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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生病

新年过后,到今天,将近两个月了,他们才终于见面,可谁也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这两个月,开始怀明月躲了他一个多月,后来他又躲了她大半个月。可仅仅两个月而已,她整个人瘦了整整一圈,脸色苍白的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看着躺在病床上,还紧蹙眉头,睡得并不安稳的怀明月,韩诺心痛到无法呼吸,为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不是有邵恒在她身边吗?她不是应该很开心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刚接到辛惠电话的时候,他几乎吓到心跳停止,她竟然一个人昏倒在家里,要不是她迟迟没有交稿,辛惠不得已找上门去,他都不敢想象。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害怕,什么恐惧,想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倒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他就心痛到无法呼吸,恨不得杀了自己。

这一觉,怀明月睡得很沉很沉,她也不急起来,甚至不想起来,因为梦里她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春天。

他们经一位旅行发烧友的介绍,到一个古镇旅行,青砖黛瓦、小桥流水、绿柳白堤,走在小镇凹凸不平的青砖路上,让人有一种仿佛置身时空隧道之感,平和而宁静,这里就是一个小镇,一个生活的小镇,不是旅行的风景区。

小镇看起来不大,可没想到他们走着走着还是迷路了,到处都是一样的屋舍,小径,让人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而且那天天还有点阴,后来更是下起了蒙蒙细雨,路上差不多都是和他们一样的观光客,偶尔碰到一个当地人,想问一问路,悲剧的是竟然还语言不通,根本无法沟通。

结果两人就淋着小雨,在古镇里转悠了许久,刚开始还有点急躁,后来完全晕掉,怀明月反而淡定,还自得其乐的在哪儿到处玩,拍照。韩诺则悲催的对着信号时强时弱的手机找出路。

后来雨越下越大,两人几乎是慌不择路的一路狂奔,跑了半天,怀明月都气虚喘喘的,衣服也淋湿了大半,才找到一个可以躲雨的屋檐。看着怀明月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喷嚏,韩诺一边帮她扣紧风衣扣子,一边道“下次再也不来这种没有导航的地方了。”

怀明月则不以为意,伸手接着屋檐上流下的滴滴雨滴,还笑道“总算明白,那句歌词‘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和你躲过雨的屋檐’,原来是写实啊。”

那么美好的时光,只是想想,泪就止不住的流下,她甚至开始怀疑那些日子,是否真的发生过?

看着她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过脸颊,韩诺心中一紧,她竟然哭了,在梦中还在哭,她以前明明她很少流泪的。怀明月虽然内向安静,看似柔弱,可是她很坚强,她很抱怨也很少哭,可是现在她却在哭,明明以前那么快乐、那么开心,什么时候开始,从哪里开始走错了,他们仿佛走入了命运的沼泽,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韩诺轻轻抚上她微凉的脸颊,拭去那一滴晶莹的泪珠,不要生病,不要哭泣,我该怎样才能把笑容还给你,该怎么办,拿你怎么办!

怀明月这一觉睡了足足有二十几个小时,她醒来的时候,阳光正亮得刺眼。也许是哭过,怀明月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睁开眼睛,天已大亮,蓝色的窗帘,轻轻摇晃着的吊瓶,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她竟然在医院,怎么会在医院,对了,胃痛,好痛,可是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药,想出去买的时候,可还没出门,胃部一阵绞痛,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头好晕,还有些恶心,怀明月想撑着手坐起来,这一动才发现手被谁紧紧握住,顺着视线看去,韩诺竟然趴在床边睡着了。怀明月停下了动作,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回家了吗?竟然就这样睡着了,这次又吓到他吧。

仿佛感觉到什么,韩诺缓缓醒了过来,一抬头就看到怀明月正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自己,乌黑的眼眸仿佛蓄满水的清泉,仿佛一不小心就要决堤。四目相对,良久韩诺才反应过来,他沙哑着嗓音,一脸急切“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醒我?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医…”

