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天门缓缓开启,菱花世界是十方圣境的领袖仙域,所以迎接的礼乐仙班也是最高的规格,梵乐伴着散花天舞,瑶池净水洗涤心尘,仙女飞天的浪漫清歌,从极致的喜悦吉祥,瞬间被斩杀殆尽。瑶池净水,天舞散花失去了乐声华彩的俯身,彼此粘合,邋遢的坠落的七彩宾毯上。
天门的大开的虹桥上,落满了菱花众生的残体。绿色的血液四处蔓延,推着落花流向了各处。从菱花仙族的衣冠上判断,往生的大部分是普通菱花天人,少有武侍神卫将官。他们被整齐的叠成十方仙主祭灵的形状,堆砌在了虹桥上。
十方圣境许久未生战事,而这天母的连池金阁地处天人世界中心,从未受过战火焚燃。仙班爵主们安逸久了,哪能想到在金阁内殿,会看到这样的光景,一时都被这惊悚的画面的,定在了那里。
羽仙冀烈,火灵圣君,最先恢复了常态,他们眉宇霍然变色,异口同声道:“异灵敌袭!关上内殿大门!列阵御敌。”
众仙,方如梦初醒,上五界仙家爵主,大多参加过十方圣战。所以他们布阵防御有条不紊。地五界却慌乱怯懦毫无章法。
大敌当前,火灵圣君心急如焚。异灵直接居然能攻到了这里,给十方仙众造成了巨大的震憾。冀烈帝昊奔到圣君面前,大声道:“君上,我带领上五界仙主去堵住天门,地仙们指望不上,只能靠你在后边督战,如果有仙家临阵怯战,请你代母尊执行天罚!”圣君毅然领命,他回头看向天母,母尊,面容冷煞哀戚,与武灵仙官一起收殓着菱花众生的残体,母尊与圣君四目相对,她双手食指交叉,做十字传印,这时天母委任战时仙王的虎印,圣君单手紧握,按在心房,昂然领命,冲入了战阵之中。
异灵邪魔压境,羽仙冀烈,火灵圣君默契搁置彼此嫌隙,此时此刻,必须同生共死,不畏死战。十方才有扭转败局的希望。
金阁内殿天门缓缓关闭,却已经有大群异灵冲入了殿内,果然是默魇尸靡邪族,众仙来不及道出心中疑问。挥舞着兵刃与之决战。
每个默魇邪灵兵士,皆身穿深色皮质铠甲,三张面孔四个手臂,每张面孔表象不同,人相,兽首,鸟喙,彼此整合排列,变幻莫测。人相蛊惑心智,兽性吓其胆魄。鸟喙助其锋芒,它们手掌中的兵器是两端锐利的锥枪。
它们是天生魔兵,嗜血嗜杀,又异常勇猛,地五界仙班被它们一冲既散,各种颜色的仙血,在它们的兵刃中交汇合流,进入三面只口。一位辰阳仙族的武侍,凭借炙热的火系仙法,烧烂了两个默魇邪兵的腿躯,魔兵被激出兽性,如虫兽般,用手臂爬行,却比用腿的速度更快,它们弃掉手中的兵器,闪转腾挪间就冲到了近前,扑倒了辰阳仙族的身上。僵尸面,鳄口,秃鹰喙,同时齐齐咬下。
清寒看着眼前十方仙族被一遍倒的压制,天官武侍陆续往生倒地,被默魇魔兵分尸。他的内心却翻江倒海,怒发冲冠。虹桥上菱花众生的尸体渗着绿血。其中的有些人还是羸弱的孩童,孩子的面相,清寒还有些记忆,他从火精世界来连池金阁的虹桥上看到他们在湖溪中玩耍。在犀卉贞兰上绘着未来的图画。
如此幼小的生命,就在眼前被这群三面四臂的邪魔碎掉。
清寒向师尊地藏王菩萨忏悔道:“老师,弟子破戒了!”
冥音出鞘!清寒双手持剑杀人战团之中,把追逐负伤天兵的一个默魇邪灵,枭首!
一步一杀,皆是颗颗首级!
天门外的默魇异族卡住了大门,使大门关闭的速度极为缓慢,在这期间,又有极多的邪魔异族闯入。
参加十方聚首上五界仙族,每处仙域够资格只不过数人左右,虽然他们各个仙法精湛,以一当十。冀烈帝昊亦是万夫不当,但无奈双方人数相去甚远,还是立刻陷入了苦战。
浮图梵光一圈一圈的金色光漪,四处飞燃。光圈中心,左手碧玉木轮,右手冥音的少年郎,所向披靡。他解围受困仙主。激励地五界仙族死战。诸仙望着他无处不在拼杀的背影,充斥着澎湃豪迈的热血之气。这种久违了的感觉是和四世仙王并肩之时,御敌决死!
