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天湛爵主凤凌,听出百岁老魂与溪月的对话中隐含奚落威胁的锋芒。他虽不明了老魂的话语中,暗喻所指何处。但在他眼前的绝艳骄傲的修罗仙子,几时有过这样阴晴相伴,无奈怯弱的容妆。这位女子,居在他心中最柔软的所在,她的一颦一笑,一苦一乐正与自己的目视相和,是切骨的感同身受!凤凌知道他要如何做,眼光中的冷冽,是对着老魂从心底中,暗涌的杀意。
天湛爵主就在老魂面前,吟念着法印,星图。丝毫不加掩饰,此时在他眼中是必胜的信念,不在是谨慎的试探和留手的分寸。
“花令,盘木驻根!”老魂心口的,万千根脉,通过他的身体下肢,急速的向着脚下冲去,这是盘木,木令之二的绝招,木令之一可以定人不动,木令之二只要这锁字根系,冲出体外,就能扎根与大地之上,或是空域之中,永生的缠定在那里。除非施术仙主,解除法术,否则只有耗尽永生的命数,转生才能解脱。但是,就算施术仙主解除了法术,那万千根系,也会榨取中术者大量生命仙源减其过半阳寿,最后根系才能枯萎,游离体外。
这是威力绝伦的菱花法术,因为此仙术过于霸道,术中的木根生成需要菱花的血木青源,气血浇铸方可而成,所以不能频繁使用,以天湛爵主的仙家实力,做多也只可使用一次。
老魂似乎没有想到,眼前这位菱花少年,会突然发难,他了解盘木令令式之二,看这少年的手印星图。他知道对方要依命相搏了!老魂卸下刚刚那少许淡淡的慌乱。他与少年极近,这短短的瞬间,他已经想好应对之策。可是……
一抹残红,如夕阳沉晖,迎着老魂,断命而来,老魂大吃一惊,他知道已经躲不过去了,这是五式莲刺,式四,逐天!,是莲杀之中,把所有仙家灵气血力覆在兵器之中,掷向对手,行这飞戈断命,破釜沉舟的一击。如弱击偏,将失去兵器,短时间内失去所有的气力,但是如果击中,必将夺命。老魂自信能躲过少年的一切近身杀招,可是,他万没想到这少年人在如此近的距离,还会投掷兵器行逐天之斩,把菱花世界两大绝学,盘木令二和逐天,二而一的使用。
“是天鸾剑啊,怪不得有如此威力!”空洞聊缈声音的男子傲视的看着眼前的凤凌,凤凌仰面倒在地上,眼前的一切让他难以置信的无法言语,盘木令,和逐天的反制力,已经让他动弹不得。
凤凌眼前的男子很年轻,长发及肩,面容与凡世的众生无异,却是看不出一丝的生气,尤其是他的双眼,瞳曚之中是忽明忽暗的墨色与白泽相替,一身玄黑色铠甲,甲胄的中心,是花形的图谱和古字名符。
男子刚一抬手,觉得还是有些僵硬吃力,他低头看去,原来还有若干的金色根脉,在他的手臂上有节奏的缠绕,男子鬼气森森的笑了萧,右手食指撑起一片墨颜雾气,然后指向金色的根枝,枝脉马上被雾气引去,脱离了身体,如残肢败叶的枯在了地上,他迅猛的下脚,狠狠的踩在凤凌正在指画法决的右手上,“天湛爵主果然名不虚传,都已经到了此等地步还不死心。”
溪月目光呆滞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刚刚的对战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她回望过来,就看见老魂的尸体已经被钉在远边的树上,但它身上的丝丝血气正和眼前这个男子相连,凤凌的惊天一击,男子从百岁老魂的身体中分离出来,又向是灵魂出窍的形态,总之是老魂已经死去,但是这个从老魂身体而来的男子活在他们的面前,他是谁!他是百岁老魂的魂魄实体,要去轮回转生,还是老魂的身体只是他的面具。
天湛凤凌,一直安静的人看着那位男子,没有再说话。墨色铠甲的男子,有些奇怪的问道:“爵主,刚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气势哪去了,此时你不该这么安静,你应该问我,为什么我会破掉盘木令。”
凤凌恢复了平时的神色说道:“因为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个墨魇族的异界众生,是怎么进入我们的宇宙三界,十法界的六道轮回中去的。溪月妹妹,请你先不要伤他。”
溪月仙子的竹欢匕,已停在那男子的身后。她知道,自己被这个所谓的百岁老魂彻彻底底的耍了,墨魇族是十方天人界不共戴天的仇敌,历次的劫时圣战,牺牲在它们手里仙界法主,不计其数。凤凌哥哥:刚刚隐晦的说,请不要伤他,实际是在暗示她快逃,不要伤了自己,只有溪月才能听懂其中的含义。其实溪月与凤凌的仙家神通几乎是不相上下,因为溪月师从观音大士,甚至比凤凌还略强几分,不然菩萨大士,也不会把保护叶青寒的重任托付给她一人。可是被老魂的威胁恫吓,让溪月少有的乱了分寸,这才让默魇族男子钻转了空子。挟持了凤凌。
男子回头看了溪月一眼,对她在自己脖颈后的法器视而不见,又望着凤凌,眼中的黑白交替而闪,有些略带伤感的味道说道:“好久没看过这身自己本来的皮了,天湛爵主,你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为了答谢你,让我看到了自己,我告诉你个秘密,记得也是以这身皮的模样,我用默魇锥刺进了,一位菱花仙族的身体,从他的脖颈刺入,胸前穿出,看着他青色的血液流满他的铠甲时,血流印出了,他胸前的蔓萝花迹,谁能想到堂堂十方仙王,六世菱花莲魄,竟会陨落在我的手里!”
