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蕊的老爸终于公开了隐藏多年的婚外私情。眼看孩子要上一年级了,涉及到报户口和身份问题,不得不向现实妥协。这个所谓的小妾做姑娘时曾经和一个有妇之夫有恋情,不久怀孕,随后带着肚子嫁人,三个月后又离婚,因为婚后她不能满足新婚丈夫的床第之欢,她不让他靠近她。生下有妇之夫的孩子,她独身多年,他们一直暗中有着往来。他们是暗地里的夫妻,他悄悄负责她的生活费用。直到孩子上了高中,她遇到黄蕊的老爸,其实是她的初恋情人。他们那时年轻气盛,因为小事争吵而不欢而散,再次相见时,两人很快投入爱河,欲罢不能。她掐断了与那个老男人的恋情,从此投入了初恋情人的怀抱。一年后,生下一个男孩。她的生活费用自此后有黄蕊爸爸负责。当然这些年,她也断断续续的打着短工。她风流、漂亮、多情,惹人着迷。这么多年的母子生活让她习惯了依附男人而生存。她离不开男人,她像一根常春藤,一旦缠上了自己喜欢的男人,便是紧紧缠绕不放。黄蕊的母亲了解真相后,没有歇斯底里,多年了,她也习惯了被蒙骗被冷落。也习惯了一个人静悄悄的打理生活,做家务,练太极拳。今天,黄蕊的父母以及医生吴文都到国际机场来为逸飞、黄蕊、六妹送行。嘉庆说来的,但是直到飞机起飞六妹也压根儿没见到他的人影。
在飞机上,六妹心里忐忑不安。嘉庆不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他怎么会没来送自己。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嘉庆肯定出事了。
然而在飞机上她无法和嘉庆取得联系。她的心七上八下不规则的跳动着。
当踏上夏威夷柔软的海滩,六妹无心欣赏著名的高端度假胜地夏威夷的迷人风光。她走在椰风树影下,不断的给嘉庆打电话,但对方总是提示——你拨的号码已关机。她想给医生打电话,却发现刚换的卡,所有以前用过的号码都不见了,家里的小本本上有,可是出行前却忘了拿。嘉庆的号码六妹能记得,就像以前能记住洪俊的号码一样,现在六妹的头脑里只记住嘉庆的号码,包括吴文的号码六妹都记不清。
逸飞和黄蕊很快就发现了六妹的魂不守舍,心不在焉。逸飞见此情景对妈妈说:“你也许一辈子只能来这里一次,无论心里装着什么,天大的事都要放下,既然出来了,就要玩个痛快。忘记所有的不快和痛苦”
黄蕊也附和道:“可不是嘛,这次出来从办签证到上飞机费了多少周折,伤了多少脑筋,找了多少关系。能来夏威夷真是不容易。阿姨,你一定要放松身心,陪我们好好的乐一乐,玩一玩。”
六妹赶忙收拾起慌乱的情绪,连声应答:“嗯嗯嗯。好好好。”
夏威夷的自然风光与墨西哥、古巴相似,却别具波利尼西亚式文化带来的原始神秘活力,自然与现代化融为一体,植物繁茂,海洋生物色彩缤纷,海滩热力四射。是一个既接近天堂又像游乐场的神奇之地。清晨,他们陶醉于海上日出;白日,他们钟情于悬崖峭壁,瀑布飞流,原始森林,完美的自然风光;傍晚,在音乐的伴奏声中,他们享受着丰盛美味的各种美食,那一份份甜蜜幸福的滋味真是无可言喻。
夏威夷真不愧是一个清肺的好地方,蓝天、白云、无限温暖的阳光、平静的海水很快就让六妹的心境平和了下来。岛上令人啧啧称赞的自然美景让六妹精神倍增。此时此刻,逸飞和黄蕊舒展着四肢仰躺在温暖柔美的沙滩上,蓝色的遮阳伞下,他们正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六妹则一个人仰躺在离他们十来米远的一个睡椅上,她凝望着蓝天碧水,触目可见的穿着比基尼无数美女们,视力范围里成千上万的蘑菇伞五颜六色晕眩着眼球,不远处洁白的浪花轻盈的翻卷着涌向岸边,她真想去追逐浪花。她觉得那顽皮的浪花就像嘉庆顽皮的眼神。这时她想起了嘉庆说过一句话:“不怕你办不到,只怕你想不到。”这次能来夏威夷完全是因为嘉庆的怂恿,原计划只是让逸飞和黄蕊来,可是当六妹托付嘉庆帮他办签证时,他一再怂恿六妹和孩子们一起来。他说:“出门人多好,可以相互照应,人多力量大,再说忽然到了另外一个国度,很多细节需要一个成年人才能考虑周全一些,光会英语也不顶用。得需要丰富的生活经验才行。”
