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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花栗鼠

三月份出现的第一只花栗鼠是春天的一个标志,就像第一只蓝知更鸟和第一只旅鸫一样,很受欢迎。某些亲切的因素促使他从位于地面深处的洞口出来,把他喊醒,并诱惑他见到白天的光线。红松鼠整个冬天都是活动的,它的足迹在每一场新下的雪面上都是点缀。但是花栗鼠于十二月初便销声匿迹,在洞中度过严寒的月份,洞中储藏着坚果,位于地下几英尺,所以在三月份,出现了他沿着篱笆走的踪迹,或是林中洞口附近的木头岩石上栖息的足迹,这些都表明春天就要到来了。他储藏的坚果也许吃完了,也许并未吃完。确定的是他并非是个懒鬼,不会昏睡过最初的明亮温暖的日子。

在第一株番红花钻出地面之前,你就可能发现第一只花栗鼠了。当听到小绒啄木鸟开始他春天的啄木历程时,我就知道花栗鼠该出现了。他的耳朵可不能忍受啄木鸟的声音。

显然,一旦他确信了自己的乐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求偶。我观察到现在为止,花栗鼠都是三月份求偶。一只单身的雌性花栗鼠会吸引周围所有雄性到来。三月初的一天,我在石头围栏附近工作了好几个小时,一只雌性花栗鼠将这里选为住址。那天出现了多少求爱者啊!他们上下乱蹿,用力殴打,互咬对方。五月份新的一窝小崽就会出生,一次生四五个。

花栗鼠是种孤独的动物,就我所知,同一个洞穴只住着一只花栗鼠。显然,两只花栗鼠并不适合在一起居住。这小家伙还真是干净、别致、整洁,还容易紧张呢。他站在路边的墙上,双手伸展在前胸,认真注视着你的时候,他的心跳得可快了!你只需动动胳膊,他便会一下钻入墙内,发出利落的摔碎片声,效果就如同将门摔在身后。

秋天某个寂静的日子里,坚果成熟了,森林中到处都是轻微的声音,就是这些家伙坐在他们洞穴附近,制造出的叽叽喳喳声。这也是秋天的一种特别的声音。

花栗鼠有很多天敌,比如猫、鼬鼠、黑蛇、鹰,还有猫头鹰。有一个季节,一只花栗鼠将巢穴建在我书房附近的河堤一侧。这样我便时常观察着他进进出出。十月份的一天早晨,在离他洞穴几码远的地方我看见他迅速转身逃离。他刚钻到草地下面,一只伯劳鸟就猛然扑来,在他刚刚消失的洞口附近盘旋了一会。我怀疑伯劳鸟是不是已经杀死了这只花栗鼠,但是至少他被吓坏了。

观看花栗鼠往洞里搬运坚果和其它食物还真是有趣。从他的门口,穿过野草和干叶,抵达他食品所在地的路线是清晰、明确的。这条小路十分曲折。在野草下、堆得松散的大石头块下、板栗下通过,再沿着一座旧墙的残垣向前。来来回回,他就像时钟一样准。他总是突然冲出重围,从没有一刻放松过警惕。他出现在洞口,迅速看看四周,在草丛中跳几下,抬起一只脚屏住呼吸,迅速滑到几码远的干叶旁,在路旁的一个树桩旁暂作停留,便匆匆赶到松散石块旁,从第一块石头下面过去再跳过第二块,攻下这个石头堆,为自己开条路,从另一侧探探自己的路线,后来又冲向其它的覆盖物,跑到我的视线范围之外了,我想他是去收集橡树果了,因为附近除了橡树没有别的树能结坚果了。四五分钟后,我看到他沿着出去时的路线回来,在同样的地点停留,在同样的地方跳上、跳下,清除同一堆树叶。我观察期间,它前进的方式没有任何变化。

