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李青石照例早早爬起来练剑，关于五岳十二洞天掌门山主造访老君山一事，他虽然有点好奇，却也没太上心，那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离他太远，踮着脚都够不着，就不费神了。
不过何清流会跟他说起这些，他也乐意听个新鲜，长长见识。
比如何清流说这次十七位掌门山主一齐到访，是因为听说南疆有人养妖，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这世上还有妖怪？
然后他就想，如果有妖怪的话，那有没有鬼魂？
有就好了。
这事太过耸人听闻，对李青石这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村野少年来说有点不靠谱，他还是习惯把心思放在那些比较靠谱的事上。
比如陈有鹿来了，能不能跟他打听打听狗子跟黑丫的情况，只是他未必会说，所以要想个办法。
他并不担心这个小小年纪就进了鸿蒙境的对头会把自己怎么样，因为这里是老君山，脑袋让驴屁股夹过的人才会在这闹事。
李青石认真练剑，身上的伤差不多好了，一些大开大合的动作已经无碍，这几天他已经把剑谱上大半剑招学会，并且记住，估计再过两天就能学完整本剑谱，进展可谓极快。
自诩文武天才的何清流都忍不住瞠目结舌，剑招简单，学得快不算什么，可小石头这记性也太好了吧？这么多招式，这才几天就都记住了？
虽然吃惊，何清流却绝对不会表现出来，他要时刻在李青石面前保持师兄或者仙师的威严，让他尊敬甚至崇拜。
要是知道李青石经常偷偷拿他跟絮叨老娘们相提并论，不知道会不会抓狂。
现下正在练剑的李青石不知道何清流正憋着坏想作弄他，他有点纳闷，觉得这“天下无敌剑法”怎么比老君观那套入门剑法还简单？
何清流说这是老君观最简单的一套剑法，现在来看确实很简单，所以他有点迫不及待，想快点把整套剑法学会，到时候使出来看看是不是也像何清流说的那样威力很大？
………………
老君山后山，三清殿左侧配殿。
五岳十二洞天一共十七位掌门山主，再加上老君观观主王玄一和老君观里排行第二的师祖齐守本，共十九人分宾主落座，王玄一大弟子杨照古立在一旁照应。
人都到齐了，正事就该商量商量了。
肃穆大殿里，王玄一站起身，对众人表示欢迎，寒暄过后重新坐下，说道：“诸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之前在信里已经说过，养妖一事只在古籍上有零星记载，且语焉不详，本来贫道很怀疑此事真伪，没想到各位掌门山主亲至，显然对此事十分重视，想来已有些确凿证据，那就请大家先说说。”
十七位掌门山主微微颔首，这些人里大多是上了岁数的老头，只有五个人年轻一些，分别是中岳山主陆山樵，罗浮山主柳遗阳，天目山主关尹正，绿罗山主黄子扬和桃源山主马北坡。
论起江湖辈分，这五人比在座的那些老头子都低着一辈，虽然如此，却已经是一山之主，可说是“年轻有为”。
十七个中老年人互相瞅了瞅，东岳山主徐归寿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先说说吧。”
徐归寿是个身材矮小的白发老头，一身灰袍，头顶发髻梳理规整，一张老脸虽然沟壑纵横，却精神矍铄。
他稍微停顿一下，似乎在整理思绪，然后说道：“大约在去年六月，我们东岳发现有弟子失踪，就派人下山查访，一个月过去，没发现什么线索，后来查到鲁州凤南郡，听振远镖局的袁松袁总镖头说，他在一趟走镖途中，亲眼看见东岳一名弟子被人掳走，隐约听见对方说要带回去饲妖。”
括苍山主崔泥丸道：“我括苍山情形跟东岳相似，去年六月份左右察觉有弟子失踪，后来查访时，听儒州香炉郡一个叫赤羽帮的小帮派头目说，他亲眼看见括苍弟子被人制住带走，也听见对方说要带回去饲妖。”
之后其他掌门山主一一说了掌握的情况，都和东岳、括苍相似。
王玄一皱着眉头，根据他们所说地理方位一路推去，直指南疆，“南疆有人养妖”这一说法就是由此而来。
齐守本想起古籍记载，其中说到，若是拿来饲养妖物的活人修为越高，妖物就越容易养成，养妖之人自然就能更快获取妖丹提升自身修为。想到此节，他开口询问几句。
果然，各派失踪弟子最低也已进了鸿蒙境，甚至有初入乾坤境的高手。
在大仁王朝整座江湖，除了三山五岳十二洞天，虽然还有门派无数，但很少有人能摸到武道门槛，也就是说，在那些小门小派里，极少有人能练到鸿蒙境，这就难怪有人目睹妖人行凶却安然无恙，多半因为他们修为太低，这才逃过劫难。
要说哪里最容易找到武学好手，自然就是这闻名天下的“三山五岳十二洞天”。
但这其中，文山虽属三山之一，但文山书院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书院虽然也教授武艺，但大多是战阵杀敌的手段，从没听说有什么高深武学，所以文山的武功一向被江湖人诟病。
即便这样，文山却依旧位列三山之一，究其原因，离不开朝廷的扶植。
