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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这辆奇特的大货车绕来绕去转过几个街区,夏小鑫确定没有被人跟踪,于是终于来到了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金泰大厦。这是夏小鑫他们选定的十一座大楼之一,它们有两个共同特点:全部高度都在300米以上;产权与物业的大股东全部都是有信集团。

他把车小心翼翼泊到大门附近不显眼且处在阴影里的位置,看了看表,时针已指向十一点。这座白天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高档写字楼此时已是人迹罕至——除了一个人,鲍刚。鲍刚见到这辆车开过来先是一愣,努力瞅了瞅驾驶室,确认是夏小鑫,又歪着脑袋使劲瞅副驾驶室……就这么歪着脑袋一直走到车旁边。

“得快点了,你们晚了8分钟。”鲍刚看了看表。

“路上有点小麻烦,不说这些了,手机呢?”

鲍刚随即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布袋子,里面横七竖八地放着许多手机。夏小鑫刚要伸手接,鲍刚把袋子收回来,盯着夏小鑫说道:“我说,虽说都是我用剩下的,你也得给我留好喽,等到了我孙子那辈手里,这都是收藏品,听见没?”

“行,你要是怕你孙子不爱惜可以先放我孙子那,葛朗台。”

鲍刚这才依依不舍地把布袋交给夏小鑫,突然压低声音问道:“车上那位是谁啊,跟你志同道合的同事吗?我怎么瞧着那么叵测……?”

“什嘛?”夏小鑫故意大声问道。

“我说,车上那位是谁?”鲍刚放大了些声音。

“还是听不清,你再大点声!”

“车上的是你二大爷吗……算了,别让人听见。”

“呵呵,没事儿,他听不懂。”夏小鑫嘿嘿坏笑着。

“什么意思……噢,老外!”鲍刚恍然大悟,“我说看着怎么不像中土人士呢,大连毛胡子,呵家伙!”

“别叨叨了,一会儿介绍你们认识。钥匙呢?”

鲍刚又小心翼翼地从另一个布袋里翻出一把钥匙,钥匙上挂着一个白色小标牌,上面用碳素笔写着:金鼎天台。夏小鑫正要伸手去拿,鲍刚把手收了回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夏小鑫,“你知道我搞到这些钥匙花了多大代价吗?”

“组织上会考虑你的表现的,希望你戒骄戒躁,继续戴罪立功。可以行动了吗?”

鲍刚不情愿地把钥匙交给夏小鑫,探身从大门往大楼里看了一眼,然后站直,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然后又做了一次,夏小鑫见他这么磨叽,适时地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这才迈腿向大门口附近自己的座驾走去。走到汽车尾部,打开后备箱,里面大大小小的放了许多手提袋,鲍刚顺手令起来一袋,合上后备箱径直走进了大楼。

夏小鑫这边也没闲着,巡视四下无人,从后座卸下一个大编织袋,然后拖着这个大袋子打开了货车尾门,人走进去又把门关上,从编织袋里掏出各种美味的“夜宵”,有条不紊地犒劳着伙伴们,期间少不了各种抱怨和安抚。他尤其重点安抚了一下硬壳子里的长颈鹿,一路上纹丝不动任劳任怨,此时赶紧抓紧喂了它不少的可口的树叶子。随后,他从伙伴里挑出一组人马,包括一头“大猫”,一头狼,一只手里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里握着钥匙,身上还背着个布袋子的猴子。

这组人马从车上下来后就一直躲在车后的阴影里,等待着行动信号的出现。

只见鲍刚一进大楼,就和值班安保人员打起了招呼,说不了两句就勾肩搭背起来。

“哥几个辛苦,这不是马上中秋节了么,单总特意派我来慰问慰问大伙儿,本来他老人家打算亲自来的,临时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我来代表他老人家感谢各位的辛苦付出,中秋节不能合家团聚,辛苦辛苦,那就祝各位全家平安、幸福。”鲍刚这两年跟着单有信没白参加各种场面,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安保们虽然隶属有信集团下属企业,但与集团的老总产生联系的机会简直比在野外撞到大熊猫的几率还低不少,“单有信”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基本上是一个传说,因此一听到顶天大老板派人来慰问他们,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而眼前这位年轻人,衣着得体,风度翩翩,手里拿着的显然是慰问品,如此一来更显落落大方,又说自己代表单总而来,就愈发看着眼熟,记性好的渐渐认出他确实经常在媒体中出现在单总身旁,完全不认得鲍刚的看到其他人对其恭敬有加甚至略有谄媚的样子,也就深信不疑了。

“一点慰问品不成敬意,我这里还有几份红包,请各位别嫌少,都是单总的一片心意,请各位一定收下……门口那位兄弟,别站着了,咱们先去你们值班室发放一下,钱的事让别人看见了不太方便不是……监控室里的兄弟,一起来吧,都有份!”

