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爱……矮……矮人？”
“是啊，你没见过矮人？”
“见过，很少。说话，没有过。”如果只说单个词语的话，比较顺口。
“这里是……哪里？”
“旅馆。”
“不……这里是……地区？国家？”
“啊，你要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吧。这里是奥特洛帝国，嗯……边境，这个村子的名字，我不清楚。”
“我……我……森林，你们，发现我？”
“森林？啊哈！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以为你是死的，被一只斑影豹叼着，看样子是要带回去喂它的小崽子。我们当时正在追一头负伤逃跑的熊。”
“熊？”
“我们没好工作的时候，每年都要去捕猎一两次魔兽。有些魔兽很值钱。”
“我的梅梅……妹、妹妹，你们，有，看到吗？”
“妹妹！你还有个妹妹！老天！抱歉，我们没发现，斑影豹不会只有一只出来捕猎，很遗憾。你妹妹很可能已经被另一只……”
“嗯……当时，在树洞，过夜。我和妹妹，一起，斑……斑……豹子，来了。”
“嘿！别太难过了，森林就是这样，你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
“……”
“你们是？”
“我们？我们是佣兵。只要有钱赚，什么活都干。”
“为什么……九……救我？”
“呃……我不清楚。”灰须咧着大嘴，眼望屋顶想了一下。“好像是打死那只斑影豹以后，发现你居然还活着，老大不想丢下你。恩，就是这样。”
“老大？”
“就是我们的头儿，那个光头大个子，说你欠了他钱的那个，哈哈哈。”
“他……为什么？救我？”
“那你得去问他，我怎么知道？按照常理，一般是不会管这种事的，我不是说不该救你，只是无边森林里很危险，随时会遇到魔兽什么的。带着一个受伤要死的孩子，可不是什么安全的事，血腥味可能会引来很多厉害的魔兽，而且带着你，队伍的行进速度也快不起来。还有看你当时受的伤，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我们也没有能治疗重伤的魔法师。所以通常遇到这种情况，最多是帮你早点解脱了事。”
“杀死我？”
“啊哈！我们是佣兵，可不是什么大善人。要知道，救你，我们全部十几个人都要冒着生命危险的。”
“我明白。”
“臭小子！一句感谢的话都不说吗？面前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
“臭小子，你是在装聋卖傻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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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乔斯很清楚，灰须说的那种情形下，无论什么人，大概都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的，能够帮助自己解脱已经算是好人了。从自己苏醒以后的情况来看，自己的命，的确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捡回来的。自己的伤，虽然不清楚到底有多严重，不过比起死亡，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乔斯并不打算放下戒心，他不能随便相信任何人。
但是他仍然觉得，他欠了他们的债。
“谢谢！你们。”
“……哈哈，终于肯说了，我说你这小子，确实不好啃，难怪那只豹子没咬死你。”
“你们，发现我，过去，多少天了？”
“呃……发现你以后，我们在森林里走了三天才出来，你一直在昏迷，上了草原过了一天，你才醒，之后又走了两天，才走到这里，然后，在这里躺了……”灰须扳着手指头算着，“三……四天，一共是……”
“十天。”
“是吗？差不多吧。”臭小子算出来了，灰须就懒的算了。
“走了多远？”
“三四百里吧？反正过了国境了，怎么？你还想回去吗？”
“不，我……”
乔斯知道自己已经被他们带出了国境，他现在既不能回去，也不想回去，他想弄明白的问题，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弄明白的，必须等自己足够大了，有足够的能力了，才能回去。
“我和妹妹，是孤儿。”
“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小野人呢。”
他们救治了我，目前也保护着我，或许自己可以利用他们。至少，能够保护我一阵子，让我学会一些生存必要的知识和能力。
一边说着话，乔斯一边在活动着身体的其他地方，他不想浪费时间，他想早点恢复对身体的控制，他想要生存，想要学习，想要变得强大，想要达到自己的目标。
“你们，很强吗？”
“你是说强壮？倒是有几个强壮的。老大那家伙就很强壮，他一个人光靠力气就能干掉一头发疯的野猪，野猪可是很强壮的，发起疯来……”
“不是，我，意思是，在佣兵……佣兵里。”
“一般的佣兵里，还算可以吧。没人敢惹老大。”
“一般？还有，更厉害的吗？”
