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抬头仰望蓝得让人心碎的天空,恣意飘逸的云朵,像风卷起的千堆雪,眼泪又无声的下来了。
儿子走之前,六妹发誓,儿子临行时不掉眼泪,可是当载着儿子的车子离去的刹那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的往下滚,她看到他手不停的朝着他们挥着,她闭上眼,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绝望之感袭过她的心头。老爸搀着吴文走向回去的路,六妹久久的站在桥边,望着马路上来来去去的列车。心头肉走了,自己这么多年苦苦拼搏,苦苦挣扎难道不是为了儿子,为了这个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可是现在他离开自己远行了……
想到将来,六妹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她跌坐在桥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此时此刻和六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完全陷入一己的痛苦之中。
陈浩、洪俊、医生六妹感觉他们都是那么遥远,他们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只不过是别人的老公,而自己于他们有什么用处呢?
六妹“嘿嘿”冷笑了几声,那声音自己听着都觉得毛骨悚然。她用手指摸着自己有些粗燥的脸蛋,心情不好,做再多的按摩和面膜也是白搭。关键是要调节好自己的心情。
六妹眼泪流尽了,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回去的路上走。起风了,六妹又咳嗽起来,夏天就有的咳嗽,直到今天还没有好,一遇到风或者不良环境就要咳嗽一番,每一次不咳嗽到嗓门冒火、气管发热、四肢无力、肢体抽筋决不罢休。
儿子走后,六妹也病倒了,每日总要咳嗽几十次,人也清瘦了很多。暂且也没有到市区去住。最近一直在寻医问药。咳嗽虽然不是大病,但是咳嗽起来确实要人命。
医治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六妹也看了不少医生,但意见却不尽相同。有的说染了风寒,有的说气管肺部发染,有的说过度劳累伤身,有的说季节性过敏性咳嗽,六妹觉得每一个医生分析得都没有错,可是自己到底是哪一种病情呢?医生都说不出所以然,六妹就更无法判断了。家里桌子上堆满了医院里拿回来的药,大大小小数十盒,六妹也不知道吃哪些药效果好。她只能根据自我判断,寻出几盒试吃看看。但她发现,每种药都是咋吃有效,立刻不咳嗽了,可是半天一过,又不灵了,咳嗽又会反弹。现在咳嗽不但没好,反而加重,一咳起来就要咳嗽好长时间,每次都要咳嗽到呼吸困难。
后来她干脆啥药也不吃了。就熬汤喝,查百度哪种管用就熬哪种方子喝。
冰糖梨子、萝卜冰糖、葱须根煎水、大蒜瓣榨汁……六妹试验了很多种,也不知道是哪一种喝着起了效果,总之现在六妹咳嗽状况好了很多。偶尔也还会咳嗽,但一天由几十次变成几次了,饭后、睡前醒后有规律的会咳嗽一番。这番咳嗽把六妹折腾得够苦的,体重掉了七八斤。脸色也蜡黄了很多。随着月经也变得不调匀起来,月经来来去去也不定日子,像个顽皮的孩子,想来就来了,想走就走了。搞得六妹心烦意乱。这不咳嗽还没完全好,更年期迹象好像提前来拜访。
接到儿子不断来的电话,让六妹疲惫的心灵得到了一些安慰。妈妈,我平安到达,妈妈,我会好好锻炼的,妈妈,军训第一天,我们干嘛干嘛了,妈妈,军训第二天,我们干嘛干嘛了……妈妈你们在家一定要养好身体奥,当听到六妹在电话里咳嗽的声音,儿子赶忙问:妈妈,你怎么了?这时六妹已把电话交给吴文了。然后由吴文转达给六妹:儿子要你好好养病,儿子要你健健康康,儿子要你快点好起来。六妹痛苦的脸上终于舒展开短暂的开心的笑容。
当六妹感觉身体硬朗一些的时候,就着手计划搬进市区住。一天晚上她和吴文商量:
“儿子现在也不在家,我也荒废几年了,现在身体状况好多了,我想我们搬进城里住,我打算在哪里找点事情做做。总不能一家子就泡在这条老街上吧!”
“要去你一个人去吧。”吴文说,“我眼睛不好,去了只能碍事,我就呆在这个老院子里,老爸照应我就行了。”
“那怎么行,你们呆在这里我怎么放心。再说逸飞肯定也不会同意。”
“我不会去的,这里角角落落每一个地方我都熟悉。平常没事还能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如果去市区,住在楼上,不得擅自行动,更不能随便下楼来还不闷死啊。再说老爸也肯定不愿意去。”
“可是我真的想趁这几年再拼一拼,再不拼我就真的没有拼头了,大姨妈都开始闹事了。”
“你一人去市区吧。我和老爸留在这里。”吴文的口气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六妹只能去找公公。公公倒是没有吴文斩钉截铁的语气。他说听六妹和吴文的,让他呆在哪儿就呆在哪儿。
“不过,这儿对吴文的眼睛恢复和生活有利。小时候他就生活在这里,一草一木,一桌一椅,一墙一砖,哪一样他不熟悉呢?到陌生的市区,只怕他会更狂躁,给你的生活和精神带来负担。”
六妹无语。
她怎么办?
撇下这父子俩,自己单个进城。这怎么行?可是不行,又如何解决?
六妹焦头烂额,无可奈何。
这天六妹一个人呆在刚装修好的偌大的新房子里,伤心气馁,人家住进新房子都是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可是自己家呢,却为搬进新房子愁眉不展。
“他们实在不来,我就只能一个人来。”六妹下定决心,“总想着别人,自己这辈子就会被拖死的。”她想。
她拿起电话,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嘟嘟嘟——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听。
他在家,不方便?还是在工地忙着,没时间接?在电梯里,没信号?
她为他想着好多种理由。
第二天,她又打了几次。可还是没人接听。
第三天,她还打,被挂了。
六妹原来以为他一定会接自己的电话,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她居然挂了她的电话。而且没说一声理由。
第四天,六妹收到洪俊的短信:前几天,带他们一家子在海南旅游,接听不方便,对不起。然后再无消息。
六妹一个人在空旷的房间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她跳下床又爬上床,像个猴子,最后疲惫的蜷缩在被子上笑出眼泪来。永远爱你,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妈咪的,骗谁呢?都是他妈妈的妈妈的骗人!
原来打算在这张席梦思床上发生点什么,来给未来做点纪念,让饱胀的情绪得到暂时的缓解,就这一个小小的算盘,六妹已经被打得支离破碎。
她只有哭,让泪水来彻底释放这几天来飙升上来的情和欲。
暴风雨过后,六妹慢慢平静下来。
她的心在一点一寸的死掉。
洪俊在她的心里的影子慢慢变小再变小。
六妹想起一句经典的话:我需要伞的时候你在哪里?再送伞来我不要了,我自己已经把自己撑成一把可以遮风挡雨的伞了。
她迅速站起来。她要立即去找事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