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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一样的天空

慧芳家是个老式的三居室,是贾六六以前的单位分给他的,住房改革后贾六六就把产权买了下来。三间房的分配也很简单,客厅也就是餐厅,慧芳和贾六六住一间,豆豆住一间,还有一间是贾六六的工作室,实际上就是书房。慧芳当着舅舅和舅妈的面,在书房里给表弟安置了床铺。舅舅、舅妈感动得热泪盈眶,表弟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收拾好房间,舅舅说:“我们得走,现在还有回郊区的车,再晚一会儿就回不去了。”

慧芳想让他们住一晚上,舅妈无奈地说:“他们要是一晚上没找到咱们家的人,肯定以为咱们跑了,搞不好就真把房子烧了。”

慧芳知道,农村人敢干,于是就不留他们了。

两位老人走后,慧芳把家里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主要是教教表弟马桶怎么用,热水器怎么烧,煤气炉怎么点。

没想到表弟根本没进厨房的门,不满地说:“我不会点炉子,做饭都是我妈的事。”

慧芳很是吃惊,表弟已经十五了,在她的记忆中农村孩子都是吃苦耐劳的,表弟难道连炉子都没摸过?

她本想和这个不常见面的表弟好好聊聊,可二人却在书房里对坐了二十分钟,谁都没找到话头。慧芳只得让他先睡下,然而一开书房的门,她就看见豆豆从门逢里盯着表弟,目光里充满仇恨。

慧芳赶紧把豆豆弄回自己的房间,偷偷告诉她,表舅住几天就走。豆豆拉长了脸道:“那,那他要是不走怎么办?”

“肯定走,哪儿有不走的道理?”慧芳实在累了,好言安慰了豆豆几句,自己也想睡了。

慧芳躺下了,真累呀,这一整天,又是上班又是送孩子打针,然后碰上超然,晚上久久又来了,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自从嫁进贾家的大门,慧芳就有点儿后悔了,这一家人全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能折腾。小姑子贾七七是个恋爱狂,平均一个星期换一回男朋友,二十七、八的大姑娘了,一点都不知道检点。小叔子贾七一看起来挺老实的人,却和朋友玩儿了调换老婆,简直是败坏社会风气。可贾六六却持支持态度,搞得慧芳比谁都紧张。好在贾六六这人是嘴上英雄,一般也干不出什么来。

想到这儿,慧芳又紧张起来。谁贾六六干不出什么来?他下岗后走钢丝竟当上了作家,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干什么?慧芳霍然坐起来,打开半瓶葡萄酒,心事忡忡地喝了一口。先这么干吧,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前一段时间,贾家又玩出两挡子新鲜事来,一是豆豆不到其岁就长了青春痘,二是贾七一得了非典,虽然好了,但落了个毒王的称号。天哪!慧芳已经恐惧到骨子里了,这家人似乎什么新鲜事都能赶上啊,长此下去,日子可怎么过呀?

大约半个小时后贾六六回来了。他一进屋就沉痛地坐在床边,自顾自地说:“真惨哪,真惨!”

“怎么啦?”慧芳问。

“超然这孩子真可怜,娘俩挤在一间不到六平米的小屋,跟狗洞子似的。我正好赶上房东催房租,她们娘俩拿不出钱来,我就给交了,真惨!”贾六六连连叹气,脑袋上下左右的摇晃着。

“你倒真好心,谁知道超然说的是真是假。”慧芳今天真是累了,两眼皮一个劲打架。

贾六六诧异地盯着慧芳。“你什么阶级感情啊?我看到医院的诊断证书了,超然和他妈都有先天性心肌炎,超然以前就是315学校的学生,学生证和成绩单我都看过了,成绩还不错呢。而且他妈这个人特神经质,对谁都不信任,估计是受刺激了。哎!这娘俩怎是太惨了,你说说,不到六平米的小房子,连吃带住带做饭,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慧芳已经半睡了,嘴里不住地哼哼几声:“孩子他爸呢,真不管呀?”