冥音渐渐的变的沉重,黑色的污血已沾满了莲花衣甲,但浮图莲目还是依然在记录着所有人的身位。若有人受困清寒必会舍身相救。
莲眸锁影,无意之中,莲目掠过了天门之外。
一个娇弱的身影在苦苦支撑,被如飞蝗伴遮天蔽日的默魇魔兵团团围住,让她寸步难行。可她倾国倾城的容颜天姿,看不出丝毫的畏惧。
这个熟悉的眼神,曾在清寒的心门上打开了初窥爱情的门镜。是他喜欢并珍视的,但她并不是她,同名而已。本是人仙殊途的平行线,阴差阳错自己却成为她们永恒的支点。
清寒冲出了内殿天门,踏出天门的瞬间,他对着拼死关门的众位仙主高声呼道:“我去救人,诸位只管关门,若我有命在必会在闭门之前安然而返。”
门外的默魇异族恐怕数以万计。这个时候往外冲,还救什么人?匹夫之勇冲杀在万魔的战阵之中与自杀几乎没有去别。守门仙侍几乎都曾受过清寒的解围之恩,所以都纷纷高呼劝阻道:“碧青爵主不可!大局为重啊!”
圣君季芳实在后方督战并保护天母,离清寒所在的位置很远,等他发觉出清寒的意图时,已经来不及了。圣君只能歇斯底里的狂喊道:“清寒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木令,剑影奔兽。”
莲眸中令式仙法,清寒取用的已驾轻就熟。他不同于十方仙侍需要对令式仙法刻苦的研读才能学会。浮图莲目就像清寒的先师,他打开了他智慧的心锁,让他唤醒了遥远的菱花众生的自己。
剑影奔兽,是冥音长剑,在莲目中灵极,九慧两大金莲的镜影所化。一影化作苍龙,一影化作白虎,清寒居中。两兽一人,并行急速的向溪月的方向奔去。
竹欢匕,是远攻的仙法兵器,溪月用来防守很是吃力,此刻她身负要紧的战报必须尽快的承报天母,一路行来,护她同行的仙卫尽数牺牲。她九死一生才突出重围。眼见连池金阁就在眼前,却在这时脚踝中了一锥,行进极慢,流血不止,顺着血味围上来的魔兵也越来越多。溪月仙术精湛,绝境求生,倒也还是僵持了一段时间,但渐渐的气力不支,速度慢了下去,险象环生之间,溪月看向连池金阁,被两种灵魂交织衍生出的心念蛊惑,想着他,看去最后一眼。
是他?真的是他!溪月看到眼前与他越来越近,为他舍命的男子。眼眶渐渐的湿润。她分不出心中的感觉是属于自己,还是三魂中本来的溪月。在溪隅屏她为他补天时,牺牲了一魂,补天之后她筋疲力竭,溪月的女魂上身,她都没有发觉,后来她回到南海,打坐参禅之时总能看到清寒的影子,而凤凌已屈指可数。当她反观自照,发现灵魂的本貌已不是自己的容颜。溪月想把三魂从新分离,可是为时已晚,凡世的女魂已与自己融为一体,已找不到间隙的漏角。
她想不到溪月的女魂心中爱之力,这般强大。能让她一介仙主的心念发生偏转。
清寒知道异族邪灵数量甚多,用剑杀进去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剑走偏锋,在对手还没有反应过来,硬生生撞开一条路。
成功于否的关键在于推进的速度。进入敌阵伊始,苍龙,白虎,獠牙利齿,势如破竹。随着入阵渐深,清寒的锐气渐泄。只能曲线向前。远处云端上默魇异族的统帅,看着阵中有趣的一幕。指挥着邪魔恶灵。对冲入阵中的少年郎进行围堵。
溪月眼前的两只默魇邪灵,齐齐身斩,这位单纯果决的男子与她四目相对,他看到自己时明媚心安的笑意,让她的心头融化,溪月终于忘情的铺进了清寒的怀里。
她的脚被锥形的利器刺伤,无法动弹。清寒也已尽力竭、还好剑影白虎的速度极快。他把溪月抱在了身前,骑在了白虎背上往内殿金门赶去。
清寒进阵冲杀大大的减轻了守门仙侍的压力,他们关门的速度渐渐加快,清寒前有苍龙开路,又沿着战阵边缘迂回行进,撤离的速度不慢,完全来得及在闭门之前返回内殿。
连池金阁云端上的默魇族的统帅,就是从百岁老魂尸身中走出的那位默魇男子。
他立在云头上,长发被风丝丝的扬起,毫无生气的双眸中黑瞳的墨色,旋转四散,如星海的漩涡渐渐的吞噬掉清寒的身影。他的玄衣铠甲上,花图和古字,互相布列排位,露出弓状的图腾。弓身从铠甲中显形,由瑶池天泉所铸,他刺破自己的大小拇指,黑色的血丝整合成弦,系在弓端的两侧。拔下随身的兵刃默魇乌锥,做为箭矢拉满了弓弦。
统帅男子身旁,一带着面具,黑色披风遮掩着与默魇异族完全不同的铠甲样式的天侍,缓缓站起,女子声音说道:“主上,这就准备收杆了?”
