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沉下来，住着七八人的屋内只点了一根蜡烛。纤细的火苗摇动着，显出几分脆弱，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深灰色的墙壁早已斑驳，通铺上杂乱地歪着几个小太监。地上还有几个正赌钱的，却明显感觉兴致不高，打发时间而已。
君铎的床铺在木头柜子旁边，此时他懒散地斜倚在旁边，目光凝住般地望着屋顶。耳边时不时传来声调并不高的赢钱的欢呼或是输钱的叹息。
所有人都很累，很疲劳。
他们都是下等太监，在宫里根本不算是人。最累最脏的活儿都是下等太监干，整天像是被抽打的陀螺，似乎累得连思考都被剥夺了。
“饿死了，妈的又没吃饭。”他旁边一人小声嘀咕，骂了一句翻身继续睡去。
在这里，没有人找事，更没有人打架。这都是消耗体力的事。
打架，对他们来说其实也很奢侈，因为这需要吃饭。
君铎凝住的目光一散，想起了刚刚给他饼吃的小宫女。似乎，他好久没吃添了油的食物，自己的胃现在都觉得受宠若惊。
“真是肆意。”那个小宫女给他的唯一感觉就是自由。可是在这宫墙之中哪有什么自由可言，偏偏她就拥有，似乎什么也挽留不住她向前的脚步。
目光又凝上窗外挂在漆黑夜空中的半个玉盘，淡黄发白的月光柔和地映照着周围的黑暗，如此无忧无虑。
也是那样自由。他冰冷的面庞突然变得柔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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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入宫宫女培训的五天已经过去，姚嬷嬷带头的几个嬤嬤开始忙活着给她们分配宫室。
按照杨挽悦的进度，最低也是给昭仪当二等宫女。而段纯，最多就当个贵嫔的大宫女。
“你们都等着瞧吧，看我怎么扬眉吐气。”坐在自己的铺上，段纯暗自发狠。
“纯儿，莫非你是去找了李昭仪娘娘？”在她旁边的卓儿满脸期待地望着她。
“我呀，是去找了我表姐，”段纯挑了挑柳眉，抬起下巴。在她心中，荣华富贵在向她招手。
虽然刚刚表姐摆了好大的架子，但那又如何，她能把我从困境中拉出去。段纯心想。
其实段纯正处在豆蔻年华，五官秀气，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姿色。但是，满目的贪婪如同在浅薄的水潭中撒上的一把污泥，渐渐把原本的清澈全部污浊。
“放心，我不会忘了你和香儿的，”段纯撇了下嘴角，高傲地看了一眼卓儿，“至于翠屏，一副伪善模样，迷惑众人，我是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
卓儿听到她的前半句欣喜地一抬头，看见段纯一脸的阴狠，不禁有几分幸灾乐祸。
“授课都结束了，即将要分配宫室，”就如同刚来的那样，宫女们全部整整齐齐站在正院里，姚嬷嬷站在队伍前平淡地阐述流程，“我，和几位嬷嬷将严格按照你们平日的表现进行分配，若有不服气的，可以到我面前理论。”
提前警告着几个有些蠢蠢欲动的宫女，她一双冷眸横扫全场，瞬间镇住所有人，全部都站得笔直，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
挽悦微微抬眸注视着姚嬷嬷。这几天的相处使她对姚嬷嬷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个面相时而平常普通，时而却又有着凌人气质的女人，绝对有强大的背景，在宫中可以说是独当一面。
平时确实有几个嬷嬷在她们学习礼仪的时候在旁观望，看来便是在测评等级了。顿时便有人责怪自己平日表现不够出色，坏了大事。
“放心，一会儿我表姐就来了。”段纯稍稍偏头对着紧张不已的卓儿轻声说道。
杨挽悦站在最后一排的中间，双手交差轻握，自然下垂，在几个嬷嬷交接名单的空当扫了一眼站在第一排的段纯。
“她表姐不是李昭仪吗，她肯定怕自己分不到好的宫室，上杆子地跑到昭仪那儿去央求去了。”挽悦不屑地收回眼光，重新放回前面宫女的后脑勺上。
正当辅助姚嬷嬷的张嬷嬷准备宣读宫女名单时，一声气势不盛的太监嗓音自守心殿正门传来：“李昭仪驾到！”
所有人都在姚嬷嬷的带头下转向门口，队伍自中间分开，闪出一条道来。
挽悦抿了抿嘴巴，无耐一叹——她不用脑子也能想象出段纯她们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果然，段纯的腰板瞬间直了起来，昂起头来骄傲地扫视了一番。
“给昭仪娘娘请安。”众人正对门口，除了几个嬷嬷外，宫女们都在李昭仪面前跪下问安。至于几个嬷嬷自然是屈膝问好。
“没想到我来大燕皇宫跪的第一人是个昭仪。”挽悦又是一叹，但依旧心甘情愿地行好礼。
“都起来吧。”一声柔媚的女声传来。挽悦抬头，无疑看到一张与声音极相配的面孔——魅惑人心的丹凤眼是整张脸最为特色的一点。
浓妆艳抹。挽悦立刻想到这个词。
李昭仪身上穿的是桃红色为主的百花曳地襦裙，头上插得一对金丝镂空步摇更是显得整个人艳丽异常。迎着逆光，她头上的首饰闪烁着金光，使地上的小宫女们都露出或是望而生畏或是艳羡的目光。
也难怪李昭仪家室不高却能稳坐昭仪之位。挽悦突然有些困倦，今日因要分配宫室，起的格外早，太阳刚刚隐现在东边就需在院内集合。
待所有人都站起来了，李昭仪已经沿着人群闪出的道路走到了刚刚姚嬷嬷站的位置，而姚嬷嬷几人都站在一旁侍候着。
“敢问李昭仪，今日来这守心殿有何吩咐？”姚嬷嬷躬身询问，虽是低人一等，但明显对这昭仪毫无畏惧。
“我知你们今日即将给各宫分配宫女，我是自己来挑宫女的。”李昭仪高傲地俯视所有人，姿态与那段纯竟有几分相似，只是气势更为逼人。
张嬷嬷几人纷纷暗自思索，这娘娘主动来挑选宫女的事确实在之前几次也有过，但这次可是姚嬷嬷主持大局，李昭仪竟然还会自己来。
“既然李昭仪想自己选，那我这名单可得改一改，”姚嬷嬷微微一笑，面色未变，转身又对张嬷嬷说道，“昭仪选人时，记得在名单上标注出来。”
“是。”张嬷嬷轻轻一点头。
“纯儿，”李昭仪果然叫了段纯，“正好我采宜殿缺人，你来帮我选上五名宫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