贾六六也脱衣服上床了,嘴里道:“他妈说超然他爸就知道到处找女人,离婚前就什么都不管了。哎!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结婚,不佩要孩子。看着吧,我要写本书,好好关注一下弱势群体,写写他们的生活现状才是正经作家应该关心的事。哎!谁能想到,就在北京,就在咱们眼皮底下还有这么困难的家庭,匪夷所思啊。”

贾六六支棱着耳朵等了半天,慧芳却回以均匀的呼噜声。贾大作家哼了一声,只得钻进了被窝,眨巴着两眼,琢磨自己的事。

后半夜,慧芳突然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她回手一摸,贾六六不在身边,吵闹声是书房里传出来的。慧芳第一感觉就是,坏了,民工真摸家里来了。她披上睡衣,拎起个枕头就往书房跑。

天哪!贾六六正疵牙冽嘴地和表弟扑打在一起,二人在地板滚来滚去,四条胳膊风车似的绞在一处。

慧芳大惊:“你们干嘛呢?”

贾六六气急败坏地喊道:“没看见我抓贼呢吗?快打110,快呀!”

此时豆豆也从自己的房间里跑出来,哇的一声,整个楼房都晃悠了。

原来贾六六晚上起夜,听见书房有动静。他偷偷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居然见一个小伙子正在他的电脑上玩儿游戏呢。

贾六六和表弟就没见过几次面,一点印象都没有。当时气得差点飞起来,这个盗贼来偷东西也就罢了,居然敢在人家家里玩儿游戏,简直把自己当成主人的长辈了。贾六六奋不顾身地冲了进去,与盗贼战在一处,多亏了慧芳及时把他们拉开,要不贾六六还真打不过十几岁的表弟。

慧芳觉得误会的原因主要在自己,由于太困了,没把表弟住在家里的事告诉贾六六,只得两边陪不是。她先把表弟哄睡了,然后轰走了贾六六,最后费尽口舌才把豆豆弄回房间。

众人安顿好,已经快六点了,慧芳开始做早点。她越想越憋屈,眼泪差点掉进油锅里。

做完早点,慧芳坐在卧室里发呆。贾六六也没睡着,他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忽然怒道:“听着,他在这儿住可以,不许动我的电脑,我的电脑是咱家吃饭的家伙,万一把硬盘烧了,稿子就全没啦。实在不行,我就设置开机密码,我就不信他敢给我砸喽。”

“行,我哪敢得罪你呢?您设吧,您是咱家的顶梁柱,您是大作家呀。”慧芳从鼻子里哼了几声。

贾六六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儿重,不好意思地说:“我可不是心疼钱,我是心疼电脑,我估计着他都玩儿一夜了,我自己都不舍得那么用。再说了,我是真不知道你表弟住在咱家,要不明儿你请他吃顿饭吧,省得他跟你舅舅说咱家人全不是东西。”

慧芳心事重重地摇摇头:“我不担心这个,我是担心,表弟这一住下去就没头儿了,谁知道舅舅能不能要到钱呢。万一总要不到,不会真出事吧。”

“那咱总不能把他轰走吧,好歹他也是你表弟呀。”贾六六也知道这事挺棘手,虽然他不喜欢娘家人,可也不能干落井下石的事。

“能不能想个办法,帮舅舅把钱要到。”

“除非我儿子是保屁市市长,可能吗?谁能听咱们的?我告诉你吧,干政绩工程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给钱,财政预算里根本没这一块儿,他们就是要骗。”贾六六道。

“想办法呀,你就知道在电脑里胡编哪?”

贾六六仰头想了想,有点儿拿不准地说:“要不,咱们找找贾七一,他办法多。再说刘小灵是报社的,报社的人都不省油的灯。”

“那就找吧。”

“行,明天贾七一休息,晚上咱们请他们两口子吃饭。”说完,贾六六终于安心地睡了个回笼觉。

第二天是星期六,慧芳担心表弟弄不好会和贾六六再打起来,上午便带着表弟和豆豆去天坛了。虽然慧芳在天坛附近生活了十年,但很少进来,她从没想到天坛会有这么大,很多地方自己竟是头一次去。于是慧芳兴趣大增,带着两和孩子先后逛了双环亭、斋宫和百草园。豆豆一如既往地问这问那,慧芳今天倒是不烦了,给孩子讲点儿古迹的知识总比在家看动画片强。

天坛大约有四平方公里,几乎是一个小型城市的面积。三人整整溜达了一个小时,豆豆兴致勃勃地要去七星石,慧芳自然同意。

此时表弟一屁股坐在长椅上,气哼哼地道:“表姐,你还有点儿新鲜的没有啊?这破地方有什么可转的,全是空房子。”

慧芳这叫个气呀,心说,你还不如豆豆呢。虽然老妈将侄子当成了娘家的唯一希望,但慧芳并不看好这个表弟的未来。原因是表弟才上到初二,就说什么也不上学了。表弟的成绩一直不怎么样,为人却异常的生猛,一般的老师根本不敢管他。