“哈！什么话，世界这么大，厉害的人很多。难道我们救了你，就是天下无敌了吗？”
“那个，医师。魔法，很厉害？”
“那个家伙？他就是个魔法师，不是什么医师。唔……要比谁厉害的话，他应该比老大厉害一点吧。他治好你的那个魔法，虽然差点也要了他的命，不过也是要够厉害的人，才能施放的。”
“那是，什么魔法？”
“不知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是高等级的魔法，一般的小伤，我们队伍的魔法师也会治疗，但是你的伤，一般的治疗是没用的。花二十个金币才能施展的魔法，怎么也不会太差吧。”
“你，厉害吗？”
“我？啊哈！小子，你居然问我厉不厉害？我可是近战和魔法都精通呢！”
“你？会魔法？”
“怎么？不相信吗？”灰须可不想放过吹嘘自己的机会，他噌的站起来，飞快的对着自己施放了一个魔法，身体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土黄色光晕。灰须得意的说：“怎么样？这就是居家旅行战斗必备的——石肤术！”
“发点光，就是，魔法？证明一下。”
“证明？怎么证明？哦，有了！”灰须东张西望，跑到门口，捡起门闩，右手抡起来，对着直伸的左手臂用力打下，“咔嚓！”门闩断了。“看吧！多强的防御力！”
“我看，不用魔法。你的，手臂，这么打，也没事的。”
“哦！那你说怎么证明？……哈！有了！”
灰须有点恼怒，不过他马上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不怀好意的嘿嘿笑着，左手一挥，对着乔斯施了一个同样的石肤术。然后举起半截门闩，照着乔斯就打！
“喂……你……”
乔斯没想到灰须说来就来，来不及说话阻止，只能本能的抬起手臂阻挡。
“啪！”的一声响，乔斯的手臂没事，小腿却被门闩打了个正着。
“你小子很笨呢，我打的是你的脚，你拿手挡个什么。”
乔斯气的差点跳起来，还好马上克制住了，他可不想一激动，搞得身体又出状况，只能大叫：“你才笨呢，我是个饼人！啊……病人！”
“哈哈哈！饼人？你感觉一下你的脚吧。”灰须得意洋洋的说。乔斯这才回过神来，咦？小腿被打的地方，痛，的确还是痛的，但并不严重，顶多就像不小心撞到了椅子那种程度。仔细一看，灰须手里的半截门闩，击打部位的木头都凹陷了，裂开了口，虽然没断，但是显然打的也不轻。再看看自己的小腿面，隐隐泛着点土黄色的光，裤子破了，露出一小块皮肤，有点发红，上面像是蹭破了点皮。
不是吧，正常的话，挨了这一下，就算骨头没断，也会淤肿流血痛的站不起来了。
看着乔斯惊讶的神情，灰须更加得意了。“现在相信了吧，哼哼。我灰须的石肤术，防御力可是超强喔！一般人施放的石肤术，可没有这么好的效果！想起有一次遇险，情况危急，我给自己施上一个石肤术，一个人冲了上去……”
乔斯早知道灰须这家伙有些话唠，没人说话他都能对你自言自语半天。直接不理他自顾自的吹嘘，接着问道：“还有什么？”
“我一个青龙摆尾！紧接着一个……啊？什么还有什么？”灰须显然还没有从英雄的遐想中回过神来。
“你还会，什么魔法？”
“呃……有了这个石肤术，还需要会什么吗？打架的时候我顶着石肤术冲上去，还有什么挡得住？要别的魔法干什么？”灰须的眼神有些闪烁。
乔斯心里暗笑，吹嘘显摆了半天，原来他只是会这一个石肤术啊。
说到底，灰须还是个近战的战士，不过多了个石肤术，更能抗打罢了。
果然，想要从他这里了解更多关于魔法的事情，是不现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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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斯一边适应活动身体，一边和灰须闲聊，一天下来，也掌握了不少情况。
如今乔斯和灰须所在的佣兵队伍，是在奥特洛帝国领地内，西面五十里地，就是奥特洛帝国和阿斯图里亚斯帝国的边界。灰须他们在无边森林狩猎魔兽时，发现了乔斯，之后，向南进入阿斯图里亚斯帝国境内，然后向东穿越了两国边境关所，目前在这个村子休整——一半也是为了乔斯。
这片名叫加斯兰的大陆地域宽广，智慧种族众多，人类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建立过无数国家，发动过无数战争和侵略，占据了整个大陆中央的大面积地域。
奥特洛帝国和阿斯图里亚斯帝国占据大陆的中部和北部，是目前人类国家中疆域最大、实力最强的两个，这两个国家常常借故发动战争，互相攻击。许多种族，包括许多人类，都认为这两个国家之间战争的胜负，有可能带来人类这个种族的统一，或者衰亡。不过他们之间已经打了好几百年了，而且看样子，就算继续再打几百年也不一定会有结果。
灰须来自矮人王国，矮人王国位于中央山脉，中央山脉从中部横断大陆，奥特洛帝国和阿斯图里亚斯帝国被中央山脉分割开，只在大陆北边的一片接壤，也就是乔斯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矮人王国是为数不多的人类之外种族建立的国家，历史久远，甚至在人类出现之前就存在了。此外，拥有同样悠久历史的精灵，在南面一座独立的大岛——或许应该说是大陆，因为面积实在很大——拥有类似国家的主权。其他的智慧种族，大多按照原始的社会结构生活，并没有建立国家。有的种族，在人类政权和军事涉足不了的地区自由生活，也有的种族，依附于人类国家，和人类共同发展。
