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并不会畏惧强者，修者自然也是。
遇到比自己更强的人，他们往往不会气馁，反而会燃起心中的斗志。
但这个所谓的强，有一定的界限，一旦有人超出了这个界限，强到了不可超越，他们就会放弃挣扎，只剩下匍匐与屈从。
此刻在石台下方无数年轻修者的眼中，莫尘无疑就是那个打破了界限的强者，他们看着莫尘走下来，没有喝彩也没有为他呐喊，他们一反常态的一语不发，全然忘了大招开始之前剑虚子说的命非唯一，他们只是躲过身体，自然而然的让出了一条路。
莫尘走在路上，平静的看着众人眼中的崇敬，没有表现出丝毫他这个年龄应有的趾高气昂，只有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一丝失落。
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挡在路上呢？他这样想，哪怕一个也好。
莫尘继续往前走，直到快走到路的尽头时，讶异的发现真的有人走出人群，挡在了路的中间。
但也真的只有一个。
这个人长得太过普通，消瘦的脸上带着苍白。他的修为并不高，只是炼气中阶，在近万修者中仅仅比莫尘这个几乎从未修行之人高一点。而且他的年龄很大，粗略看去应该已年过二十，若不是他身上没有穿着万剑宗弟子的青色道袍，人们很难相信这是一个来参加万剑宗的大招的修者。
“你……”
莫尘看着他有些眼熟却叫不出名字，只是依稀记得此人在他之前已测过命轮，但只是凡命。
这个人也也看着他，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
“风清郡，石徐。”
莫尘闻言正色，微微抱拳。
“我站在这里，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等莫尘开口，石徐又道。
“请问。”
“接下来的两轮考核，你还会参加吗？”
莫尘低头沉默，想起之前那道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那道声音，然后看着周围一张张敬畏的面孔，最后抬头看向了石徐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会的。”
莫尘认真道。
石徐闻言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缓缓走回到人群中。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在这一个时辰内，所有参加考核的修者都已测完天资，在莫尘之后，共有一百余人通过了考核，其中有二十多名是道品命轮，但有了之前莫尘的惊艳，所有人也没有太过在意。
而在第一轮考核结束后不久，第二轮考核便已开启。
往仙梯薄如蝉翼，扶摇直上似通往青天，不说踏在其上，单是站在它第一阶旁的山崖上，往下望去的那千丈高空便足以让常人心惊胆战。
“无需害怕，就算你们不能通过考核，也自有人会接你们下来。”
剑虚子御剑凌于虚空，看着下方众人道，他负手而立，锐利的眼神中带着冷酷，将修者的强者风范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周律听见他的话并没有感觉好一点，他站在山崖旁看见那些已经踏上往仙梯的年轻修者中，不时有人发出崩溃的喊叫，而后被万剑宗的弟子一脸淡然地带下来，原本就害怕的脸上堆满了恐惧。
他扯了扯莫尘的衣角，抖声道：“莫尘……我们真的要上去吗，不是说好通过第一轮就不参加后面的考核了么……”
莫尘闻言稍稍用力甩开他的手，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无奈中忍不住微怒道：“我又没逼你来，你完全可以不来啊.”
“可是你说你要参加……”
“那是我的事，关你什么事！”莫尘气结道，就算他脾气再好再平静，也觉得周律实在太过烦人，索性不再理他，直接踏上了往仙梯。
“哎，你等等我……”
周律在后面急道，犹豫了片刻也迈了出去。
不远处的石徐看着这一切，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不久后也向前走去。
往仙梯每一阶间的跨度不大，而且足够宽广，踏在其上和踏在平地并无太大区别。除了通体透明、视若无物，站在其上往下方的千丈高空看有些恐惧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怕之处。
但除了周律，还有哪个修者会害怕高空？第二轮考核为心性考核，而长达九十九阶的往仙梯，只需踏上九阶就算合格，这短短九阶自然不会如说起来那样简单。旁者无法看清，只有真正走在往仙梯上的人才会知道它的可怖之处。
莫尘在此刻就已经初步了解到了往仙梯的可怕，他在踏上往仙梯的第一阶时，便感觉心中浮躁不安，在迈上第二阶时，脑中出现了一丝不真切的幻觉，而随着他越往上走，这种幻觉便越来越真实，走到第七阶时，他已经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他隐约觉得此刻他似乎正依坐在莫府的那棵榕树上……
他停下脚步仔细分辨，想要区分幻境与真实，但发现越是想弄清，反而越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爹…..爹快救我！”
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凄厉的嚎叫，莫尘堵然清醒过来，他回头看去，只见第五阶上周律身躯倒下，手脚抽搐中嘴里仍不停念叨。
一名年长的万剑宗弟子走过来想将他带走，却发现他死死抱住了自己的腿。
“我不是你爹！”
这名万剑宗弟子微微皱眉，好不容易才掰开了他的手，而后将他带去了下方。无数人看见这一幕，却没有一个人发笑。
莫尘转过头，看着前方脸色有些凝重，他知道刚才自己若不能清醒过来，也将是和周律一样的结果。
但他没有就此退下，他选择继续往上走去。
只是这种继续没有坚持多久，在踏过第七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莫尘又踏上了第八阶，就在他一只脚已经迈出，即将踏上第九阶时，他收回了那只已经迈出的脚，停了下来。
因为在刚才的那一刻，他似乎感觉到生死间的危机，让他整个后背瞬间湿透。
“唔……”
石台上方云雾中莫风雨长吸了一口气，眼神中有些遗憾，但又觉得这一切在意料之中。他转头看向身旁的众人，却发现宗主和那名微胖的长老并没有像自己一样将目光收回。
往仙梯上莫尘看了看那数十名走得比自己更远的修者，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发现有一道身影如履平地般从自己身旁走过。
那道身影一步一个台阶，片刻之间就超过了所有人，站在了往仙梯的第二十一阶，并且他没有停下，继续向前走去。他的背影单薄而清瘦，但在这一刻的众人眼中，却如同一座高山让人仰止！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越走越快，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已经踏在了第四十阶上！
“此子，我要了。”
云雾中林重淡淡开口。
往仙梯第八阶上，莫尘望着那道身影同样出神，他想起那张普通苍白的脸，喃喃道：“风清郡，石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