怀明月一把抱住转身要走的韩诺,脸埋在他的腰间,泪无声的落下。韩诺抬起的脚步僵硬住了,环在腰间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一股温热缓缓流了下来,韩诺回身紧紧拥她入怀“对不起。”

怀明月泪流的更凶了,她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辛惠推开房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痛哭流涕的场景,看来他们是和好了,她总算能安心了。昨天没差点吓死她,她已经拖稿三天了,电话不接,邮件也不回,没办法,她只能找上门去,结果按了半天门铃,正气得冒烟的时候,发现门竟然是虚掩着的,没锁。她试探着推开门,就看到昏倒在门边的怀明月。

现在想想还忍不住后怕,要是她没有急着找过去,或者没发现门没锁,后果根本无法想象。

“咳咳…”见两人半天都没发现她来了,忍不住出声提醒。

怀明月回过神来,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转头就看到辛姐提着一篮水果走了过来,“辛姐?”

韩诺也朝辛惠点了点头,投去感激的眼神。

看着傻傻弄不清状况的怀明月,辛惠故作生气的戳着她的额头,板起脸教训道“臭丫头,你想吓死人吗?我一催稿,你就这样吓我,我告诉你,没用,不要以为住到医院就不用交稿了。”经过将近一年的相处,大家都很熟悉了,辛惠更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小妹一样。

听她这么说,怀明月不禁撅嘴,小声嘀咕“真是魔鬼,在医院都不忘催稿。”

辛惠耳尖听到她的话,气得伸手拧住她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看两人气氛融洽,韩诺嘴角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你们先聊着,我去叫医生。”

韩诺出去不久,医生就过来了,怀明月本来就有胃病,这次发病还有点胃出血,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也不能大意了。这两天都只能吃流质饮食,还要在医院观察一星期。

检查结束,韩诺因为还有些问题要问医生,就跟着医生出去了,辛惠在病房陪着怀明月聊了一会,让她先不要管工作的事,已经发出取材休刊的公告了,其实她今天来主要就是说这件事的。不过,怀明月觉得这样不太好,她还是想尽量按时更,所以过两天稍微好一点,她就会开始写,尽量早日更新。

两人又稍微讨论了一些具体细节,眼看时间不早了,她公司还有事,就先走了。所以等韩诺再回病房的时候,就没看到辛惠了,怀明月正对着窗外的一株老槐树发呆。

良久,韩诺才轻轻走过去“在看什么?”

“槐花好像开了。”怀明月没有回头,轻声道,因为离得有些远,风还有点大,所以看不太清,但是他闻到花香,虽然很轻很轻。

韩诺点头“是啊,已经四月了,正是槐花开的时候。”他记得他们高中校园里,那条通向百年老松的小路两旁就栽了一路的槐树,那时候他们一群人常常在那儿溜达,怀明月更是经常坐在其中一颗老槐树下看书,因为那条路是通向怀妈妈办公室的必经之路。

回想往事,也是在那里,他邂逅了她,从此知道了什么是心动,现在想来还觉的不可思议,家就住在学校旁边,可以说是在校园里长大的,她竟然还能迷路!这么想着韩诺忍不住回头去看怀明月,一回头,视线交汇,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紧张,脸也有点烫。

怀明月急忙移开了视线,等心跳的不那么剧烈的才敢抬起头,这才发现韩诺也是一样紧张,怀明月看得出来,是因为她知道,韩诺紧张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摸摸鼻子。

见他这样,怀明月心情突然好了很多,他也和自己一样,是不是说明他心里真的是有自己的“阿诺…”

“叮铃铃…”怀明月正想开口,想问他工作的事也想和他说说邵恒的事,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怀明月只得住口。

韩诺当然感觉得到怀明月刚才想说什么,虽然心中忐忑,但是挂了电话他还是问了出来“明月,你刚才相对我说什么?”

“没,没什么”虽然听得不是很真切,但是怀明月还是隐约听见了,电话是谢楠打来的“电话?”