大伙儿听他这么一招呼,又听说要发钱,自然是一呼百应,一时间大楼暂时处于“不设防”状态,所有值班安保人员全部集中到值班休息室排队等着“慰问”。

计划执行如预想般顺利,这一切被夏小鑫躲在门外远远地看在眼里。人贪利和动物贪食,有什么区别吗?夏小鑫边看边想,自从他在动物园里学会了怎么对付动物,现在也就学会了怎么对付人……

鲍刚用手机社交APP给夏小鑫发了个OK的手势。刻不容缓,夏小鑫立刻发出了行动信号。行动小队由他率领,直取大厦正门,夏小鑫把门打开,其他动物随即溜了进去,然后一行人兽直奔电梯,夏小鑫略做判断,然后全部进入了可以到达最顶层那一架,他随即按亮了最顶层的按钮,确认了猴子手里的钥匙还在,手机社交APP已经打开并与自己实时视频联通,闪光灯也被调成了手电筒模式,然后独自退了出来,目送电梯一层一层往上升,同时不时查看周围环境以防不测。

鲍刚还在给保安们发放慰问品和红包,每发放一人还不忘关心人家几句,颇有领导下基层的意思,但由于值夜班的人本来也就没几个,所以没一会儿也就发完了,他于是又跟人家拉起了家常,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近两百米高的电梯想要到达顶层怎么也得有一会儿,夏小鑫心里盼着那不是电梯而是一个火箭把他们送上太空,脚底下象踩了一堆火一样不住地在大厅里蹦来蹦去。终于,电梯到达了顶层,出了电梯,猴子举起手机朝向前方,夏小鑫开始凭着自己事先踩点的记录,把记事本上的文字按照小分队的前进进度翻译成猴语,引领着它们亦步亦趋的前进着。在猴子的手机里不时传来这样的指令:往你吃饭那只手的方向拐……往你扣鼻眼的手方向拐……什么?都是一只手?你们就不能分一下左右吗!(当然这句话是用汉语说的。)……好吧……晃晃你手里的东西,哪只手里的东西会响往哪只手的方向走……(这时左手的钥匙在哗啷啷响,而另一只手里的手机收到一条垃圾短信,也响了。)猴子懵了,夏小鑫也快气炸了,心里边诅咒着发垃圾短信的无良商家边用嘴让它们停下,稍事调整,又让猴子把刚才的动作做了一遍,这次手机没响,猴子继续走路……

终于走到通往露台的那扇门。猴子依照他的指示开始拿钥匙捅钥匙眼儿,鼓捣了一会儿,虽然事先练习过,但显然对猴子来讲这是个需要废把子力气的活儿,而且它无法做到一手用手机照着缩孔一手拧钥匙开门,这对它来说绝对是高难度动作,不管夏小鑫怎么在电话里教它,它都没办法把两只手同时配合在一起,不是手机照歪了,就是钥匙捅歪了……猴子倒是挺有耐心,可夏小鑫脑门上却渗出了汗,他终于忍受不了,向猴子一旁的狼下达了指令:叼着被打开电筒功能的手机,帮它照着。猴子把手机战战兢兢地递到狼嘴里,就继续扭头继续鼓捣,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转头又看了一眼正叼着手机的狼,立刻“嗷”地一声瘫坐在地上。原来此刻狼嘴里的手机LED闪光灯朝着正上方,本来狼因为要叼手机就龇牙咧嘴的,让惨白的光从底下又这么一照,更显得狰狞可怖,猴子的视角又低,从下往上这么一看,在猴子眼里大概和人撞见鬼一样受刺激,也难怪它有这样的反应了。别说是猴子,夏小鑫也正好从手机里看到了摄像头拍到了那极为恐怖的半张脸,他也差点把手机扔地上!三只不同科属的动物在门前面面相觑愣了片刻,正不知该干嘛的时候,一阵风从门缝溜了进来,“吱妞”一声,门开了。原来靠着猴子被吓得那一哆嗦,门打开了。

此时鲍刚那边终于再也拖延不下去,再加上猴子那一声“惨叫”,被鲍刚说成是外面闹猫呢也比较牵强,于是一行人开始从地下室往上走。夏小鑫由于太过专注没有注意到,继续指示动物们上了天台,并交代给它们下一步行动计划,嘱咐它们在那里耐心等待。直到鲍刚和保安们出现在大厅,夏小鑫想躲已是来不及了。鲍刚脑子一转,立刻对着夏小鑫埋怨道:“怎么回事,不是叫你在车上等我么?怎么跑到这来了,不知道大楼不能随便进啊!”转而扭头又对保安们说道:“不好意思啊,这是我司机,刚干没几天,不懂事。”

