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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焉界,其之八

透过一层一层的宾客群,她只能够勉强看到蓝发的少年的身影。此时的少年似乎正在与宴会的主人交谈,虽然隔着非常之远的距离和一层层的人群,她还是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宴会的主人对少年若隐若现的畏惧,与一直带在身后,若有傲气的少年几乎是两个世界。

主人眉心有些许的泛光,她下意识地眯起双目,随即意识到那并无威胁,急忙转过头。她观察的时间有些长了,周围还在交谈的宾客都有所注意到这位一直站立在原地望着主人方向的管家。镇定地收回视线,整了整衣领,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穿过宾客群。

稍稍抬起头,余光落在宴会厅的二层。那里只有少量的宾客在上面,或是商谈或仅仅只是偶然经过,而她的视线,就落在了其中一对宾客的身上。

男性是一名老者,年龄让他的腰杆向前稍稍弯曲,时间让他的脸部有了不可谓浅的皱纹,然而打理整齐的正装礼服,有着精致雕刻纹饰的木拐和那一双灼烁的眼瞳,无不让老者有着年轻人都难及的英武,与和他看起来同岁的人不同,丝毫不打算掩藏。

而女性则是有着令身为女性的她都自惭的傲人身材与如若无暇之玉浮水般的无缺容颜,配合上能够完美衬托而出的纯白蕾丝露肩礼裙,哪怕只是在二层这种宾客稀少的地方也有着将场面和气氛全然向着她的引力。

或许对于这位如此完美的女性,走下下方的宴会厅反而会引起巨大的波澜,最适合的地方恐怕非此地莫属。

这两位不是别人,正是这次计划的两位主要计划者和监督者,狴犴与嘲风。原本她们仅仅只会在苏星极抵达预定位置后才会下场,却因为她和负屃的异样,临时改变计划先行抵达,监视着全场确保没有更多的变数。

如此的行为无疑是冒险至极的,因为两人均没有经过负屃的易容,以苏星极的观察力在人群之中发现他们是再简单不过的行为,只能一直在二层装作交谈的模样。

没有易容过的狴犴实在是太过显眼出众,有嘲风在也好威慑可能的不知好歹的小辈。

微型耳机中原先作为监视者的狻猊正在和负责狙击远程观察的螭吻进行最限度的交谈,确保这相互之间的位置没有异样。狻猊现在应该就在前台附近,扮做安保对提前离场和迟到的宾客进行确认,检查他们是否可能是会威胁到计划的人物。而蒲牢和睚眦已经在战斗位置等待好了,做好了完全的战斗预备。

至于剩下的负屃,想必已经混入了场内安保的指挥中心内,以直观的方式获取到安保人员的情报和布防。

囚牛曾经向狴犴抱怨过没必要计划得如此周密,却被狴犴以“你以为我们究竟是在谁的建议下打算对多么危险的目标动手”反驳。自觉理亏的囚牛也只能碎念了两句,不再对计划的缜密出声。

虽然这么说有些反智,但是越是缜密的计划一旦有一个环节出现失误连锁反应也将是致命的,这样的理论她作为精英猎杀者也是听说过的。

来自于狴犴的单独通信打断了她的思绪,尽管看不到二层的女性开口,但是她的微型耳机确实地听到了属于狴犴的声音:“时机差不多了,做好准备。”

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表示回应,瞥了一眼远处的蓝发少年。

交谈似乎已经抵达尾声,主人连连点头表示他没有走神,而苏星极仍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看样子是说了什么他可以走了之类的话语,主人在一瞬之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随即又恢复了属于主人的气场,和少年互相行礼,带着两位武家的传承者转身走向后台。

这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了,站立在宴会厅另一头的蓝发少年,瞥了她一眼。

极力提醒自己这不过是错觉,自己一旦尝试回头,才是真正意义上地暴露,暴露整个龙之九子行动的运行。

——可是她本来就是猎杀者不是吗?在神的计划还未完全施行前,全部阻止并摧毁,才是她的本职。但又是为什么,会选择继续助纣为虐下去呢?难道是已经接受了身为龙之九子一员的身份,接受了身为神的事实,接受了脑中那颗神格和精神中的疯狂的境界的存在吗?