初一的时候,表弟考试时作弊被监考老师抓住了,老师指着他作弊用的小本子道:“你干嘛呢?”表弟横眉立目地反击道:“抄呢?怎么啦?”据说那老师的自行车自此就倒了霉,一个礼拜被扎漏了八次,跟筛子似的,那老师不得不改坐公共汽车上班了。表弟要退学时,学校是说不出的兴奋,这位大爷要是坚决不隐退,学校不知会还要为他付出多大代价。而表弟的退学理由也异常简单,他一再声称:我不是上学的料,没工夫陪老师逗闷子。慧芳不认为高学历有什么了不起,人家贾六六才高中毕业,现在不也是挺有出息的作家吗?但人总不能才上到初二就拉倒吧?中国字还没认全呢。

所以慧芳看到这个表弟就说不出的厌烦,无奈,舅舅的殷切嘱托就在耳边。慧芳只得道:“那你想去哪儿?”

表弟还没说什么,豆豆就撅起了嘴:“我就去七星石,他要是不去,那,那就让他在这等着。”

“不许瞎说,叫表舅。”慧芳怒道。

豆豆甩过脸去,根本不看这个表舅。

慧芳不想扫豆豆的兴致,只得试探着说:“表弟,要不,你先在这儿歇一会儿,我和豆豆过十分钟就回来。”

表弟翻了几下眼珠,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慧芳拉着没还玩儿够的豆豆跑了回来,她有点儿忐忑不安,总觉得表弟根本不会安分地在原地呆着。嘿,果然不出所料,表弟真不在了,慧芳焦急地在附近转了两圈,不见表弟的踪影。她连问了几个行人,大家都说没见到一个长了罗圈腿的孩子。这下慧芳有点儿慌了,她揪着豆豆跑回家。这回倒好,不仅表弟没回来,连贾六六都不在家。

慧芳给贾六六打手机,这小子居然没开机,他大概能猜出贾六六的去向,于是先把豆豆送到奶奶家,自己直接去了南面的平房。慧芳不怕人家笑话,挨家挨户地打听超然的住处。看样子超然母子是这一带的名人,慧芳只问了两个人就打听到她们的住址了。

慧芳掂着脚,转过肥水横流的公共厕所,终于在厕所后面看到了超然母子的住所。原来厕所旁边有个独立的小平房,看样子以前是做过小卖部的,房子是铁皮旱成的,窗户上糊满了硬纸板。

慧芳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贾六六在屋里叫道:“不交学杂费就在办公室里站着,一连站了三天?……他们就这样把你轰出来啦?这群老师还是人吗?他们吃的是人饭吗?这不是糟践粮食吗?”

超然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我们家没钱,老师一直看不起我……”

“这群势利眼的杂种!超然,你别伤心,叔叔小时候家里也困难,我也不招老师喜欢,他们还打过我呢,可现在怎么样?我是作家,他们连他们瞧着顺眼的学生,狗屁都不是。放心,只要你自己努力,咱就不怕人瞧不起,咱早晚得比他们强。气死他们!”贾六六慷慨激昂的声音一直传过了厕所,随着臭味,在平房区飘荡起来。

其实贾六六小时候挺尊重老师,但长大以后却越越不是滋味。有一次他凶巴巴地问慧芳:“你小时候当刚班长吗?”慧芳说:没有。贾六六笑道:“我看你也没当过,因为你爸爸不是当官的。”原来经过将近三十年的冥思苦想,贾六六终于琢磨明白了,他上学的时候班长的爹是军长,学习委员的爸爸是处长,军体委员的妈是区妇联主任。嘿嘿,贾六六想起军体委员就来气:据说那个军体委员的小脑不健全,做体操时每每都会从器械上摔下来,可没办法他妈是当官的,班主任自然要给人家留个职位。此后贾六六便可怜起老师来,多不容易啊?家访做得真够彻底的。所以谁也别在他面前提老师,一提起来,贾六六就会骂人。

慧芳知道他的毛病,再说下去就没边儿了,于是轻轻敲了敲门。

贾六六道:“去开门吧,估计是你妈回来了。”

