儿院的生活，心中一片茫然。
无论如何，希望孤儿院的兄弟姐妹们以后能真正快乐地生活……
越来越冷了，她的脑袋昏沉起来。自己的身体很不好，离不开维C，受凉容易引发肺炎，得赶紧点火取暖。然而小小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身心的疲倦，跟着倒了下去……
夜色如水，树叶飒飒，一老一少了无声息地躺在地上，如同死了一般……
日头高挂，略略驱散冬日的寒意。
“老赵，今天的猪肉怎么卖？”
“小兔崽子，再偷拔鸡毛老子把你的毛都拔了！”
“大爷大娘行行好，小的好久没吃上顿饱饭了。”
“陈家姐姐，你头上的簪花真好看。”
……
小村一如往常地热闹，村子里的人们大都互相认识，抬头低头都要打招呼，面上挂着愉快的笑容。
一个灰衣补丁的老人一手酒壶一手钱袋，摇摇晃晃地走出酒楼，路过的人都笑话他：“高老头，家传的宝贝都抵光没？”
高老头醉醺醺地瞥了旁人一眼，“早没了，不过老头子捡到了好东西，以后有人养了！”
没人把他的话当真。
这个高老头几年前来到村子，从不干什么营生过活，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传家宝在这几年内被他抵出去上千件，眼看就要告罄了，酒楼赌坊的债也欠了一屁股，村子里的人都等着看他怎么应付。
高老头回到自己的小破屋，低矮的床上一老一小两个女的挤在一起呼呼大睡。他冷哼了一声，仰头灌了一口酒，往两人脸上喷过去。
“啊！”
吴玉腾地坐起来，下意识地一抹脸，茫然地看着前方。
“看哪里呢？老头子在这里！”高老头不满道。
吴玉顺着声源看过去，看到一个满脸菊花的老头，顿了顿，很快移开目光，打量自己所在的房屋。然后声音清脆地问：“老爷爷，这里是你家吗？是你救了我们？”
高老头对于非劳动力的小鬼没有答话的兴致，直接忽略她，去把奶娘折腾醒，不等奶娘反应过来就劈头盖脸地吩咐：“听着，你们俩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以后要给我做牛做马，现在马上去给我做饭！”
吴玉怔愣地看着他，就算他救了她们，也不该一开口就使唤人干活吧？不像好人，但是坏人的话也不会把她们救回来。
奶娘也呆了一会儿，然后顺服地从床上起来，帮吴玉捏好被角，一声不吭地走向厨房。
“还算有眼力见！”高老头得意地翘了翘胡子，目光扫过双目圆瞪的吴玉，“看什么看，赶紧睡觉，生病了老头子没钱给你看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