六妹又开始想入非非起来。想象里嘉庆和她并排仰躺在夏威夷沙滩上米黄色的蘑菇伞下,他不停的把沙子往六妹身上撒着,他给她讲很多有趣的笑话,笑到六妹腿抽筋肚子疼。她想到自己笑的时候,嘉庆一定会趁机咯吱自己的胳肢窝和脚心,直到最后他们笑得抱成一球。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六妹急忙翻到短信页面。是医生发来的短信。可是她的手莫名颤抖起来,她的心也跟着不安的跳动起来。尽管她不敢去看翻开短信,可是她还是机械的打开了短信。
她茫了。
她的世界黑暗起来。
后来几天六妹是怎么和孩子一起玩耍的,干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从美国回来后,她一点也不记得了。
嘉庆死于心肌梗死。她上飞机之前的那个夜深他就走了。
六妹没能赶上她的葬礼。她回家后已经哭不出声了。
她去他的墓地看他,把鲜花轻放在他的墓前。她跪在墓地,看着相框里的他正冲着自己微笑,那调皮的酒窝像针一样刺痛着六妹的心。她知道他再也不会这样活生生的对着自己笑了,她再也无法感受到他像春天一样温暖柔情的爱抚和安慰了。她的泪终于又一次喷而涌出,像清清的溪水一样汩汩的流动着……
她约见她。在她的家里。
她说:“他身前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了。最欣赏的人也是你。他和我说过倘若有一天他不在了,就把‘皇家健身会所’转给你。这是这房子的契约,你拿去吧!”她把合同轻轻递给她,“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这个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这些我一概不懂,这些年,都是他在打理生意,我从来不想干涉也懒得过问。”
她的眼泪出来了,随即六妹眼泪也出来了。六妹递了一张纸巾给她,随着又抽出一张擦着自己的眼泪。
“他是太累了。所以才会那样。我有洁癖,家务事都是他全全承包。我会用手术刀,可是却不会用菜刀,和他结婚这么多年,除了会煲几个烫之外,我啥菜都不会弄。也请过佣人,可我总是嫌弃他们脏。
后来索性不再请佣人了。嘉庆就是最好的佣人。”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她展开美丽的笑容,“现在最好的佣人走了。”她收敛起自己的笑容。
六妹想劝说她想开些。可是首先就无法劝说自己想开些。她们一时都沉湎于悲痛之中。
“我每天工作那么忙,永远有看不完的病人,做不完的手术,值不完的班,接不完的电话。我能为他做的太少了。他为这个家庭付出了太多太多。我对不起他。我现在忽然想为他做饭洗衣服铺床甚至积极配合他做房事,可是他却抛弃了我,我永远没有机会为他做点什么了。”
“你把孩子带好,照顾好自己。嘉庆肯定希望你这样。”六妹说,“他会理解你的工作的,既然他为家庭做了那么多,说明他自己愿意做,乐于做。从现在起,你要学会自己做家务事,学会很多生活技巧。这样他在另一个世界才会安心。”
她似有所悟,她说:“我现在能为他做的,就是更好的活下去,活出更好的自己。不仅需要具备工作能力,也需要具备有生活能力。这样的女人才完美。怪不得他喜欢你。”她冲六妹一笑,“谢谢你帮我做了我没能做到的事。”她的笑是真诚的,是从内心里发出来的。
她笑着,六妹却又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她看着六妹流泪,眼泪也跟着再一次出来了。他们相互递着纸巾。
窗外,不知道何时天已经亮了。温暖的阳光从窗口射进来,她们身上被罩上一层淡淡的柔和的阳光。她们的心慢慢变得暖和起来。
高楼后面树上不知名的小鸟鸣唱起来。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