见怀明月视线一直在自己的手机上,韩诺立马解释道“是我的同事,你见过的,上次在电影院门口,她说来看你,问我在那间病房,顺便带文件让我签。”

果然,是她,怀明月不禁心中一沉,她当然见过谢楠,不止是在电影院门口,还有新年的酒会,加上上次她来家里帮韩诺拿换洗衣服,如果连在月宫那次的一瞥,她见过她四次了。

“明月,你别误会,她,她只是…”见怀明月陷入沉思,韩诺不禁心中有点慌,急忙解释,可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病房的门被打开,谢楠就站在门口,韩诺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谢楠虽然说她是来探病的,可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正眼看怀明月一眼。从他们的谈话中,怀明月隐约听出来了,原来韩诺辞职后,创业开了一家出版公司,如画XX出版社。现在是创业初期,诸事待定,正是忙的时候。既然谢楠在这,这就说当时她也随着韩诺离职了,并且一直追随着他,帮他。

看来这两天,为了照顾自己,他积了很多工作,文件还好,但不是所有事都能在这里完成的,谢楠的意思很明确,现在不是可以悠闲的时候,韩诺必须去公司上班,主持大局。怀明月早上刚醒,医生说她最近没有好好吃饭,所以才会犯病,而且这两天她连饭都不能吃,韩诺实在放心不下。

“你去吧,我没事。”不想他为难,怀明月开口道。

“可是…”只恨自己分身乏术,他总觉得刚才怀明月有什么话要和他说,他也实在放心不下,另一边公司也是,谢楠还在等,他也不好说让她先出去的话。

“去忙吧,以后再说,不着急。”怀明月认真的看着他。

看怀明月神色认真,韩诺犹豫了一下,拿起了手机“让妈妈过来吧。”可是在他拨出之前,怀明月伸手阻止了他“不要,不要再让他们担心了,我真的没事。辛姐有空会来陪我,只是观察而已。”

见她神色坚定,韩诺只得放下手机“那好吧,我晚上会过来,但可能会晚点,会让人给你送饭过来,答应我,要好好吃掉。”

韩诺嘱咐完,一直等怀明月点头答应了,这才扭着眉头走出病房。

怀明月住院的这一周,韩诺只要一有空就会往医院跑,却也是来去匆匆,怀明月都来不及跟他好好说句话,更何况,差不多每次谢楠都在,韩诺也总是一脸疲惫,她还能说什么呢。

出院回家,怀明月要赶稿,尽量补上前段时间的拖稿,还要不时不学校帮教授查资料,准备学术会议。可能是上次的事情真的吓到他了,韩诺不敢放任她一个人在家,从公司搬了回来。以前,他很少在家中办公,可是现在,家几乎变成了他另一个办公室,助理,秘书,然后是项目负责人一个接一个进入这个家门,他们常常讨论到深夜,有时天还未亮就有人敲门找他谈事情。

他们每天都能见面,下属过来,怀明月也会给他们端茶倒水,他们也会礼貌的叫她一声大嫂,看起来,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夫妻。可是事实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韩诺还是没有和她说过他离职创业的事,她也只能无言的看着他和谢楠工作上的默契,看着他们一起出双入对。

所有人都说韩诺是爱她的,怀明月本来也是那样认为的,可是有时候,特别是看到他们工作默契,因为完成一件工作而开心的庆祝的时候,怀明月总有一种自己走不进他的世界的感觉,她又有什么理由相信韩诺是爱着她的呢?即便韩诺真的爱她,自己又能为爱人做些什么呢?她只能成为他的负担吗?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还要担心自己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突然晕倒。

还有谢楠,她沉熟稳重,办事干净利落,是韩诺最好的帮手,还那么漂亮,韩诺他真的不知道谢楠的心意吗?对这样一个几乎完美的女人他真的不会动心吗?和她相比,一无是处,只会拖累他的怀明月算什么呢。还有…韩诺他,真的不懂谢楠的心意吗?还是他只是装作不知道?

