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警火箭炸响时,青鱼堂堂主风雷正坐在厅里喝茶,这时仍在喝茶,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份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心境显然已有几分火候。
风剑安走进厅来道:“爹,发生了什么事?”
风雷道:“还不知道。”刚说完,一个汉子奔进厅来,忐忑不安禀道:“堂主,少堂主,关在石牢里的人逃了。”
风剑安皱了皱眉,说道:“怎么回事?”
那汉子道:“属下不知,今日该着属下在洞口值守,方才我尿急,去撒了泡尿,尿完回来,见跟我一块当值的崔大鹏已给人刺死,我见死了人,怕有敌人来袭,就先放了火箭示警,然后进洞查看,发现在里面把守的八个人都给人杀了,关着的人不见了。”
若是别的事,风雷不会太在意,但捉李青石这件事他本就怕惹出麻烦,这时听见果然出了问题,立马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问道:“是他自己逃了?”
那汉子道:“不……不知道,没看见。”
风剑安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说道:“爹放心,他绝没那么高的修为,先前我去探他身份时,他已能开口说话,从这解毒的速度来看,要么他是鸿蒙境中上境界,要么就是秦达昧了咱们的‘麻石散’,没有全下给他,不过我又给他补了一大剂,就算是半步乾坤境,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解了毒。”
风雷稍稍放心,点了点头,重又坐下。风剑安道:“除了我,还有什么人到过那里?”
这汉子经他一问,叫道:“我知道啦!是何清流!是何清流!今天他来过两次,我去撒尿时他还没出来!”
风剑安眉头一挑,说道:“何清流?他为什么要救人?”
那汉子道:“这……这就不知道了。”
风雷皱起眉头,思索一阵,吩咐道:“去叫人搜!若山上搜不到,就去山下各处守着,若有发现,立即发讯号招呼大伙围攻,一定要把人给我抓回来!”
那汉子应了一声,出去传令。
风剑安道:“莫非那何清流是对头派来的细作?”
风雷道:“我也担心这个。你可问出那人的来历?是哪一派的?”
风剑安道:“这倒没问,只确认他不是三山五岳十二洞天的。”
风雷道:“说不定何清流跟他是同一门派,本来就认识。”
风剑安道:“爹在担心什么?只要知道他们不是三山五岳十二洞天的,那就没什么好怕,在这青州,还有哪个门派是咱们青鱼堂对付不了的?”
风雷忧心忡忡摇了摇头,说道:“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当初真不该由着你去节外生枝,万一出了事宗主怪罪下来,咱父子两个说不定就性命不保。”
风剑安不以为然,说道:“爹放心,绝对出不了事。”
风雷摆了摆手,说道:“出了这事倒提醒我,咱们青鱼堂开始没什么名气,那时入堂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后来咱们名气越来越大,惹下的仇家也越来越多,后面入堂的这些人还需要好好盘查一番,说不定还有仇家的细作。”
风剑安道:“就算有又怎样,咱们实力摆在这里,什么阴谋诡计都没用。”
风雷道:“小心无大错!”
风剑安道:“知道了,回头我就去办。”
父子两人对坐饮茶,等候消息,只是等了许久,仍旧没消息传来。
风雷心想,算算时间,山上应该已经搜遍,这里山势奇陡,除了那条山道,要想从其他地方下山,就算鸿蒙境也很困难,何清流多半偷了解药给那人解毒,只是即便他解了毒,带着何清流这个累赘,也一定下不了山,难道何清流也是鸿蒙境界?一门两鸿蒙,究竟是哪个门派?
正想到这里,忽然发觉厅门处有些暗,抬头一看,那里不知何时已站了个人,那人面朝厅外,背对着他,体型修长。
风雷吃了一惊,随即面色大变,拉着风剑安跪到地上,说道:“宗主,您……您怎么来了?”
风剑安也认出来人是谁,盯着那人背影,眼神狂热。
那人没有转身,仍站在厅门口,问道:“你这里出了什么事?”
风雷道:“没……没什么,不过是出了个奸细。”
那人道:“当真?”
风雷额头冒出汗来,说道:“是。”
那人哼了一声,说道:“出了个奸细就闹出这么大阵仗,成什么样子?你可越来越不长进了!”
风雷伏下身去道:“是我没用。”对风剑安使了个眼色。
风剑安会意,起身恭恭敬敬退出厅外,传令叫各人回山,又传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这座大殿。做完这些,又回到厅里跪在父亲身边。
那人沉默了一阵,忽然说道:“你有事瞒我。”
风雷心头一颤,稍一犹豫,说道:“没……没有,只是还没来得及说,我们知道宗主在搜罗武道好手,便捉了个鸿蒙境中上境界的人,准备献给宗主。不过……不过又叫他跑了。”说完浑身颤了几颤。
那人声音冷了几分,说道:“我叫你到青州来,是做什么?”