对,就应该是这个眼神,恨不把我剥皮抽骨,啖肉饮血,都不能解除心头之恨的眼神!“男子,对着凤凌像在谈着无关紧要的往事,那优越洒脱的语调中,是试杀王尊的快意。”
默魇男子霎那间,把凤凌挡在自己的面前,溪月的竹欢匕,堪堪的停住,但部分匕尖,还是扎进了凤凌的额头边。
六世菱花莲魄,十方仙王的往生的经过,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他夺命伤位置的所在,更是只有青帝,六世莲祭,火灵圣君,和当时年幼的凤凌才知晓。尤其是胸前的贯通伤,是仙王卸下蔓萝天铠之后,才发现的。原来他就是,我的杀父仇人。
凤凌失去了自制的理智,疯狂的舞动着手臂想要挣脱束缚,男子狠狠扣住他的咽喉,凤凌的手臂因为剧烈的挣扎已经变了形,杀父仇人和自己是那么近,那么近,热血澎湃的杀意却化作无能为力,自己却在任人宰割。他困兽犹斗,只想玉石俱焚!此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狂喜的亢奋。
凤凌大声的喊着:“溪月,杀了他!杀了他!不用管我!连我一起把他杀了,动手啊,快动手!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快动手。”
仇恨是催人心神的烈酒,它能激荡热血中难以释怀的羁绊,助燃怒火。如一味为了忘却而豪饮,会陶醉于腥苦的酒香,最后永远的迷失。
凤凌已趋于癫狂,他口中喊出的字句,只能零星分辨出是,杀,杀,其它已经与嚎叫无异。溪月的脸夹上,泪河已成两床,她的嘴唇,已经被贝齿咬出了,白色的血辙,血末,不时的从嘴角旁飞落,溪月以仙术灵力操控着竹欢匕,一圈一圈的,围着默魇男子和凤凌寻找着攻击的位置。
默魇男子一直在默默的微笑,扼住凤凌咽喉处的手指不停的变换着手型,仿佛一切都只是游戏,凤凌的生命是他掌心中的玩具。
“我会向西瑶天母奏明,以十方仙族之力,来诛杀你,你是绝对跑不掉的。”溪月的口吻坚韧决绝,她已经摒除了一切杂念,为了凤凌的安危,她会不惜一切。
默魇男子,眼神中的落寞,是如此的理所当然,他淡淡的说了句,“十方之内,何人能杀我。”
既然无人能敌,为何你会觊觎浮图莲目?”溪月也相信他在十方之内已鲜有敌手。
“浮图莲目,是他的眼,我想让他物归原主,也不枉我送他往生……看来今时不巧,不能和仙子真正促膝长谈。”树林中,阵阵的金属互相撞击声,似乎让默魇男子,有些心不在焉,没有了想要再交谈的兴致。接下来,他让溪月吃了一惊,男子把凤凌丢给了溪月,凤凌已经晕厥多时了。
“虎父无犬子,居然把我逼离了真皮……好好的为他治伤吧,他已经中了我的毒,凭你的功力,马上为他驱毒,他还有救。”男子说完,玄黑的铠甲,棕乌的长披风裹住了身体,隐在了树林的边际。
默魇男子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又匆忙的消失在树海。六世莲魄,本是在圣战中牺牲,但默魇男子却为凤凌带来刻骨铭心的父仇,和一串数不清的谜题,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
溪月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想那默魇男子是否有别的歹意,她赶忙为凤凌解毒,凤凌在她的怀中。第一次,二人的距离是如此的近,溪月望着他,想着他为自己傻傻的冲冠一怒。凤凌的身体在不停的抽搐,狰狞和悲愤轮番侵袭着他曾经爽朗温和的面庞,想必他正在梦魇的苦海中狠狠的挣扎吧,他呼唤着好多人的名字,说着杀戮报仇的句子。最后滴滴的泪水,在他紧闭的人眼角,终于流了出来,凤凌说出了,最末的珍贵称谓,父亲。
