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民妇瞎眼了。小公子来是？”
“我要见见她。”他指了指那个阁楼。
“公子这边请。”妇人笑咧嘴，才十来岁的孩子就知情事了？
他直径走着，不管阿福是怎样担心的拉住他的衣襟。
“胡屠夫，好了没？”妇人在外敲门催着。
“催什么催？老子才刚下来。呸，是不是又有新客来了？”里面那个男人说着，开了门，便瞥见了他，“小屁孩儿还真识货，哈哈哈哈。”打量了他，便猥琐的笑了一阵。
“公子进去吧，老身就不打扰了。只是是不是要先给？”妇人堆着笑，伸出了肉肉的右手。
他放上一锭银子，便进去了。
房间里门窗紧闭，屋子里很暗。他走的很小心，却仍不时被东西绊倒。他看到，有个女孩衣衫凌乱，坐在床下，抱成一团。他想安慰一下她，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却感觉到她在发抖。
“不要碰我，求求你不要。”女孩小声啜泣着。她才十五岁啊，豆蔻年华。多么美好的年龄，却摆脱不了这样肮脏的命运。她不恨任何人，只是她怕了，怕了这折磨。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呢？纵使如此，她依然坚定，她依然不从后悔，不后悔带着小小姐从邵家出逃。
“姐姐！”门霍然开了，一个小女孩闯了进来。
刺眼的光亮射了进来，他这才看见，女孩身上有各种各样的烫伤瘀伤，还有咬伤。他小心触碰着，不料手被人咬着了——是刚刚进来的小女孩。脏兮兮的，只有眼睛格外的亮，那双看他的眼睛里充满怨恨。手臂生生被她咬出了血，她才放。一头扑进另一个女孩怀里，嚎啕大哭。
他想，她们真可怜。掏出身上剩下的银子，轻轻地放在了她们身旁。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阁楼。
“我今日遇乞丐围攻，身上银两全用来打发他们了。阿福，是吗？”他狡黠地朝阿福笑了。
“这……，好吧，少爷。”
她们很需要帮助吧？在他心里，给她们银子便是帮助她们。此后，他总找些借口要钱，隔三差五的去那阁楼。
这次，他又来了。来的次数多了，又因为每次总是很安静的听着她们哭，给她们银两。让她们都卸下防备，终究都是孩子，很快熟识了。知道那个姐姐叫芸儿，妹妹叫嫣儿。
“你来了。”芸儿的声音幽幽的。
“嗯。”他应了声。
“我快不行了。我大概患了风尘病，活不久了。”芸儿说着这些话，无比绝望。她的身子糟蹋得都不行了。
他这才发现，此时的芸儿是那样苍白无色。“我带你去看大夫。”他拉着她的手。
“没用的。陆谦，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代我好好照顾我妹妹。”
她的手冰冷无力，身体瘦弱得可怕，骨瘦如柴，不过如此吧。
他点点头。“我会常来看她的。”
芸儿摇摇头，“你能把她带走么？她不能待在这里，不能。”
他犹豫了一会儿，“好。”
“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芸儿来生必报！”芸儿看着他，笑了，灿若流星。然后，闭上眼睛，再也不动。
他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那个吻像蝴蝶一样颤颤抖抖的落在花瓣上一样，轻盈美丽。只是，那朵花，绽放之后，就此凋谢。芸儿不是那种特别美的女孩，此刻她的笑却深深地刻在陆谦的脑子里。也是这刻，年少的心怦然心动。
“你们不救姐姐不给姐姐看病，我就放火烧了你家！”这边，嫣儿气坏了，拿起火把，扔进了柴房。嫣儿，看着自己的杰作，有些得意洋洋。她转头奔向阁楼，她要告诉姐姐她干的好事儿。
“姐姐，姐姐！”她笑着叫着，却再也等不到姐姐的回复。她的姐姐在地上安静的躺着。
外面此刻乱成一团，“救火啊！来人啊，救火啊！”
“我们走吧。我带你回家。”他拉着愣在那里的嫣儿，向外走着。
“肯定是嫣儿那个死丫头放的火，嫣儿！嫣儿！快给老娘滚出来！”外面有人怒喊着。
他皱着眉头，“我们爬窗户。”才发现他已经拽不动嫣儿了，弱小的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手，夺门而出。
嫣儿跑着，他跟着，却怎么也跟不上。只见嫣儿又拿起一个火把，扔向那阁楼。他惊讶地愣在原地，一时也忘了开口阻止。芸儿，芸儿还在里面！他正要冲进去，却听见嫣儿的话。
“我不会再让你们碰姐姐的，你们这些人都是坏的，会把姐姐弄脏的。我的姐姐会像凤凰一样重生的。”他呆在那儿，这个在穷人家长大的小女孩说的话竟然如此让人震惊。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她一脸心疼的问着芸儿，姐姐，疼不疼？
“我不要当你们的女儿了，再也不要了！你们从来就没有把我们当人看，从来就没有！”
“你们为什么要把姐姐害的这么惨？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坏？你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
嫣儿哭喊着，突然拉着他，拼命的朝外跑，拼命的跑。姐姐，嫣儿不哭。
那些被她控诉的爹娘一时还没回过神来，直到他们跑进了巷子，才破口大骂：“你这个死丫头，看老娘怎么收拾你！你给我站住站住！”妇人在后面追着。
“咱屋子怎么办？着火着呢。婆娘，你管那个死丫头干嘛？来人啊，帮忙救火啊！”中年男人一时也慌乱的大叫。
她拉着他跑着跑着，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她的天空塌了，她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打她记事起，就只有姐姐一个人对她好。可是，姐姐没了，姐姐没了。心口开始剧烈疼痛，被爹用脚踹都没有这么痛，被娘用火烙都没有。终于，她跪倒在地上。
“怎么了？”他看着她大汗淋漓，在地上抽搐着，“我背你。”他费力的把她弄上他的后背，一步一步朝前走着。不到六岁的她很轻，趴在他的背上，依然微微颤抖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