风雷声音开始发抖,说道:“属下多事,属下知错。”
风剑安忍不住道:“宗主,我们……”风雷喝道:“闭嘴!”
那人说道:“你既然有话想说,那就说吧。”
风剑安道:“是!属下想说的是,我们捉的那人并非出自三山五岳十二洞天,不会给宗主惹麻烦,宗主放心。”
那人冷哼一声道:“难道我会怕三山五岳十二洞天么?我现下不去招惹他们,只是时机未到。”
风剑安道:“宗主功参造化,自然不怕,属下这么说,只是怕宗主降罪。”
那人说道:“如今人已跑了,你还说不会给我惹麻烦么?”
风剑安道:“是,属下这就去将他捉回来。”正要起身,闷哼一声,他一条左臂忽然飞离了身体,断口处平平整整,就如拿剑削掉一般。
然而大厅里只有他们三人,并没有人出剑。
风雷脸色大变,不住叩头,说道:“一切都是我的过失,请宗主杀我,饶了我儿子。”
那人淡淡道:“我说要你们命了么?去叫人给他包了伤口。”风剑安退入后堂救治。
那人说道:“你一向行事稳重,像这种媚上的主意,一定是你宝贝儿子替你出的,我今天稍作惩罚,你引以为戒。”
风雷道:“是。”
那人又道:“你们捉来的那人逃了就逃了,别再去追,若日后他来寻仇,你便说捉了他来是想拉他入伙,明白么?”
风雷道:“是。”犹豫一下,说道:“他多半不会来寻仇,他年纪不大便已入鸿蒙境,少年人本就心高气傲,似他这等资质自然更是这样,他被寻常武夫下毒得逞,这在他心里当算是奇耻大辱,多半羞于对人提起,既然不会对人提起,自然也就不会叫了人来报仇。”
那人嗯了一声,说道:“你想事通透,做事也周全,只要别什么都顺着你儿子,我对你是很放心的。”
风雷道:“属下明白。”
风剑安草草包扎了伤口,又回到大厅跪下。
那人说道:“我断了你一条左臂,你恨不恨我?”
风剑安道:“不敢。”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我不需要你奉承我,所以你不必花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想让我看得起你,就好好修行,我只看重有实力的人。”
风剑安伏在地上,说道:“是。”
那人又道:“你没了左臂,不知是就此沉沦,还是更加斗志昂扬,我很好奇。”忽然嗒的一声,一个瓷瓶落在风雷父子跟前,他们抬眼瞄了瞄,知道是本宗神药“大神丹”,心中一喜。
随着瓷瓶落地,那人身影已消失不见,无声无息。
风雷父子不知道他已走了,仍旧跪伏在地上。过了许久,风雷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到了厅前,心想,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宗主不愿让人看见,恐怕这人要没命了。
等了片刻,却没听见动静,心里纳闷,微微抬头往身前一瞥,只见一个满脸虬髯相貌粗犷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却已不见了宗主身影,不知什么时候走的。
风雷与风剑安站起身来,风剑安左臂新断,疼的满头大汗,坐到椅中,风雷脸色不善,冷冷道:“你是谁?”
来人正是秦仲南,他抱拳说道:“在下白玉山庄秦仲南,来找贵堂主有事商量。”
风雷皱眉道:“什么事?”
秦仲南观他气态,料来即便不是堂主,也是青鱼堂的掌权人物,便取出那个装有小神丹的瓷瓶,说道:“我有位朋友被我大哥送到这里来,换了这药,我这趟来,是想把我朋友换回去。”
风雷听他提到李青石,想到自己儿子一条左臂就是因此而断,心里一股邪火无处发泄,当即抽出长剑向秦仲南左臂挑去,喝道:“秦达都不敢跟我这么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秦仲南没料到他忽然动手,往后急纵,但还是慢了一步,左臂被划了道口子。他抽出长刀抵御,只是上山时一路剧斗,这时已有些疲累,再加上风雷入鸿蒙境已久,他本来就不是对手,被逼的一步步后退。
风雷招招不离秦仲南左臂,心中只想,我儿子没了左臂,我也要你一条左臂!
秦仲南左躲右闪,身上被划了不知多少口子,没斗多久,嗤的一声,一条左臂被风雷卸了下来,胸口又挨了一脚,被踹飞出去,翻到在地,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怎么也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