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辛港分为湖对岸的兵营区、码头区、大桥区、河东区和河西区,还有东市街和富人区。
富人们自然是不会和一般的平民百姓住在一起,他们在西北边的湖畔都建有庄园和别墅,大多是些有钱的大商户,还有不少贵族的家属别院,许多大商会也在那边,和满足富人们日常所需的高档商店,集中成一条街道。
河西区的孤儿们带来的消息,和这些大商会有关。
他们听说河东的孤儿们在找赚钱的法子,立刻有人说商会和大商人都在富人区,但是为了方便办事,具体买卖货物的地点却都在码头和东市街,而仓库和货场又在河西区外面,这些路程都不近,每次商会传递指示,或者办事处有情况要汇报,或者货场进出货物要通报商会和办事处,都很麻烦,那些办事员每次都跑的哭爹喊娘的,所以偶尔也会找孤儿来送消息,河东的孤儿们也想做,但是却又不敢,因为跑到别区,遇到别的孤儿或者混混流氓,甚至一般的士兵水手平民闲人,都可能挨一顿打,消息没送到拿不到酬劳不说,弄不好人都回不来了。
“一般能给你们多少钱?”乔斯问。
河西来的孤儿说:“一两个铜子儿总是有的,有时候有紧急的事情,他们还愿意出五个呢,就是没人敢跑。”他缩了缩脖子,看看马丁,有些害怕的说:“这边的哥儿们比我们多,有一次我过来送信,还被打过一顿,后来就再不敢过来了。”
马丁不好意思的说:“我哪知道你们过来干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们来猫食儿吃的,那能不赶吗?”
“现在不一样了。”吉卜林说。“我们不会再欺负你们了。”
那孤儿说:“我一开始也不信的,不过马丁把吃的分给我们,我就……”
大家都笑起来。
“他们送消息这事,多不多?”乔斯问。
“多!每天都有。尤其是最近,那些个办事的每天就在不停地跑,来来回回的,好多人呢。”
“我们这边也看到过。”马丁肯定的说,“只是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干嘛。”
“这个是个好门道。”乔斯说:“要想办法,把这事弄到我们来做,可比其他的活计管用多了。”
“恩,我们会抄近路,还跑的快。”号称跑得快的吉卜林说。
“对,我们要好好琢磨琢磨。”乔斯说,又问那个孤儿:“还有什么情况要注意的?想到什么就说,先别管有没有用。”
河西区的孤儿你一句我一句,把那边的情况大致都说了,河西住的居民比河东这边有钱些,所以孤儿们捡的剩菜剩饭也多些,但是那边的人对孤儿们也更凶些,常常撵着追打,所以河西的孤儿们白天都不敢上街,只有晚上才敢出来到处翻垃圾找吃的,他们大部分聚居在那边的垃圾场,也方便找食。富人区,孤儿们是绝对不敢去的,那边的人家都有家丁保镖,街上还有巡逻的卫兵,要是在富人区被他们看到,怕是要被打断两条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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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清楚情况以后,大家开始琢磨着该怎么办。
最大的麻烦,大概还是孤儿们的身份,在有钱人眼里,他们就是一群要饭的、偷东西的、肮脏的野杂种。
别说去揽活儿啦,就算光明正大的上街都做不到。
不过乔斯不是这里生长的孤儿,他没有那些固有的对人们的畏惧。
他仔细想了想,做了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一说出来,可把其他人吓的不轻。
乔斯那家伙要直接去找商会的大商人,来谈生意!
