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寒夜里，两个少年泡在冰冷刺骨的井水中大吵大叫，场面有几分怪异。
李青石跳下井后一直贴着井壁浮在水面，初时觉得体内燥热只稍稍减弱一些，脑袋里仍旧嗡嗡作响，所以何清流在井口喊他他压根就没听见，何清流跳井时的动静也丝毫没有察觉，幸好何清流跳下来没砸到他，否则肯定被砸得更懵。
这时燥热慢慢消退，神志跟听力都恢复正常，开始觉得井水有些冷，于是不再跟何清流废话，两人顺着绳子爬出井去。
他们也顾不上擦拭身上水珠，胡乱把衣服套上就往回走。
何清流时不时哆嗦一阵，牙齿撞击咔咔作响，丝丝吸着冷气道：“我不会有什么事吧？”
李青石道：“不就是泡了会凉水，能有啥事？你可是鸿蒙境大高手，寒暑不侵。”
何清流叹了口气道：“鸿蒙境算个屁，师祖修为比我高多了，从井里上来后都落下病根，我要是步了他老人家后尘……呸！不会不会，一定不会，我可不想做道士啊。”
李青石道：“你现在不就是道士？”
何清流道：“我只是做道士打扮，你不会以为我是真道士吧？我们老何家可就我这一个传宗接代的，就算我想出家，我爹跟爷爷能让？”
李青石摇头叹道：“看来是真冻傻了，在老君山上谁不做道士打扮？我他娘的又不是刚上山，能不知道？”想了想道：“要不你撒泡尿试试？要是真有什么问题，咱们赶紧去找三师兄，晚了怕就真没救了。”
何清流道：“拉倒吧，刚缓过一点，可不敢往外掏了，回去再说。”然后回过味儿来，瞪眼道：“你小子有没有良心，我这可都是为救你，怎么觉得你像是在看热闹？”
李青石板了面孔，摆手道：“哪能？我心里特别感动！”
何清流狐疑道：“真的？”
李青石一脸严肃道：“当然！”
何清流将信将疑，一路上嘴里嘟嘟嚷嚷，不知道在嘀咕啥。
回到小院，何清流裹着被子缓了好一阵才不再哆嗦，这次是真冻坏了，念海里的元炁都被周身寒气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李青石反倒若无其事，换了身干爽衣服就开始站桩看书。
何清流把他面前那本《坐忘论》抢到手里：“这时候你还有心思看书？”
李青石道：“不看书干啥？我可没你那资质天赋，只能多用功。”
何清流道：“既然丹药药力发作出来，你赶紧看看念海里生出元炁没。”
李青石反手把《坐忘论》夺回来：“早看过了，还是老样子。”
何清流愣了愣：“什么时候看的？”
李青石翻开《坐忘论》：“在井里就看了。”
何清流又把那本道教经典夺过来道：“那会药力刚起作用没多久，现在再试试，说不定现在就行了。”
李青石想了想，盘膝闭眼坐到床上。
过了一阵，李青石睁开眼。
何清流一脸期待问道：“怎么样？”
李青石摇摇头，叹了口气。
何清流愣了一下，挤出笑脸安慰道：“别着急，七十二大窍都开了，早晚能行。”
李青石咧嘴一笑道：“放心。”从他手里拿过《坐忘论》，刚放到桌子上翻开，忽然愣了愣神，又闭上眼。
何清流登时来了精神，两眼一瞬不瞬盯着他。
没过多久，李青石睁开眼。
何清流小心翼翼问道：“成了？”
李青石脸色古怪，摇头道：“不是，是小阳窍……好像开了……”他指了指颈部一处地方：“这里是不是叫小阳窍？”
何清流愕然，回神后点头笑道：“对对对，吃了十颗丹药开了一处小窍，也行呀！”
李青石又指了指左胸一处地方问道：“这处小窍叫什么？”
何清流道：“归堂窍。”然后瞪大眼道：“也开了？”
李青石点了点头。
何清流两眼瞪得更大：“一下开了两处小窍？”随即收起惊讶表情，嘀咕道：“他妈的，七十二大窍都一下子就全开了，开两处小窍有什么大惊小怪。”然后问道：“只有这两处？别的小窍有没有开？”
李青石道：“我不知道其他小窍在什么位置，没留意。”
他七十二大窍洞开后，念海里一直生不出元炁，这一年来心思都放在这上面，小窍开窍的事压根就没想过，所以也就没了解，只是听何清流说起又开了哪处小窍时才偶尔顺嘴问上一句。
所以三百六十处小窍在哪里他不是很清楚。
何清流来了兴致，在李青石身上指指点点，告诉他小窍的具体位置和名称，然后让李青石查看是否开窍。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
何清流神情木然，如木雕泥塑，又如同白日见鬼。
李青石三百六十处小窍全部洞开。
…………
三清殿里，虽然大晚上被打断修行叫到这里，但五个老道士脸上没有任何不满，他们满脸震惊看着李青石，看模样根本就不信。
王玄一咳嗽一声道：“我亲自查看过了，三百六十处小窍确实全都开窍。”
其他五个老道士愣了老半天，这才互相对视一眼，怎么可能？大师兄百年修行，仍有数十小窍未开，这小子一夜之间就洞开小窍三百六？
不说大师兄，整个老君观甚至整座江湖，也从没听说有三百六十处小窍全部开窍的人出现过。
王玄一又咳嗽一声，等五个师弟回神，说道：“但是……他念海里还是没有元炁。”
五个老道士愣了愣，齐守本看了李青石一眼，干咳一声道：“这个着什么急，七十二大窍三百六十小窍都开了，还不是早晚的事？”
赵玄宰抚了抚长须道：“不用着急。”
其他三个老道士也都点头附和。
王玄一对李青石道：“你先回去，以后还是要加紧用功，不要得意，知道么？”
李青石点头应是，退出大殿。
何清流正站在门口，见李青石出来，探头往里看了看道：“师祖们呢？”
李青石道：“大师兄让我先回去，咱们走吧。”
何清流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李青石奇道：“你有什么事？”
何清流推了他一把：“你先回去，明天跟你说。”
李青石更加好奇，说道：“反正回去也睡不着，我等等你。”
何清流愣了愣，神色有些不太自然道：“咱俩又不住一起，你等我干什么？”
李青石见他神情，更加确定有鬼，说道：“我乐意，管得着么你？”
何清流瞪眼半天，最后还是没胆量在三清殿前出手教训这个小师叔祖，气呼呼转身就走。
李青石愣了愣：“又没事了？”
何清流道：“明天再说。”大步流星转过几个弯，消失在院落间。
李青石撇了撇嘴，嘀咕道：“多大了都，怎么还跟小孩似的。”回自己小院去了。
李青石离开一阵后，何清流又鬼鬼祟祟回到三清殿前，自言自语道：“这事要是让人知道，我何清流的天才之名岂非不保？”
然后愤愤不平道：“三师叔祖太偏心了，有这种神丹妙药就不能让我也吃点？”咬牙切齿道：“不管了，今晚就算撒泼打滚也得要些丹药过来，就算要不来十颗，至少也得五颗，五颗的话，最少也能开小窍一百八吧？”
少年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修行差不多两年时间才开小窍一百零二，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就要开窍至少一百八，乐得合不拢嘴：“可以可以，可以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