当然，大陆之大，仍然有无数的未知之地或已知之地，无法被这些种族征服。矮人王国地处的中央山脉周围，就有大片的未知之地。无边森林以北，由北方山脉阻挡，更是有各个智慧种族都极少涉足的广大土地，据说这些土地的面积之大，有可能相当于目前已被探索的大陆面积，其中可能生活着无数未知的生物或种族。已知的，就有被兽人族控制的远东荒原，传说荒原的面积就大约相当于一个人类最大的国家面积，生活着数千万兽人。
国家与国家，种族与种族之间，既有侵略战争的，也有发展共存的。不过最近一两百年来，大陆的格局变化不大。除了两个大帝国之间绵延数百年的征战，其他的都是些小规模的战争。
整个大陆，正在稳定繁荣的发展。
无数的冒险者、探索者、商人、研究学者、不知道该干什么的人，都怀揣着梦想，奔走在整个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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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快过去了。
灰须这一天说的话太多，居然把喜欢说话的自己都说累了，正靠着椅背打盹。
乔斯一边学习，一边问问题，一边不停的掌握自己的躯体控制。灰须说着话睡着以后，乔斯已经恢复到可以自己坐起来，甚至能下地勉强走上两步，说话也没太大的问题了。最难恢复的还是受伤最重的大面积胸腹部和左肩左臂。不过按土黄袍子说的，只是时间问题，等骨头慢慢痊愈，也就好了。
今天白天，老大和其他人都没有出现，外面也没有平时的喧闹，大概都出去做什么了吧。
乔斯继续练习着起身，走几步，转身，走回去，扶床，坐下……这些简单的动作，越来越顺畅自如。他发现，只要不是很突然很猛烈的做动作，身体是很容易接受控制的。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声音移动着到了楼下，楼下感觉到像平时一样的热闹。大概是佣兵们回来了。
灰须被吵醒了，他擦擦口水，表示自己要去看看，就丢下乔斯走了。
不一会儿，灰须回来，笑咪咪的对着乔斯说：“老大知道你能走路了，要你下去一起吃晚饭。”
“你怎么也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发钱的日子，当然高兴了！”
“发钱？”
“下去你就知道了。”
灰须少见的没有解释，急不可耐的催促着乔斯，看乔斯走的慢，索性一把把乔斯抱起来，快速的到了楼下。
“哈哈哈哈哈哈，灰须你是要娶这个小地精吗？”
“天哪！灰须你真温柔，我要爱上你了！”
“哦呵呵呵，灰须你不是不喜欢人类的女人吗？我明白了，你的确不喜欢女人，你喜欢的是男人！哈哈哈”
楼下饭厅横七竖八坐了十几个人，一看到矮壮的灰须把瘦弱的乔斯横抱在怀里从楼上下来那滑稽的样子，顿时笑成了一团。
“放……放屁！我是怕他伤势加重！”灰须胀红了脸，徒劳的分辨。
结果，引起了一阵更大的笑声和更肆无忌惮的奚落。
“妈的，吵死了！”
老大一声吼。
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先坐下吧，”老大看了乔斯和灰须一眼说：“一边算账一边吃饭。”
酒菜送上，众人开吃，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翻着一个破旧的羊皮软壳小本子，站在一边念着：“钱宁，十四金币八十银币。莱恩，十金币十五银币。饭桶，九金币六十五银币。瑟茜，十三金币五十银币。大板牙……”
有的是名字有的是绰号，报的应该是个人的收入。
有人问到：“我怎么少了五十银币？”
尖嘴猴腮停下来，翻翻本子，找到一处指着说：“第四天，你弄坏了两张好皮子。第十一天，损失了武器，还破坏了一个陷阱。”
“唔，知道了。”那人接着吃起来。
一通盘算之后，每个人都获得了不等的报酬。看来这次的收获的确不错，平均都有十个以上的金币入手。每个人都很开心的样子。
吃完饭就等着领钱了。
乔斯的动作很慢，他还没吃完。
这时，老大抹了抹嘴，对着乔斯说：“别忘了你欠他们二十个金币的债。”
乔斯一愣，不是“我”吗？怎么成了“他们”？
“当时跟我打赌，这小子活不了的站起来！”老大一拍桌子，把乔斯面前的碗都打翻了。呼啦啦，站起来一大片，本来就站着的尖嘴猴腮反应很快，“唰！”的坐了下去。乔斯一看，旁边的灰须站着，灰须挤着眼睛朝他尴尬的一笑。
“妈的！老子差点给忘了。”老大一摸后脑勺，接着大笑说道：“打赌输的，每个人扣两个金币！哈哈哈！这下治病的二十金币就有了！”
“当时没说赌注是多少来着啊！”
“我们有十二个人呢，就算看病二十，还多了四个呢！”
“老大，你太奸诈了！”
“你这个大无赖！”
各种抗议挑衅不服咒骂开始了。
“都他妈闭嘴！我们马上要走了，不能继续带着这小子了。我再出五个金币，多的钱给这小子，后面就靠他自己了！谁有意见！”
没人有意见。
乔斯真的愣住了。
自己一下子欠了很多人，很多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