他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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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由马丁带着那些年纪较大有力气的哥儿们,开始在街上找推车的活了,因为马丁他们也时常干这个,倒是认识了一些车行的伙计,很快,就谈好了一家小车行,帮他们的工人推车,每辆车两个铜币,钱虽不多,也算是有固定的收入了。
其他的人,开始背着袋子搜集废品,捡到了废铁锈钉子废纸破布头,有用的没用的,都拿回来先分拣了攒着,等以后多了在卖。
十几个女孤儿,凑了一些还算看到过去的衣服给她们,把脸洗干净,挨家挨户的问要不要帮忙洗刷东西,居然也很快找了几个活,赚了些钱回来。
一些年纪小点的,八九岁的,也被大孩子们领着,搜集了些破盆子破罐,排着队,到酒馆饭店食品店的后门,讨要剩饭剩菜和卖剩的过期的食物,居民们看他们规规矩矩的,不吵不抢不乱摸东西,再加上前段时间的监视事件对人们多少造成了些影响,都不怎么凶了,把剩下的不要的吃的都给了他们。
乔斯挑选了一些擅长跑步的,要他们沿着码头到货场、货场到富人区、富人区到码头这几条路线,一边练习跑步攀爬,一边勘察地形,寻找最便捷最快速的路线。
吉卜林的妹妹艾咪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了,她和其他女孩们照顾着哥哥和小孩子们,洗东西、分发食物、收拾破布烂絮给大家铺床,十分开心的忙碌着。她听说乔斯救了哥哥和她的事以后,总是悄悄的偷看乔斯。吉卜林躺在妹妹给他铺好的烂絮上,笑着,他知道,妹妹现在最亲的人还是自己,但是最崇拜的人,已经换做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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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是个周启日,又是个月头,乔斯和跑得快们准备好了。
这几天,乔斯要杰克带路,去了一趟河东的市场,买了三十几套旧衣服和一些布包,一些红布,还有一些肥皂。回来以后,和挑选好的跑得快们,都洗干净身上脸上,换上衣服,整理好头发,大家一看,这些少年少女们一个个精神奕奕,一点儿也不像之前的样子了,看着就像平常人家的孩子。
接着乔斯和马丁教了他们一些简单的礼节和用语,培训了一整天,才算有模有样。
小孤儿们在旁边嘻嘻哈哈的看着,他们从没这么开心过,那场面简直就像传说中的马戏一样好看。
这天一早,跑得快们穿戴整齐,绑好绑腿和草鞋,背上布包,里面装着食物,把红布条系在左胳膊上,列着整齐的队伍,跟着乔斯和马丁,上了路。
乔斯十四岁,马丁十五岁,个头都有一尺六了,洗刷干净后眉眼也都俊朗的很,再穿着最好的两套衣服,绑上红布带,那气质,那形象,在孤儿们眼里只有一个词来形容:完美!他们带着队伍,雄赳赳气昂昂,跨过破木板桥,上了河岸,在孤儿们崇拜憧憬的眼神中,走出了窝棚区。
路已经很熟了,他们一路走着,接受着路人们诧异的眼光。
走了半个钟头,终于接近了富人区。
马丁和其他孤儿都开始有点害怕了,这儿可不是能随便闯的啊,看看!那路边都站着卫兵,看着这边呢!
乔斯一马当先,抬头挺胸的就走了过去,还对着那些卫兵们点了点头,大声问候:“长官们辛苦了!今儿日头不错啊。”
卫兵们有点愣神,这谁啊?不过看着这些少年都穿着得整齐,干干净净的,还排着队,不知道是来干嘛的,但也没阻拦的意思,又不是乞丐小偷流氓混混,碍着他们什么事了?何况还挺有礼貌的,哟!里面还有个把小姑娘,貌似脸蛋还长得不错哦,就是太瘦了点,也没怎么发育啊。
马丁和跑得快们紧张的跟在乔斯后面,动作僵硬的走了进去。
妈呀!吓出了一身汗!不过乔斯真有本事,按他说的,微笑点头,居然就这么进来了,没人拦啊。
路上的人,也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些孤儿们,但也没什么大反应,慢慢的,马丁和跑得快们也放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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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子爵十分烦躁,最近的天气又热,他使劲拽着洁白的衬衣衣领往下拉,往脖子里扇风。
塞勒斯威尔殿下正在东边修建要塞,抵御兽人的军队入侵,作为本地的荣誉爵士和大商人,出钱出力支持国家边防,那都是义不容辞的,而且还是巴结这个大人物的良机。虽说塞勒斯威尔殿下没有被皇帝陛下册立为皇子,但以后怎么说他也是个亲王,而且还手握兵权!根据首都传来的消息,说不定,皇帝陛下是有意让他长期驻守在这里的,以缓解穆雷皇子的处境,给穆雷皇子以后顺利坐上皇位让路的。
不管怎么说,塞勒斯威尔殿下短期内是不会走的,而且肯定是这附近最有权势的人物,将来穆雷皇子上位,也只会安抚拉拢这个坐拥重兵的哥哥,按照惯例,封他个公爵什么的,那时候,塞勒斯威尔殿下就等于是这里的皇帝了。
罗伯特子爵哪有不懂这个道理的,而且前几天,一直想巴结还巴结不上的塞勒斯威尔殿下,却派人主动找到他主持的商会,要求商会帮助前线运送粮草和建材物资,并且会按照市场价格提供佣金。
就算是倒贴钱,本地商人也会为这个抢破头啊!现在居然送上门来了!