默魇男子,圆月满弓,锥尖跟着清寒急速远遁的身形道:“仙子妙计,让我留修罗女为饵,没想到却钓上来这样一条大鱼。虽然他未必是最肥美的,但对我来说却是我急需的。”
女子轻笑:“恭喜主上了。”
锥箭离弦,向着清寒夺命奔去。
浮图莲目,莲影和眸,准确的捕捉到身后的转瞬即致的冷箭。须臾之间,清寒已下出决断。前有苍龙开路,压力最轻,两侧虽然便于逃遁,但没有自己的驾驭加持,白虎的速度必然变慢,易被后方大群的异族邪灵追上,莲眸看出冷箭的轨迹一直在随着自己的移动而调整,清寒毅然的跳下白虎断后。
溪月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的身后忽然感觉不到那个男子胸膛温暖的气息,但她听到他的铿锵却又温柔的耳语:“活着!路已不远。”
溪月焦急万分,想转过身去,却无法挪动腰胯,原来白虎的颠簸异常厉害。清寒为全身心应敌。便把溪月,用藤锁牢牢的固定在白虎的腰背上。溪月久战多时早已脱力,已没有气力摆开莲藤,她拼命的扭身。却只能余光中,看着清寒极力的挥剑。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凡世的时间,一年之前,在天麓山自己还是拽着他逃命,但此刻他把生的机会留给自己。一命一命。
挥刺了几式,清寒的脚步就已踉跄,血木青源的气力几乎耗尽,浮图莲目也化为普通天人众生的仙眸。
耳畔中冷箭的颤鸣已是极致的分贝。前方又有一队默魇邪魔扑了过来,数以百计的锥枪刺向清寒。
清寒缓缓的放下了冥音,双手按着剑柄上,让自己勉强保持着站立。
“也许这就是我的使命吧,保住了天母,保住了溪月,保住了十方……”
清寒闭上了双眼,满足,却孤独。
像是恋人间,女生羞涩而可爱的拥抱,在他的身后,将他柔柔的盖住,层层心音传递出她温柔的心语:“清寒,我在抱着你,这样抱着真的很幸福。”不是心田处的溪隅屏,只是纯粹的唯一心境之中,他回过身去,琢狄倾在了她的背上。嘴角上流出大片的紫色血液,呼吸微弱,她闭着双眼,清丽灵气的面颜没有丝毫的妆粉。
她美极了。
微笑的睡去。
清寒睁开了双眸,周身红色的铠甲,如朝阳的火润,图画皆是雄狮和日冕,甲胄的胸前是巨大勇武的狮首。狮首的点睛双目上各有两字,合在一起就是这铠甲的名字,红阳狮胄!
此刻甲胄的四周已被锥矛占满,却因铠甲之韧而没有被刺入,但是那邪魔男子的默魇乌锥,却刺裂了衣甲,没入箭尖。但让清寒最痛的刻骨的,是眼前从自己肩头生出的昙花,她护在清寒的容面上,被十二把邪灵锥刃贯入却没有被刺穿。她是极柔的花木,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清寒再度拔起了冥音,莲杀之破忌,斩灭了,眼前四面的邪灵,最后终究脱力瘫倒,心疼和心痛在他身上寸寸的刀割。意识游离时,漫天的火色和哄哄地水坡之声。将他浮起,疾速的抽离。
云端上近侍女子可惜地说道:“若不是奇异的红色铠甲突然出现,主上就能得到他了,就这么放他们走么?”
默魇男子不以为意:“我已达到目的,让他们走又何妨。仙子我可要静候你的佳音了,天时若到,你必会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