“不是,我妈从来都是踹门进来的。”说着,超然出现在慧芳面前,他表情迷惑,显然早把这个女人忘了。

慧芳冲他苦笑一下,目光却越过超然的头顶,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正如贾六六所说,这间房子最多不过六、七平米,墙壁上贴满了废挂历,挺小的屋子几乎把二十四个节气全占了。为数众多的脏水在地面上汇成几条小河,炉子上的水壶呼呼地惨叫着,滚滚蒸汽,烟雾一样在屋顶上缭绕成各种姿态,而窗缝中却塞满了冰茬儿,冷一看,超然家似乎在用白糖封窗户缝儿。

此时贾六六正抱着个笔记本坐在床上写东西呢,床是搭在四个小油漆桶上的几块木版,脏乱的床单上堆满了破衣服和废报纸。

贾六六边写东西边道:“是慧芳吧,我这就回去,误不了吃中午饭。那什么,你手里还有钱吗?给超然十块钱,让他去买点儿吃的。”

超然拼命摆手,难为情地说:“阿姨,我不要,家里有馒头,放在炉子上烤烤就能吃了。”

慧芳心里酸了一下,但马上想起了表弟的失踪,急道:“表弟不见啦,他不会出走吧?”

“你们不是去天坛了吗?他吃多啦?”听到这个消息,贾六六终于坐不住了。他猛然跳起来,脑袋却结结实实地撞在屋顶上,贾六六嗷地叫了一声。

超然赶紧跳到床上,抚摩着贾六六的头顶道:“叔叔,你没事吧,我们家房子太矮了。”

贾六六眼中闪着泪花,不住地摇头:“没事没事,是叔叔自己小小心。孩子,你先吃饭,叔叔有点事儿,明天再来看你。”说着贾六六起身出屋。

“叔叔,你帮我写了书,我就出名了吧。”超然规规矩矩地把二人送到门外。

“你放心,叔叔保证让你出名,到时候叔叔把这本书的版税都给你,咱们再不过这种日子了。”贾六六跟发誓似的,嘴里叮当做响。

“版税?”超然不懂。

“就是写书挣的钱。”

“那我什么时候能看见书呢?”超然问。

“这个,最少也得几个月吧?”贾六六觉得有点对不起他,赶紧补充道:“放心,这几个月里叔叔和阿姨会帮你的。”说完,贾六六跟着慧芳跑了。

路上贾六六一个劲埋怨慧芳,怎么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呢。慧芳有苦说不出,最后气得站在路边抹眼泪。贾六六颇觉不忍,好言安慰了几句,然后二人决定分头寻找。慧芳在公园门口等着,贾六六到天坛里面去找。

贾六六心思比较活泛,他跑进天坛公园,先是找到了广播室,请广播员帮忙找人。他觉得表弟是在公园里不见的,估计还在天坛里转悠呢。但广播员连念了三十多遍表弟的大名均不见踪影。此时在公园外转悠的慧芳来了电话,原来慧芳给舅舅去了电话,舅妈说表弟平常最爱去网吧了,一玩儿就是一整天,慧芳问贾六六知道不知道附近有没有网吧。

贾六六赶紧又跑出公园,同慧芳会合。据他所知附近还真有一家黑网吧,但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在营业,因为前一段时间查抄黑网吧的风声比较紧,不少人都说黑网吧关门了。

二人觉得死马必须要当活马治,决定先去黑网吧看看。

据说黑网吧设在一座住宅楼的地下室里,二人从来没去过,只得向路边一个看守烟滩的老太太打听。

老太太听说是打听网吧的下落,立刻就笑了。“是不是孩子丢了?”二人不得不点头,老太太冷笑道:“在我这儿打听网吧的人一天得有八个,都是你们这么大岁数的父母。你们看不住孩子,凭什么来我这儿问呢?我又不是他奶奶,我是卖烟的,老帮你们指道儿,我的买卖还干不干啦?”

贾六六觉得这话太扎耳朵,刚要说什么,慧芳便掏出六块钱,递了过去:“大妈,来一盒红河。”

老太太的长脸立刻缩成了圆的,嗔怪而慈祥地说:“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可不是逼着你们买烟啊。”说着,老太太把钱收过来,烟递出去,嘴里道:“网吧呀前天才开张,就在六号楼的地下室里。现在的孩子都是祖宗,都新鲜了,网吧一开张他们就全知道了,成群出队地地往里面跑。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网吧也没敢做广告呀。”