文山持续向朝廷输送大量文武人才，可以说是大仁王朝文臣武将的摇篮，一点不像江湖门派，但朝廷硬是把它归于江湖，而且扶到“三山”的位置，就是想让文山作为朝廷象征，震慑江湖，让整座江湖的人时刻记得，这个天下，是朝廷说了算。
所以这些年“老君山为三山之首”的说法传开后，王玄一忧心忡忡。
王玄一朝众人扫了一眼，沉吟道：“这歹人恶行被人看见，却不杀人灭口，恐怕是有恃无恐，是否探听到那是什么人？”
东岳山主徐归寿道：“振远镖局袁总镖头说，当时行凶那人得手后十分得意说了句‘碰上我刘风流还敢还手，胆子真不小，用来饲妖再好不过’。”
有七八位山主点头附和，表示也得到类似信息。
王玄一愣了愣，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刘风流？
他不认识刘风流，知道的都是些江湖传闻，在那些传闻里，这位口口相传的天下第一高手没什么大的恶行，相反却做过几件轰传天下的侠义事，比如杀死江州州牧。所以王玄一对他印象一直不错。
但王玄一已过百岁，看人看事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在这个世间，有太多人看起来是在作恶，其实是在行善，也有太多人虽然为人称颂，其实坏到骨子里。
王玄一连刘风流的面都没见过，当然不会凭印象判断他是不是个好人。
如果他要是知道刘北斗经常跟李青石说刘风流是自己徒弟，恐怕就会多想一想，毕竟在他心里，刘老神仙不算坏人。
王玄一轻轻皱眉，问道：“确定是刘风流？会不会有人假借他名头作恶，以期祸水东引？”
白石山主张季白须颤抖说道：“那么多人亲眼目睹，都说是个超不过而立之年的英俊年轻人，我师弟已跨进乾坤境多年，仍遭了毒手，除了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刘风流，还有谁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
西玄山主李道陵说道：“行事风格也像，当初他杀江州州牧就毫不遮掩，张狂至极！”
白石山主张季道：“若非以这种邪法修行，就他那点年纪，武道上岂能有那么高的造诣？”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修炼多年，深知武道一途的艰难。
王玄一道：“这刘风流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众人互相瞅瞅，最后齐齐看向中岳山主陆山樵。
他们这些人里除了陆山樵，都没见过刘风流，大家都知道，因为刘风流勾搭陆山樵小妾，两人动过手，后来中岳倾一山之力追杀刘风流，更是人尽皆知。
陆山樵自然知道众人为什么看他，心里十分不快，脸上却不动声色道：“虽然江湖流传武道只有两境，但想来在座的都明白，传说中的‘小世界境’多半存在，那刘风流就八成已经跨入小世界境。”
众人哗然，开始交头接耳。
他们都是乾坤境里的顶尖人物，隐隐察觉乾坤境并非武道止境，但费尽心力，仍是没有办法往上窥探一二，那刘风流小小年纪，竟然已经跨入小世界境？
难道他天下第一的名头并非虚名，而是货真价实？
众人议论一阵，又都以审视目光看向陆山樵，都知道他没打过刘风流，是不是为了颜面胡说八道？
陆山樵心里愈发不快，竭力保持脸上云淡风轻。
王玄一朝陆山樵看了一眼，说道：“既然事情来龙去脉已经清楚，这件事大家打算怎么处理？”
众人回过神来，从陆山樵身上收回目光，意识到震惊之下有些失态，恐怕已经惹得这位中岳山主不高兴了，于是趁机转回正题，接过王玄一话头，商量起来。
关于如何探查“刘风流在南疆养妖”这件事，一群中老年人商量了两天才有个初步方案，因为说话的人太多，所以有点慢。
这天众人散去，王玄一皱着眉头在大殿里走来走去，虽然没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但他就是觉得这事有些古怪。
想了一阵，还是没发现什么疑点，摇了摇头，可能真是上了年纪，有点疑神疑鬼了。
他停住脚步，对立在一旁的杨照古道：“李青石的伤怎么样了？”
杨照古道：“听清流说已经好了。”
王玄一愣了愣，老三说他的伤至少要养半个月才能好，这才几天？
王玄一本来有点吃惊，后来想到他是刘老神仙教过的人，就觉得理所当然了。
既然好了，那代师收徒的事就该操办了，明天先跟那些掌门山主打声招呼，请他们留下观礼。
…………
清晨，何清流拎着食盒乐呵呵朝李青石住的小院走去。
昨天那小子已经把剑招学的差不多，今天就撺掇撺掇他试试整套剑法的威力。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能看那小子吃瘪的傻楞样了。
到时候再说上一句：你怎么这么笨，老君观最简单的剑法都练不会？那小子得多沮丧？
好久没作弄人，想想就开心呀。
何清流兴高采烈走进院子。
然后忽然停住脚步，瞪大了眼，使劲揉了揉。
然后吧嗒一声，食盒掉到地上。
什么情况？
我他妈是瞎了还是没睡醒？
这小子竟然把剑招连……连起来了？
他妈的，天底下还真有比本天才还天才的天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