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抬眸,看向我,混沌的眼眸中好似重新注入了生机,审视确是一片的惊喜。我有些不明所以。回望许申,只见他正死死地盯着天子,好像戒备的孩子生怕别人抢了他的玩具。
天子举起酒杯豪饮,有爽朗地大笑,声音不愠不怒,不惊不喜,毫无感情:听闻将军府长子娶了丞相夫人的侄女,可真是一门好亲事。
姑姑的脸一白,瞬间恢复了镇定,面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朝我看来:梵音,还不上前,拜见皇上。
许申拍拍我的腰,低沉的带有磁性的嗓音总是莫名的让人心安:不要怕,我在。
我扭扭手中的绣帕,落落大方地向前行礼,眼神却不敢望向圣座,看着天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心里那种哀凉之感随着离他越来越近而愈渐加深,一种像是跌入深渊的恐惧让我想逃,自这一个多月与许申结亲以来,日渐消失的无措感又一次翻江倒海的袭来,总觉得许慎有事情瞒着我,却不敢妄自推测。只是如今我能感觉我的腿在剧烈地颤抖,却还是佯装镇静大方地朝大殿的中央走去。天子的目光灼灼像是野兽要把我活剥了,那种狂喜与熠熠的神采代替了他原本略显颓废的脸色。
我强自镇静,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臣女,章梵音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重重地磕了个响头。掐着自己的手腕让自己不要颤抖,转移注意力。
圣殿上天子喜悦的,厚重的,温柔异常的声音传来:起身,起身。
我从未见过天子,也不自恋认为阅女无数的天子会对我一见钟情。但是心中那份熟悉感告诉我,我们曾经认识,并且我的心很痛,很怕。
一道尖锐的,审视的两处目光传来,一是太后,一是玺雅公主。猛地有些不明所以。我急急地想退下坐在许申旁边,却被太后生生打断:素问章家的女儿能歌善舞,今日倒不如来上一舞一曲来祝贺寿宴。
心中的崩溃之感油然而生,虽说算个才女也只是皮毛,在座者皆非等闲之辈,怎敢班门弄斧,二则自己也不想锋芒太甚,总不想卷入皇城风波。哀求无助地瞅了瞅许申,只见他眉头紧锁,想要说什么却紧抿嘴唇。玺雅公主直直地盯着我,经有些许恨意,又带着几分审视。而天子在正中央怔怔地看着我,那目光温柔得似要溢出水来,又看了看许申,眼里的温柔变成了质问与心痛。姑姑,看着我算是鼓励地抿唇一笑,眼中饱含着太多的算计我无法看清。
“臣女不才,一舞赠与太后,恭祝太后福寿安康。”我欠了欠身,加大的音量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与胆怯,自从嫁给了许申,就再也没有练习过舞蹈了,每天只是看看诗词歌赋,做做女红,或者是谈谈古琴,就是吃吃喝喝,与许申胡闹,舞蹈倒是极为生疏了,古琴一直都不是强项,只是中上而已,这些倒有些后悔自己太过放飞自己了,腰肢上的肉,圆润的身子也让我内心诅咒了自己许多遍,暗自骂了许申几百遍,想想也全是怪我自己过于懒惰。走向大殿中央时,往后瞥了一眼许申,只见他正在饮酒,并没有看着我,而是心不在焉地看着酒杯。
悠远的音乐响起,正准备硬着头皮跳一曲,却被以低沉的男声打断。天子轻笑道:母后,朕看今日不用章家妹子献舞吧,朕千辛万苦在西域找来了舞娘,急切地想让母后看呢,下次再让章家妹子献舞,可好?
太后点点头,庄严的华贵的脸庞看不到些许情绪,朝我挥挥手,示意让我退下。许申那厮倒是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又搂紧我的腰。姑姑略带遗憾地瞅了瞅我,玺雅则是轻蔑地,高傲地瞪了我一眼,天子有些愠怒地死死地瞪着许申搂在我腰间的手,却又极快收回了目光。
门外西域的舞娘款款而来,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明媚的眸子似一滩春水,修长的麦色双腿透出光泽,疯狂地扭动着,时而用手遮住半边脸,留在嫣然的笑厥,颇有魅惑人心之彩,我津津有味地看着节目,品尝着许申给我剥的坚果和葡萄,但我能感觉自己被殿上的几股气流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好像自己不得不卷入一场蓄谋已久的风波,即使我想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