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但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害怕一不小心会点燃空气,燃烧这个家庭。孙卓芸的父母在厨房做饭,艺欧的父母趁着大家不注意,拉着艺欧去了他们房间。
“啪!”艺父在艺母关上房门时用力给了艺欧一巴掌。
“知道爸爸为什么要打你吗?啊!”艺欧的父亲气得全身发抖,质问道。
“噗咚!”艺欧顺势跪在了父母的面前。艺欧的母亲默默地站在一旁流泪,没有阻止任何一方,因为她也认为儿子做错了。
“说吧,你要打算怎么做?”艺父稳住情绪问道。
“爸,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教教我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你让我们这些老骨头如何是好啊,如何面对彼此呀,儿子……”艺父老泪横流、无奈地说道。
那一晚的饭,是这家人一生中吃得最痛苦的饭,大家都不知道吃的是什么,饭菜的味道怎么样?有没有吃饱?
夜深了。
尽管不想面对,但是却不得不面对。
“灵儿还好吗?”
艺欧关上房门的时候,孙卓芸问道。
“嗯。”艺欧不敢抬头,只是低头回应。
孙卓芸感到眼睛刺痛,她仰头吐气调整自己的情绪。
“到这儿来坐吧?”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卓芸……”
两人坐在窗边,看着深圳夜间的灯火和霓虹。
“如果没有来深圳该多好,那样,今天你就不会跟我说对不起了,是吗?”
“嗯。”
很久的沉默后。
“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做呢?”
艺欧抬头看着妻子红红的眼睛、苍白的脸色、憔悴的面庞,他的心像被刀切碎,一阵紧缩,一阵绞痛。
“我不知道,真的,真的不知道……”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了很久。
“离婚吧!”孙卓芸打破了沉默。
“不,不,不离……”
“那你告诉我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我,我现在还没有想到,但是……”
“如果像这样生活下去,不仅是你和我,两边的父母都会不自在,生活都会很辛苦。灵儿怎么办?你的孩子怎么办?灵儿的家人会放过你吗?你告诉我,告诉我解决办法。”
“这……”
又是长久的沉默。
这一夜失眠的不仅是艺欧夫妇,Ray也失眠了,他内心无比煎熬,他决定了,他要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生活。因为他无法面对自己的身世,他难以启齿,更害怕别人谈起,总之,他更加自卑,更加害怕,他想逃避,逃避这一切,甚至逃避这个世界。
“以然知道了,以后我在她面前……”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敢去想象。
“彬叔,我想回美国,你可以帮我吗?”
“你决定了吗?”
“是的,反正在哪里都是一个人,还是去美国吧!”
“跟懂事长说一下吧!”
“会的,我给他打电话。”
已经到了上班时间,但是金以然还没有见着Ray,她的心里很不平静,直到看到他,她才能安心工作,但是又必须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你要辞职?”
“嗯!”
“哦,找到新工作了吗?”
“嗯!”
“恭喜你。”
“谢谢,我想尽快走,可以吗?”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有点急事要处理。”
这一天,金以然心里压着一股气,她只能拼命地工作来释放心中的压抑和内心的慌张。Ray用三天的时间交接完工作,然后再也没有出现,消失在金以然的世界。
“这是第一次一起吃饭吧!”李瀚祥说道。
“是的。”Ray回答道。
“阿彬说你要回美国。”
“嗯,希望您能答应。”
“为什么?因为金小姐?”
“不是,我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生活。”
“因为你母亲?”
“算是吧!”