溪月紧紧的把凤凌抱在了怀里,与爱人身临其境的同感,是爱最铭心的图腾,与凤凌十指紧扣的瞬间,两剂心疼共鸣,让溪月无法招架,她只想马上离开这处是非之地,送凤凌回家。
金属声,翁颤着整个树林,刚刚驾云而飞的溪月也被这声音疑惑而转头望去,黑白无常与鬼灵差官正在围着百岁老魂的尸体打转,看其仪式是在用手中的灵符招魂,百岁老魂虽是地仙,但身死引魂与凡人无异。溪月知道地府办差的效率,人如灯灭之时,黑白差官在旁守候立时拘魂,如若是横死,也是马上就到从不延迟。看情形,似乎他们不知,老魂真身,默魇男子已离去多时了。溪月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她想起了一个问题的始末,看来这个默魇魔邪,也有软肋相克。
芸芸众生,飞禽走兽,皆有软肋随身。或是爱憎痴情,或是嗜好梦想。软肋,白话而讲,就是为何而活,言之决定生死。
天麓山,溪源平顶,再经过地府之门邻面就是葬海,葬海是凡世与阴世最终的天隔。葬海的北方是在盘古主神创世之时就存在的萍琅冰川。传说萍琅冰川是盘古在天地一片混沌之时偶然得到的灵冰。因为这块灵冰不化不碎,主神盘古很是喜爱,所以常常把玩。他在冰上刻上符迹,或是绘上图画。
主神创世之后,灵冰化为萍琅冰川,因为冰体本身有主神留下的遗迹,所以被三界仙真视为圣物,如有三界众生触犯天规,或犯下大过,就会被罚在这萍琅冰川,面祖先之迹,而静思反省,直道冰川碎裂一末之时方可结束。
西瑶天母心系苍生,认为若等冰川裂下一痕,遭受惩罚的众生才能回还的条件太过于苛刻。因天人众生的仙寿,太过于短暂,就算命数最长的仙族完完美美的寿终正寝,也等不到冰川掉下一滴角。可是,佛,缘绝法界众生,认为祖宗之道不可轻易更改,起初并不同意,最后被西瑶天母大慈悲所感,各退一步,只要萍琅冰川下,再裂一痕时,就大赦被罚的众生,让他们全部归家,重新补录他们的仙籍,再谱新的惩罚之法。
所以今时今日,萍琅冰川上早已了无人烟,只有一枝昙花,名为昙花其实也并不确切,她是被镇锁在昙花之内的仙族,在上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大赦中,当时她被昙花封镇不久,还无法自由的控制花体,正巧她扎根的位置是在冰川裂痕的之上,她掉了进去,大赦天舟来救时,所有众生都争先空后的上船而忽略了她,当她费尽气力爬上来,天舟早已飞离多时,并且永久的封闭了萍琅冰川这片时空。
昙花独自活在这冰原中,她的品性随着冰冷的零点,慢慢的同化,她渴望着自由,无比的,甚至是病态的渴望着。为了自由,她会不择手段。
昙花能偷渡葬海,因为有昙花衣的保护,所以她不怕葬海天谴的诅咒,但昙花终究不能跨越法界,她的根已经扎在萍琅冰川,在这个时空里只有她唯一的众生,她的本名早已在十方仙界除名,如果昙花长时间的脱离法界,等待着,她的就是阴阳法残酷的凌迟。
昙花迷上了占卜,她的占卜只问自由。不久前一位鬼陀的到访送给她一次将要自由的机会,她很吃惊,她惊讶与除了她之外,还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同时昙花又对自己的占卜之术有些灰心,因为这之前占卜的卦象显示都是在这冰原上无休止的流放,并没有转机。
她默念着那个凶险万分的条件,毫不迟疑抓住了这次机会。她对自己一遍遍的自语:“琢狄,这是你自由的机会,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