贾六六和慧芳没心思听她唠叨,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二人就跑了。

网吧的确在六号楼的地下室里。

贾六六清楚,附近的地下室很多,全都是串连在一起的。以前地下室就是人防工事,后来苏联一解体,办事处就把地下室租出去开旅馆了,可没过两年旅馆涉嫌卖淫,让公安局取缔了。于是黑网吧找到了施展的空间,开开关关的,已经好几次了。

地下室的入口在住宅楼最背阴的门洞里,十天前下的雪依旧堆在门口。二人在冰山上匆匆走过,然后撞开厚重的门帘子,一头钻进地下室。真黑呀!贾六六瞎子似的,双手往前划拉着走。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片殷红,影影绰绰的,颇是朦胧。走近了,贾六六才看清,那是座玻璃门,门内挂着块黑布,透过黑布映出的灯光自然是红色的。门前立着块牌子,只有四个字:包夜五十!贾六六觉得这口气跟妓院差不多,看来这地方太过凶险了。于是他命令慧芳留在原地,自己闯一闯这个龙潭虎穴吧。

贾六六不清楚网吧是个什么样,没思想准备。结果一进门,三十多岁的贾六六就哭出来了,真哭了,眼泪一对儿一对儿地往下掉,根本来不及擦。原来屋里烟熏火燎的,跟着了火似的,能见度绝不超过三米,刚从外面进来的人都得哭,烟熏的。他把眼圈揉红了才适应室内的状况,原来这网吧跟赌场差不多,门口有一个小桌子,桌子上只有一只闹钟,其余的地方全是电脑。设计网吧的人,心思保证是非常缜密的,在不到四十平米的空间里摆下了五十台电脑,显示器之间的距离绝对不超过十公分,椅子之间更是连张纸都掉不下去。网吧的绝大部分顾客是孩子,几乎就没有超过十五岁的。每个孩子手里都拎着一支烟,五十多个小烟筒营造出大雾迷城的浪漫气氛。

贾六六在人堆里找了一会儿,终于发现表弟正聚精会神打红景呢,一个个敌人倒下,一个个敌人又站了出来,颇是惊险。

贾六六怒气冲冲地刚要扑上去,此时一只大手从后面揪住了他的后领子。贾六六刚要叫喊,有个小平头凑到了自己眼前,和蔼地说:“找你的孩子吧?”

贾六六大张着嘴点头,面前是个小平头,后领子也被人拽着,估计网吧的人手还真不少。

小平头接着道:“孩子您可以带走,可您别在这儿折腾行不行?别打扰了我的营业气氛。”贾六六本能地要瞪眼,小平头立刻在他眼前摆了摆手,手指几乎碰上了贾六六的睫毛。“我既然干了这行,我就什么都不怕,大不了他们把我抄喽。有什么呀?电脑都是我租来的,不是我的,我不心疼。房子是公家的,他们拆了都跟我没关系。可孩子是您的呀,常来这儿玩儿的孩子我都认识,我知道他们是哪个学校的,谁的家长敢告发我,我保证能知道是谁家干的,咱有内线啊。你说,我能让他们的孩子塌塌实实地上学吗?啊?说,哪位是您家的公子呀?”

贾六六的脊背有点儿发凉,他战战兢兢地指了指表弟。按住贾六六的大汉撒手了,他走过去,把表弟拉了过来。“你们家的人来了,别玩儿啦。”

表弟来到贾六六面前,十分不情愿地翻了他一眼。贾六六气得说不出话来,拉住表弟就要走。小平头堵在门口,微笑着道:“上网费,十五。”

贾六六看了表弟一眼,表弟就跟没这回事似的,从容地指着小平头道:“给人家呀?”

贾六六悲愤地扔下钱,然后拖死狗似的把表弟拖出网吧,又当着慧芳的面儿把表弟拎出地下室。表弟的双脚几乎离地了,他边走边叫道:“你慢点儿你慢点儿呀,我不饿。”

此时贾六六已经到了户外,他紧吸几口气,点着表弟的鼻子道:“你以为我们找你回去是为了让你吃饭呀?想什么呢?幸亏你不是我们家孩子,要不我打折了你的腿。”

“你以为我愿意到你们家来,是我爸让我来的。我爸说过,没有他,我表姐一家就得饿死,你还能娶得着媳妇?你不就会写几个字吗?有本事挣大钱去。”表弟高挺着胸脯,一点儿都不在乎。

贾六六呵呵了两声,他抬头望了望天空,痛惜地喊道:“一样的天空啊,一样啊,一样的天空下,怎么这人的德性就差这么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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