“这个是墓地的地址,想去就去看看吧!对于这一切,我,我很抱歉。”
Ray的眼泪咕噜滑落,他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Ray伸手从父亲的手里接过纸条,他曾经是多么急切和渴望知道关于母亲的一切,但是,现在,他多么想要忘记这一切。
“金小姐,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Ray知道他的身世,他觉得无法面对你,怕你看不起他,所以他决定要回美国,以后都不回来了。Ray跟我说过,跟你共事这段时间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我很担心他,他一个人回美国会是什么样子……”阿彬给金以然打电话,语气中充满了自责的味道。
听到这句话,金以然的心突然飘在空中,整个人都恍惚了,是那么的不踏实。
“航班信息我发短信给你。”
坐在位置上的金以然彻底迷茫了,她跟领导打了招呼,直奔机场。
尽管心中有太多的不愿意,Ray还是生硬地跪在了从未谋面的母亲的坟前,除了眼泪、悲伤、压抑和凄凉,剩下的只有这无奈的事实、冰凉的墓碑和穿过他的风儿了。
金以然赶到机场时,Ray乘坐的飞机已经起飞13分钟,她眼睛看着深邃的蓝天,心中好苦涩,好难受,心里空空的。
“这是离婚协议,我爸爸和妈妈尊重我的选择,你负责跟你爸妈谈吧。”
艺欧伸手接过孙卓芸递过来的文件袋,然后瘫坐在床上,眼泪吧嗒地掉在黄色的牛皮纸上。
“拜托你有点出息好吗?一个大男人敢做要敢为,如此优柔寡断,难道你让灵儿就这样一个人在加拿大,让她的孩子没有父亲,让她的家人憎恨你,让我和爸爸妈妈生活在痛苦中吗?我告诉你,你给我听清楚,我,不可能,再跟你一起生活,因为看到你就觉得恶心,我恨你,这辈子……”
沉默。
“麻烦你像一个男人,去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艺欧说完跪在孙卓芸面前。
看到艺欧的样子,孙卓芸心痛得直不起腰,她流着眼泪,流着鼻涕,流着口水,给艺欧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书生,和未婚妻约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结婚。到那一天,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书生受此打击,一病不起。家人用尽各种办法都无能为力,眼看奄奄一息。这时,路过一游方僧人,得知情况,决定点化于他。僧人到他床前,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让书生看。书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一眼,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人,将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走了……再路过一人,他走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把尸体掩埋了………疑惑间,画面切换,书生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洞房花烛,被她丈夫掀起盖头的瞬间……书生不明所以。僧人解释道:看到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吗?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2个路过的人,曾给过她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现在的丈夫。书生大悟……”
哭成泪人的彼此看着彼此,没有谁比谁更心痛,因为都很痛。
“也许,你前世埋葬了灵儿,只是给我披了件衣服罢了!”孙卓芸说完,重重吐了口气。
后记
二个半月后。
“妈妈,我们要去美国做什么呀?”
“不是你天天说想哥哥吗?”
“我们去看哥哥吗?”
“嗯,我们去找哥哥。”
“他会跟我们一起回来吗?”
“如果他过得幸福,他就不会回来,如果他过得不开心,我们就把他带回来,好吗?”
“嗯。好想快点见到他。”
金以然和小磊坐在机仓里,她握着儿子的小手,看着机窗外一望无际的白云,此刻,她就像那一簇簇的白云,是那样的平静。
艺欧正焦急的等在产房外,除了他,还有他的父母,灵儿的家人,除了灵儿的哥哥。
李子纯已经在上海O公司上班,她美丽依旧,只是显得高冷而忧伤,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姜泽为,好想要见他,却不知道相见于何年何月?今生还是来世!
此时的姜泽为正在美国埋头工作,是心灵感应吗?为何他的心脏总是隐隐作痛!
在西北大漠里,孙卓芸背着背包,裹着头巾,戴着墨镜,跟着驴友一起徒步远行,她已经离开深圳,她要放空自己。
“喝点水吧!”一个驴友递给她一瓶水。
“谢谢!”
驴友取下墨镜坐在孙卓芸的身边。
“你喜欢徒步?”
孙卓芸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转头的瞬间,脸上的轻松惬意没了踪影。
“好巧!”
“这,算什么,巧合?”
“人生何处不相逢。”
“哼!”孙卓芸冷笑道,然后转头瞥了他一眼,眼里全是傲慢、鄙视和厌恶。
她清高、孤傲地仰头喝水,来不及吞下的水打湿了她的衣服。
从没有谁敢如此鄙视他,灵鑫莞尔一笑。
“真是个有趣的人,有意思的女人,看了让人心痛。妹妹,就让哥哥帮你偿还点人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