是未来。

尽管熟知、深知、并感到无穷的恐惧,但是当名为未来的扭曲事物摆在面前的时候,凭空生出的好奇和侥幸,总是会将脑中的咆哮压制。未来究竟是什么样的?每个人类都无权知晓,本能的恐惧也会下意识地去尝试拒绝并寄希望于一个虚假符合他们理想的未来,然而当真实的未来浮现在眼前,篆刻在视网膜之上,烙印于脑海深处,总是怀着恐惧、好奇与一丝的希望其并非真实的侥幸,来确认所谓的未来发生……

然后在无可改变的未来面前,陷入疯狂的绝望。

仿佛被无数座大山压着胸口,她无法抑制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着,每一寸肌肉都在剧烈地收缩,双腿失去了全部力量,颤抖着想要维持站立,却还是单膝跪地。冷汗不住地从全身上下的毛孔中渗出,负屃完美无缺的易容在汗水的浸透中化开,在旁边宾客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显露出她原本的模样。

顾不了许多,挣扎着起身,四处环顾却已经看不到蓝发的少年的身影。无视耳机中来自于狴犴的愕然与命令,强行分开人群,向着计划中原本的地点狂奔而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但是灵魂深处的她却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咆哮着、嘶吼着,就好像那个蓝发的少年就是这一切的关键,只要在那一切发生之前拦下他,就能终结这一切。

“但是这不过只是徒劳而已。”

苏星极的声音响起,似乎带着重音。她大口地喘息着,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站立在庭院正中的少年,极力调整呼吸想要开口,却被周围的景色所震惊。庭院整体被四周的建筑围成方形,建筑之上无阻的视野可以将庭院尽收,不过庭院正中则是一个被石柱与透明穹顶围合而成的空间,石柱之上爬着翠绿的爬墙植物,周围则是点缀的矮树,在一定程度上把庭院中心的圆形空间和外部庭院的空间稍许分开。

在设计者看来是一个有着完美的动静结合视觉操控的绝美庭院,在暗杀者看来则是一个适合埋伏与狙击的绝妙死地……这个庭院正是龙之九子计划的终点,他们将会在这里突袭并击杀前方的这位蓝发少年,以向所有猎杀者证明他们的能力。

但是这不过只是徒劳而已……大脑仿佛被巨大的古铜钟所命中,沉重的鸣响在脑海与魂之境中回荡着,剥夺了她全部的思考能力,只能徒然地张着口,瞪着仍旧是一副游刃有余模样的少年。

温润的声音传入耳朵,虽然微小到不足以取代脑中的鸣响,却有着奇妙的魔力,方才还是被鸣响完全占据的大脑,现在终于开始消退,思考能力逐渐恢复。喉舌干燥不已,全身上下虚弱不已,很难将现在这个连站起来都很勉强的自己与精英猎杀者联系起来。

转头一看,发出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负屃。这个年轻人只是对她露出和睦的笑容,随即望向苏星极的眼中却看不到一丝的笑意。

“没事了吧,我的确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使用精神暗示这种他所不曾用过的卑劣手段,是我的失误。”耳机中传来狴犴略带歉意的声音,更多的则是严肃。整个庭院中心的所有出口分别被嘲风、狴犴、负屃、蒲牢、睚眦所控制,形成一个严丝合缝的包围网将中央的蓝发少年封锁,让他没有丝毫逃脱的可能性。

当然少年也看不出丝毫想要逃跑的意图,环顾着将他重重包围的龙之九子成员:“你们果然还是做了如此愚蠢的选择,我原本以为你们会稍微开窍一点,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别去!!!!她张着口想要阻止几位龙之九子,干涸的喉咙和声带让她此时宛如哑巴一般,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负屃权当她是因为愤怒而如此,只是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焦急。

是认为她因为苏星极的原因而变成如此,因此感到愠怒吗?难道说自己真的是因为他的精神暗示才变成这般?想要如此的逃避,然而她所看到的那一瞬以及白发银瞳的面孔烙印于灵魂的深处,时刻刺痛着她的神经,告知着一切的一切都在向着她所看到的最坏的情况发展着。

“奥丁!这种时候了,你还想要同我们呈口舌之快吗?你难道不明白自己的处境究竟如何吗?”站在一角的睚眦开口,一杆远比他还要高的长戟出现在手中,轻松地抬起,遥指着苏星极。

“不明白的是你们,不过也罢,我也没有向你们好好解释的兴趣。”他的手中出现一杆被冰霜包裹着的长枪,甩了一个枪花抗在肩上,“你们该不会以为这种愚蠢到堪比小学算数的计划就能够将我诛杀于此吧?还是说你们寄希望于那张永远不会抵达的底牌吗?”

在场的所有神一瞬之间心有灵犀,意识到了他所指的到底为谁,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奥丁,这点口舌对于改善你现在的处境毫无益处。”

蒲牢面色尤其难看,声音如同台风将至的天穹一般低沉。

蓝发的少年甚至没有转向他,脸上浮现出微笑——那样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万年的冰川开始融化,裂开的巨大缝隙一般,代表着一场巨浪即将就此掀起。

“到底呈口舌之快的究竟是谁,你们马上就会明白。”

下一秒,所有龙之九子成员的耳机都听到了,来自于狻猊难以置信的惊呼、狙击镜被击穿破裂的声响,以及螭吻疼痛的叫喊。

“我们,我们被包围了!”在耳机通讯切断的最后瞬间,只留下惊恐的话语在鼓膜中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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