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石觉得很不可思议。
据他所知，三师兄赵玄宰从二十岁开始炼丹，如今他一百零一岁，炼丹已有八十一年。而在他炼制的所有丹药中，老君丹无疑是最多的。
既然老君丹是炼制最多的丹药，自然经验也就最多，所以李青石万万没想到三师兄会失手。
赵玄宰对此倒是非常淡定，也没做过多解释，只说了句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不过就是这一句，让李青石想通了，因为这句话老刘也经常说。
李青石打猎的本事是跟刘北斗学的，当他第一次见识刘北斗打猎的手艺时，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不管下套还是挖坑，过不了几天总能有所斩获。而且他对各种动物的习性都了如指掌，就像对他养的那头大黄牛一样熟。
只是就算如此，老刘打猎也有失手的时候，甚至还会被猎物抓伤咬伤。每当看到老刘吃瘪，李青石当然会抓住机会对这个趾高气昂的老头落井下石，奚落几句。
而老刘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还会面不改色说就算最出色的猎手，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最后很不要脸的借此对他进行说教，要他以后戒骄戒躁，就算做的再熟的事，也不能掉以轻心，甚至危言耸听说江湖里淹死的都是懂水性的人。
李青石对此很不爽，明明是奚落这老头的大好机会，怎么每次说到最后都变成自己被教训？
虽然不爽，但老刘跟他说的这些他都记住了。
他不知道老刘说的是不是歪理，但他愿意听，因为老刘是唯一肯教他道理的人。
后来赵玄宰搬来一个新丹炉，重新炼制一炉老君丹，李青石在旁打下手。
当李青石看见赵玄宰端进屋来一罐新鲜童子尿时，大为佩服，觉得三师兄宝刀未老，说来就来，收放自如，比何叨叨强多了。
等赵玄宰把小罐塞到他手里，忽然又觉得三师兄怎么这么多尿？没有的话多好，自己可以借他一罐，起码自己不嫌自己脏啊。
清洗小罐时，李青石心中起疑，觉得丹炉爆炸未必就是童子尿加多了，说不准是因为三师兄上火。
后来老君丹顺利出炉，才知道真不是因为上火。
炼丹过程中，一老一小师兄弟二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随心所欲，没什么避讳。
赵玄宰让李青石留下来帮忙，也是为了轻松些，要是找其他弟子，总得端着些架子，哪有跟这个小师弟相处这般痛快？
期间赵玄宰提到杨照古下山查访“南疆有人养妖”一事，通过书信得知，杨照古已经与五岳十二洞天的人聚齐，正日夜兼程赶往南疆。
五岳十二洞天对此事极为重视，所派出的都至少有一位跟杨照古同辈的门中好手，对比老君观只派杨照古一人前去，显然要谨慎许多。
李青石顺嘴问了世间是否真有妖怪，赵玄宰也说不准，只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如果这事是真的，也不足为奇。
对于杨照古，李青石印象不深，因为没有多少接触他就被派下山去，只是在寥寥几次碰面时，少年敏感察觉这位老君观二代弟子里的第一人，虽然对他态度恭谨，但还有一些其他情绪。
少年从小到大所处环境，让他本能习惯察言观色，甚至养成一种难以言说的直觉。
李青石对赵玄宰说出心里疑惑，赵玄宰愣神之后，说杨照古性情如此，对不熟的人都会有些提防，叫他不必放在心上。
其实赵玄宰对自己这位师侄还算了解，他性子本来就有些谨小慎微，大师兄又太早让他管理观中事务，所以更加循规蹈矩。
这次大师兄破例代师收徒，他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大概是有些不满，这些情绪他不会放到大师兄身上，那么自然就转到小师弟这里。
只是在赵玄宰眼里，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杨照古此时又不在山上，所以觉得没必告诉李青石，万一让他多一件心事，说不定会影响修行。
两人又聊到何清流，虽然赵玄宰自己为人就有些严谨古板，按道理跟杨照古有些相似，但他却觉得与杨照古性情截然相反的何清流更对胃口。
只是提到何清流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用他的话说，这小子本来可以进境更快，只是太过跳脱，每当武道有所突破，就忍不住得意洋洋，之后一段时间肯定会懒惰懈怠。
李青石觉得好笑，仔细想想这一月来，何清流确实是这样，今天就是因为洞开一处小窍，所以去找他显摆，然后带他来到这里。
李青石记得他也曾说过何清流，何清流倒是满不在乎，简单做了辩解，说自己就是这个脾气，要是让他闷在小院老老实实日复一日修行修行修行，说不定还没现在这样进境快。
李青石把这些跟赵玄宰说了，赵玄宰若有所思，过了一阵点头说或许还真有些道理。
李青石偷偷想，要不也学学清流？说不定真比闷头苦练有用。
不过也就是想想，心里可没一点底气。
之后赵玄宰问起李青石修行是否遇到阻碍，李青石愣了许久，觉得有些泄气，因为不管是练老君观入门拳法剑法，还是练《天下无敌剑法》，或者修习《道门语录》，好像一点都没察觉到“阻碍”，可就是练不通哪怕一处窍穴，他觉得哪怕遇到些阻碍也比现在好，起码知道往哪个地方使力。
赵玄宰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想不通其中缘由，只好说些自己当初破鸿蒙境时的经验心得。
李青石一句一句牢牢记在心里，虽然知道这些极其宝贵，但也没过于兴奋，因为老刘跟他说过一句话，他觉得很有道理。
老刘说，纸上得来终觉浅，须知此事要恭行。
他种田就是这样，很小的时候母亲跟他说过很多，后来老刘又教过他很多，虽然会让他少走些弯路，但最后还是要靠自己一点一点去掌握他们说的这些经验，一年一年下来，才会真的明白。
…………
山居简单，李青石的日子过得更简单，每天除了修行，还是修行。
一天一天下来，他跟几位师兄已经混得很熟，开始言谈无忌，他对“天下无敌剑法”也已经很熟，甚至到了随心所欲出招的地步。
老君观里的大小道士们也习惯了这位横空出世的小师叔或者小师叔祖的存在。
李青石上山已经六个月。
老君山镇山法剑剑胎尘埃已经彻底洗净。
但李青石周身七十二大窍仍旧一窍未开。
幸亏此事除了何清流和老君观六位师祖，没人知道。
否则的话，这一定会成为整座江湖最大的笑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