他很谨慎、小心,并且很有方法。他一发现安全的固定程序,就一丝一毫也不会偏离。似乎一直有谁在告诉他 “小心,小心!”紧张、激烈的生活方式势必使其生活在恐惧之中。

我的花栗鼠没有伙伴。他自己生活,完全是隐士的方式,这种松鼠就是这样的生活方式。他很有远见,很久以前就发现将两三个巢建在一起会更暖更节省食物了。

早春的一天,住在我附近的一只花栗鼠遇到一起恐怖事件, 这次恐怖的经历也许会在他的家族中代代相传。当时我坐在避暑房中,我的猫尼格正坐在我的膝盖上,花栗鼠刚好走出洞口几英尺远,迅速跑到距我二十码的栗子堆旁。尼格看到花栗鼠后,立刻从我的膝盖上跳到了地板上。我高声训斥了猫,然后她便坐下将爪子收起来,盯着松鼠,我想她肯定对松鼠有着浓厚的兴趣。我想她肯定认为那堆栗子中间是个绝望的家伙了。“尼格,那可不是你的猎物!”我喊道,“别枉费心机了。”刚好那时候有人喊我回屋,我在屋子里耽搁了五分钟。返回的时候遇见尼格嘴里叼着花栗鼠回到屋子里,一副胜利者的神气。花栗鼠被她含在喉咙里,身体软绵绵地从猫嘴里垂下来。我迅速从猫嘴里抢下花栗鼠,严厉地责备了猫。手掌中的花栗鼠似乎是死了,但是我没看到他身上有猫的牙齿印。他立刻重新喘起气来。我明白了,猫使他窒息了。很快他眼睛上的膜散去了,心跳明显加快,慢慢地呼吸也均匀了。我将他拿出去,放在他的洞口边。说他爬也好挣扎也好,过来好一会儿才进洞里去了。下午,我放了一把玉米在他洞口,以表同情,也是尽可能地为尼格的恶劣行径做些补偿。直到四五天后我的小邻居才在洞口出现了一会儿。那只长着黄绿色大眼睛的黑色恐怖魔鬼可能就在附近等待着他。然而这只黑色魔鬼是怎么在那样的情况下抓到机警迅捷的松鼠的,对我来说这真是个大大的谜团。是他的眼睛不如猫眼锐利吗,或者是他的动作没有猫的动作那么迅速?猫却是有种能力可以抓捕松鼠、鸟、老鼠,但是我还没能有幸看到这一过程。

不久后花栗鼠便如往常一样出没于自己的洞口,尽管前面还有黑色魔鬼的威胁,他的行为和动作更为敏捷、更为机警了。初夏时分,四只小花栗鼠出现在洞口,自在地跑来跑去。没有什么打扰他们,因为,唉!尼格像死了一样呆板地不去理会他们。

夏日的一天,我观察了一只猫将近一个小时,她正试图抓一堆石头上的花栗鼠。她的猎物直立起身子。她前进了一半距离,大约十二英尺,将花栗鼠与一片浓密的挪威云杉分开了 ,我刚好成为这一出小戏剧的观众。猫蹲坐在草中,她那大大的黄眼睛盯着花栗鼠,花栗鼠就坐在洞口边,一动不动,也盯着猫。很长时间他俩都一动没动。“猫是用其致命的咒语迷惑了他吗?”我想。有时她的头慢慢低下,眼珠扩散开来,我想她就要蹦起来了。但是没有。距离太大了,一跃而起不可能成功。花栗鼠紧张地动了动,眼睛死死盯着敌人。猫明显的有些累了,有些松懈,看看自己后面的地方。然后她又蹲下来,重新盯着那只花栗鼠。但是后者并不会被其麻痹。他便换了几次地方最后倏地回到洞中,那猫便溜溜地走了。

很明显花栗鼠在挖洞时将松散的土搬运走了。在他门前甚至都看不到一粒土。他的那些口袋在某些场合可能对他很有帮助。只有一次,我看到一只花栗鼠的洞口处有一堆土,这是在十一月底,建造者开始修建巢了,也许是太匆忙了来不及将这堆丑陋的东西挪走。我当时每天早晨都要路过他的巢,我总能看到那一堆新挖出来的红土。过了不长时间,我就惊讶地发现松鼠开始装饰他的屋子了,将干枫树叶和悬铃木叶搬进去。他抓住树叶用两只手把着塞到脸颊袋中,然后拖到巢里。好几天我都看到他在这么做。虽然稍有怀疑,我仍相信他已经做好过冬的准备了。他仓促地为自己准备个新家,寒冷的十二月来了,可他还在努力建巢。也许他将旧住处的存储之物挪过来,也许他是由于房屋和食物被其它花栗鼠抢占了而被驱逐出来的。