不过罗伯特子爵烦心的也正是这个。
克莱辛港以前是军民两用的港口,而且靠近古雷库哈山脉,偶尔会遭遇魔兽和兽人进攻,现在情况已经好很多了,魔兽越来越少,军事意义也没以前那么重要了,但是曾经的混乱局面和缺乏规划,导致现在克莱辛港的交通成了个大问题,破烂狭窄的道路、分散的装卸和货运,还有多家商会货站为了竞争,总是拥挤抢道,都加剧了这些不便。而交通又直接影响了运输和信息传递,很多时候消息都不能及时传达,造成货物的管理、运输、进出仓、装卸等等,都很拖沓。
这要是一般的货物,这么多年大家也习惯了,慢慢来呗,也不差那点时间。
可现在这运输的都是军事物资啊,干系到要塞的修建、士兵的吃穿,怎么能还这样拖沓呢!就算重新规划或者新建道路,这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啊!
但是……目前的情况,也压根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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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子爵急的团团转,下面的店长管理也想不出办法,只能催着骂着更下面的人,更下面再催更更下面的,最下面的跑断了腿,还是没有提高多少效率。这几天,已经多次把下面的人骂的狗血淋头,下面的也反映上来,实在跑不动啊,平时都是些记账开条点货的伙计,哪有那个体力啊,又不能让搬运装卸的工人们和驾车的车夫去跑,耽误了他们的事,后果一样很严重。
再急也没用,罗伯特子爵整了整衣领,戴上帽子,拿上手杖,出去透透气去。
从宽敞华丽的办公室出来,门口的随从立刻掩上们,跟在后面,跑来跑起的管事们纷纷停下来鞠躬,罗伯特一摆手。“现在没空管这些礼节,都抓紧时间!”管事们立刻又纷纷跑起来。
下了楼梯,罗伯特走出大厅,到了门口,看看外面的蓝天白云,心情舒畅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要下商会正门的台阶,却听到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说话。
“尊贵的大人,您好!”
罗伯特一看,台阶下站着两个少年,衣着干净而普通,不像是这附近的人,面貌倒还算端正俊俏,鞠躬行礼的姿势也还标准。
身后的随从马上上前一步,冲着那两个少年说:“哪儿来的小孩?去去去,不要挡我们大人的路!”
一个少年听了,就有些退缩,另一个黑头发的少年却看都不看一眼那随从,对着罗伯特微笑着继续说到:“这位大人,请问这间商会可是这里最大的一家?”
随从还要呼喝,被罗伯特抬手止住了。
罗伯特仔细一看,说话的少年行完礼后不卑不亢,站的直直的,面带微笑,脸上神色自然,双目炯炯有神,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和自己之间的身份尊卑。罗伯特不禁有些欣赏,他年少时也曾游历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人,知道越是强大自信的人,越是不能用外表衣着来评判,这个少年就有些像,而且他说话字正腔圆,显然从小就读过书,说话举止也很得体,而且还毫不理会自己的随从,根本就是认定了没有和随从说话的必要。罗伯特愈发的有兴趣了,便微点了下头,算是回了一礼,说道:“正是!不知这位……”
“我叫乔斯,尊贵的大人。”乔斯马上报上名字。
“不知道这位乔斯……小先生,为什么要找这里最大的商会?”
“我们有一桩生意,想要和商会洽谈,但我认为,只有大的商会,才有这个眼光和魄力,对我们的生意有兴趣。”
这一番话,说的罗伯特更加好奇了,问道:“哦?什么生意?”