头真的好痛,心好乱,看着打开的工作页面,她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辛姐大概又要发飙了吧,怀明月有苦笑的想。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回头就看到客厅茶几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茶具,今天韩诺他们去公司了,家里安静极了。

门铃响的时候,怀明月还在发呆,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去开门。门一打开,就看到辛惠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怀明月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可是她却无能为力,韩诺、谢楠,每一天各种各样的事挤占了她所有的心思,她根本静不下心来,好好工作。

“大小姐,算我求求你,您能不能走点心,每次都拖到火烧眉毛的时候,你知道每次心惊肉跳的,我是什么感受吗!”辛惠进门就劈头盖脸一顿骂。

怀明月反倒淡定了,等辛惠自己说够了,才开口道“要喝水吗?”

看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辛惠都要抓狂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负责这么一个磨人的主,知道说也白说,骂也没什么用处,只得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心平气和的问“这次呢?写了多少了,给我看看。”

见她问,怀明月瞥了一眼电脑,辛惠忍不住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她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气死过去,她竟然一个字都没写,还有不到两天就是截稿日期,她到现在竟然一个字都没写!!!

辛惠虽然生气,但她也知道,怀明月不是那么任性不负责的人,看她这个样子,应该是有什么事吧,不禁叹了口气,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说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怀明月抱膝窝在沙发上,头还埋在双膝之间,小小的一团,看着让人忍不住的心疼,她竟然又瘦了。沉默良久,怀明月才微微抬起头,看着辛惠,眼中是说不出来的纠结,说不出的困惑“辛姐,阿诺他,真的喜欢我吗?”

听她这么问,辛惠不禁蹙眉,为什么怀明月会这么问,想起当初韩诺与邵恒针锋相对的坚定“当然了,为什么这么问?你觉得韩诺他不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辛姐,喜欢是什么,我越来越不明白了。开心也好,痛苦也罢,阿诺他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不知道他每天在干什么,有什么烦心事,又有什么辛苦的事,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开口和他说什么,这也算爱吗!可是,谢小姐他都知道,知道他在做什么,知道他需要什么,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什么都不知…”

“明月,你在吃醋吗?”辛惠突然开口道。

“吃醋?”怀明月惊得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辛惠,这就是吃醋吗?

“你一直很在意谢楠对不对?尤其是你知道她对韩诺的心意,又看到他们合作默契,自己却插不上手,只能远远看着,所以你嫉妒了,想着如果自己能帮他,陪在他身边就好了,对不对?”

辛惠的话,在怀明月心中激起了波涛汹涌,她一直想不明白的事,就是嫉妒吗?她吃醋了吗?或许真是如此吧,可是心里还是好乱,这个家里都是他们的影子,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

辛惠叹了口气,他们虽然结婚好几年了,但是在爱情上,却还如一张白纸“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这几天你来公司工作吧。”

“什么!”

“我帮你申请一间办公室,你先用着,先把稿子交上来,我可以随时监督你的进度,顺便,你也可以冷静冷静,好好考虑考虑。”

第二天,怀明月很早就起床了,她已经很久都不赖床,倒不是顾及什么,只是因为她根本睡不着,每次躺在床上,脑袋都无比清晰,很多画面交织着涌现,她只能靠安眠药,才能睡得着,而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总赖在床上,怎么都睡不饱,想来还真是讽刺。

见怀明月这么早就起了,脸色也不太好,韩诺忍不住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刚才的门铃吵醒你了。”因为有点急事,助理大清早就跑来了。

怀明月摇了摇头“不是的,公司有事,我这几天要过去。”

“这样啊,对了,最近我太忙了,你的工作还顺利吗?”

听他这样一问,怀明月一顿,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不跟他说工作上的事了,他们好像走上了两条平行线,交叉一点点的在消失“挺顺利的,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一会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你忙吧,辛姐会来接我,我们一起过去。”听怀明月这么说,韩诺便不再坚持,他还是很相信辛惠的。

当初,那只是辛惠随口的一个建议,怀明月也只是想好好喘口气而已,却怎么也没想到,反而成为他们本来就如履薄冰的婚姻走向末路的又一个推手,意识到这件事,并不需要太久,她却无力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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