夏小鑫心领神会,委屈地答道:“对不起啊鲍……总,我看你们都下去了,我寻思在这能帮你们看看门。”

保安们一看这情形,赶紧打圆场:“没事没事,都是自己人,进来就进来了,再说司机师傅也是好心不是,我们还得谢谢他呢。”

鲍刚于是下了台阶,“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讨扰了,兄弟们辛苦,改日再聚啊。”

于是一行人在一片客气祥和的气氛中于大楼门外分手道别。夏小鑫和鲍刚上了鲍刚的叉六,绕了一圈又回到货车附近,夏小鑫重又上了大货车,一旁的大猩猩早就睡得昏天黑地,鼾声震天了。于是两辆车一前一后,奔向下一个目的地。

在接下来的九座建筑的攻坚战里,他们全部如法炮制,基本上都是屡试不爽。

还剩下最后一座——全市最高的世爵大厦。老虎,狼,都已经没有了,猴子还剩下几只,但夏小鑫这回需要亲自上阵,一个人把活全包了,因为他要独自到顶层去执行下一步任务。临行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介绍鲍刚和“赵队长”互相认识一下。

夏小鑫踌躇片刻,想了想措辞,这才语重心长地伴着“赵队长”那此起彼伏的如雷鼾声对鲍刚说道:“有件事,在我告诉你之前,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去,别告诉我那些手机我要不回来了啊!”鲍刚显然还在惦记着他那些手机。

夏小鑫经他这么一说,歪着脑袋琢磨着他说的也可能是这么回事,于是接着说道:“不,不止这个。”

鲍刚一听,努着眼睛用双手捋了捋两边鬓角的头发,故作镇定地说道:“哥,还有什么,你痛快点说。”

“他……”夏小鑫用手一指货车驾驶舱里美梦正酣的“赵队长”,继续说道:“不会开车。”

鲍刚长出一口气,“那你意思就是让我把这车开过去呗,我当多大点事……”

“我还没说完。”夏小鑫眼珠胡乱转着,“他,跟咱们不一样。”

鲍刚一听这话,不由得往货车驾驶舱多看了一眼,回过头来不解地说道:“哪不一样?除了长得似乎有点象恐怖片以外,不都是俩胳膊俩腿么,我说你这人也是,我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你还怕一老外吓着我啊?”

夏小鑫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胆再小,也不能让活人吓着啊!而且我听你这话里怎么有点……虽说你是为我好,可你也不能这么歧视他啊!”边说着边义愤填膺地走到货车旁边,拉开驾驶舱门,一屁股就到了驾驶位上,随即关上了车门。

“赵队长”被这动静弄得有点烦躁,在旁边咕蛹了两下,眼看要醒。

夏小鑫赶忙冲着鲍刚打手势,边示意他下来,边着急地说:“不是那意思,你快点下来,听我说。”

“你就跟这说吧,你不是说他听不懂嘛?”

“没跟你开玩笑,一会儿他就醒了!”

“醒就醒了呗!他还能把我吃了是怎么着?毛长得多就当自己是金刚啊!”鲍刚故意提高嗓音说道。

“赵队长”醒了。

“嘭”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对着鲍刚怒目而视,显然是被吵醒了心里老大不乐意的样子。

鲍刚跟他对视了两秒,大叫一声屁滚尿流地从车窗爬了出来,连车门都忘了开。不过他这个反应已经在夏小鑫的意料之中了,夏小鑫叹了口气,深感这事自己办砸了。他见鲍刚跌落在地上,踢腾半天站不起来,于是把他拉起来,然后生拉硬拽着死活就想拔腿就跑的鲍刚,好不容易才让他安静下来。

“这这这……你你你……我我……”灵魂出窍的鲍刚能蹦出这几个字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是我们园里的一头大猩猩,他非要跟着我我也没办法,你放心我保证你的安全。”

“它它它……”

“它跟你基本很难交流,除非你懂手语。你只要把车开到咱们事先安排好的地方,就行了,明白了吗?”

“就这样?”鲍刚惊魂未定,对已经和即将发生的事仍然难以置信的样子。

“是啊,很简单吧?我去给你托付托付。”说完上车跟大猩猩一番手语交谈,鲍刚偷眼看着车里发生的一切,只见他们一边交流,一边用手对自己指指点点,大猩猩还时不时地看自己一眼,他觉得那目光里带着些许的鄙夷,这让他既害怕又不爽,总之感觉糟透了。

不一会儿,夏小鑫从车上下来,拍拍鲍刚的肩膀,“行了,你可以放心地去了。”

“你!……”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这车厢里还有一头长颈鹿,一头北美棕熊,还有五只猕猴。一个都不能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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