当得不到坚果或谷物时,这些节俭的小动物就会找些替代品过冬。我书房附近有两只花栗鼠,我研究他们好几天了,他们从十到十二杆远的一棵大樱桃树下捡樱桃。因为尼格不再去骚扰他们了,他们变得越来越胆大,以不同于这种胆小动物的行为方式回旋于通往食物供给处的花园小径上。当他们收集到足够的樱桃后,便收集附近糖枫的种子。树叶掉落后很多翅果仍然挂在枝头,这些便是松鼠的收获物。他们会迅速跑到小树枝顶端,探到枫树翅果,咬掉翅翼,灵巧地将翼果或坚果扔到脸颊袋里。深秋时节,我看见他们日复一日地这样忙碌着。

就像我刚说过的,我没有什么证据表明有一只以上的花栗鼠占有同一个洞穴。三月份的一天早晨,刚下完一场小雪,我看到有一只花栗鼠爬出洞口,这个洞就在我们通往葡萄园小路的一侧,在对周围进行一番勘查之后,开始了他的旅行。我跟过去看他到哪去。他穿过那堆木头,经过蜂箱下面,来到书房附近,然后到达云杉下,沿着斜坡下去抵达他的朋友家,这距他的洞约六十码远。很明显他已经进去了,他的朋友与他一起出来,因为从这门洞出来了两行脚印。我追随它们来到第三个简易的入口处,离这里并不远,这里的足迹太多了以至于我丢掉了线索。不过很开心能在新下的雪上看到他们清晨社交的证据。

后来我发现花栗鼠还有一个天敌——鼬鼠。秋日的一天,我坐在树林中,听到几杆远的一棵树的树枝中传来轻轻的叫声和悉悉索索声。在那儿,我看到一只花栗鼠吊在空中,落在距地面二十多英尺远的树枝上。他似乎是从树顶端掉落下来的。

很幸运,一根小树枝拦住了他,没有再继续降落,他紧紧固定在树枝上,静静地坐在那里。一时间我看到一只鼬鼠,这只鼬鼠是小一些的红色品种,从树干上下来,在树枝中搜寻花栗鼠。

我看到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鼬鼠将花栗鼠赶到下面的石头中,将他逼得如此之近,以至于他不得不到树顶避难。但是鼬鼠会爬树,这样他将花栗鼠困到树枝最顶端,他试图在这里抓住花栗鼠。花栗鼠在恐惧中松开树枝,尖叫着,掉在空中,直到被另一枝树枝挡住,就是刚才描述过的。现在嗜血的天敌又开始寻找他,显然完全依赖嗅觉的引导使他接近猎物。

鼬鼠怎么知道花栗鼠没有掉到地面上呢?他当然知道,因为当他抵达同一层的树枝时,他就开始了探索。花栗鼠由于恐惧、害怕而一动不动,不到十二英尺远的距离,鼬鼠居然没发现他。

一圈一圈,上上下下,他穿梭于树枝间,匆匆地探索着,以免刚探寻到的线索冷却掉。他有蛇一样的行动能力,他的坚持,他的速度,使他看起来是如此细致、残暴!

他似乎感到困惑。他知道猎物就在附近,但是他无法袭击这个地方。在这树枝的末端坐着那只花栗鼠,树枝在距离树干七八英尺的地方叉出来向上长着,然后长成一个尖尖的拐弯,与最初的角度完全相衬地向右伸展出去。

鼬鼠每次都会在这个转弯处停留,然后掉头回去。似乎他知道哪个树枝上藏着他的猎物,但是每次弯曲的树枝都会将他挡回去。他并不放弃,一次又一次总是这样。

你可以想象一下花栗鼠的感觉,坐在那儿,完全可以看到远在数英尺外,有个劲敌四处搜寻线索。每次他所在的树枝被击中时,他的心跳该被吓得停止了吧。可能这个也会像上一个支撑处抓不牢,让他掉到地上去,在哪才能更长久躲避敌人呢?

五六分钟后,鼬鼠结束了搜索,迅速从树上跑到地面上。花栗鼠好长时间没有什么动静,然后动了一下,似乎又恢复了希望,紧张地看看。这么长时间终于能换换位置恢复精神了。现在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树干向树枝移动,然后待了一会儿,他鼓起勇气爬到地面,我希望鼬鼠此后就别再骚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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