“大人如果感兴趣,可否请大人跟我来,我们解释和演示给您看?”乔斯说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大人,这些小子来路不明……”随从连忙在罗伯特身后轻声说着。
哼,没用的东西!一点眼光都没有!罗伯特心里骂着随从,嘴上说着:“没事。”径直走下了台阶,示意乔斯带路。
两个少年带着罗伯特走过马路,来到马路对面的街心花园,罗伯特就看到许多少年少女,胳膊上都系着红布,分成两列站的整整齐齐的,待走到近前,还一起向自己鞠了个躬。
“尊贵的大人,这是我们的队伍,不过目前名字还没想好。”乔斯介绍到。
“好。说说你们的生意吧。”
“我们经过调查,发现克莱辛港本地道路交错、交通混乱,商会、码头、货仓分隔很远,很多商会的信息传递似乎都有些不便。”乔斯款款道来。“所以我们挑选熟悉道路跑的又快的人手,组织了一只队伍,希望能和贵商会洽谈,将传递信息的任务交给我们来办。”
乔斯只说到一半,罗伯特心里已经咯噔一跳,等乔斯说完,罗伯特已经思虑完了,于是直接问道:“你们能跑多快?”
“这便是我们要演示的了。”乔斯说道:“我想先请问大人,从这里到货仓,贵商会送信的人一个来回需要多久?”
“最少半个钟头。”罗伯特这几天每天揪心着这些,哪有不知道的。
“那么到码头呢?”
“那恐怕要一个钟头了。”
“请问大人这里有钟表吗?”
罗伯特看了看随从,随从立刻从内袋里掏出一块怀表。
“那么最后要烦请大人帮我们写两张条子,送到货仓和码头,让那边的人回个信,我们的人跑去跑回,大人看看时间如何?”
乔斯说着,马丁已经拿出准备好的纸笔。
“不用了,还是用我们商会的信笺比较好。”罗伯特笑道:“不过难为你们想的这么周到。”从随从那里接过递来的信笺和笔,唰唰写了两张,亲手交给了乔斯。
乔斯双手接过,按事前就安排好的,两个跑到最快的少年出来接过信笺,叠好放进包里,就开始跑起来。
“请计时吧。”乔斯提醒道,罗伯特的随从才回过来神来,赶紧看表。
乔斯正要找点话和罗伯特聊聊打发时间,就看到刚跑出去的两个人又飞快的跑回来了。而且比先前跑的更快,简直就像不要命了。
罗伯特更加诧异了,这也未免太快了吧。
结果,两人后面跟着跑来了几个卫兵,还喊着:“站住!跑什么跑!”
马丁和其他人看了,立刻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妈呀!当兵的来了!也恨不得马上跑开,找个地方躲起来。
“哈哈。”乔斯洒然一笑,右手贴胸对罗伯特行了个半礼,笑着说:“真抱歉,尊贵的大人,大概是他们跑的太快了,惊动了卫兵,以我们的身份和穿着,在这里撒丫子奔跑,的确是不太像样。”
“哈哈哈。”罗伯特也笑了起来。
“去和他们说一声。”罗伯特对随从说:“我和这些小朋友在这里赛跑玩耍,让他们不要阻拦。”
“遵命。大人!”随从马上迎了上去,对卫兵们解释了一番,卫兵们听了,远远的对罗伯特行了个礼,就走了。
这边笑完,准备重新计时开始。
那两个跑的快,有一个却已经吓的腿都快抽筋了,不敢跑了。
乔斯也在心里暗道没用,正想另找一个人来跑,就见一个少女走了出来说:“我来跑吧。”
乔斯一看,依稀记得是商议赚钱时,那个曾出过一个有用点子的女孩,点了点头。
两人重新跑了出去,随从看表计时。
乔斯和罗伯特开始闲聊谈笑,旁边的马丁和跑得快们看着,都觉得乔斯的胆子大过头了,居然和这么贵气的大人都能说笑,哪里想得到,乔斯从小是在城堡周围长大,爵爷贵妇骑士村官之流每天都见得多了,自然是应付有余。
一刻钟后,跑往货仓的少年已经回来了,拿回的信笺上写着些字,还盖了商会的印章,管家确认无误。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那个少女也跑回来了,信笺上也写了回信,盖了印章。
跑完的两人,罗伯特都注意看了下,虽然跑回来时都气喘吁吁的,但是并没有脱力的迹象,喝了些水,休息了一会,气息就平复了,看起来还尚有余力。罗伯特心中早已满意极了,事实上,大多数时候,只需要将消息从商会及时传达到货仓和码头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回消息给商会,也就是说,用乔斯的人手,只需要八到十五分钟,就可以将平时耗时十五分钟到半小时的消息送到,等于提高了一倍的效率。
罗伯特已经不能更满意了。
这简直就是另一件送上门来的好事,能解决困扰他多日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