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卓儿和一名宫女被一并分给玲婕妤作大宫女,宋贵嫔不过得了一名。
打发走了王嬷嬷,几名宫女各自进入自家主子的屋中。挽悦进入正厅,听端坐在主位的李昭仪恩威并施地说了几句话,然后由冬儿领到内室叮嘱了几句昭仪的禁忌。
内室确实很华丽,摆设精美,使段纯又红了眼。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杨挽悦有些奇怪冬儿领着她们很仔细地观摩着房中的梳妆台。
二等宫女而已,又不替昭仪梳妆,如此细致多此一举了吧。挽悦一副很是认真的神色听着冬儿不停絮叨着,有些疑惑。也许是我多疑了,她说不定是想培养段纯。她懒得再思考了。
段纯也消停不少,像不认识挽悦似的,一句话也不跟她多说。
想捅刀子也得过几天吧,回房以后,挽悦余光扫过同屋与香儿说着话的段纯,坐在分配的床铺上面色平淡似水。
天色好像更暗了。一切安排就绪后已近晌午,太阳彻彻底底没了踪影。她们也该上任了。
杨挽悦独自一人走在去往小厨房的路上——她负责给李昭仪拿膳食、布膳,倒也十分轻松。
而等所有人都退下了,内室只留李昭仪和她信任的两个大宫女时,段纯走到李昭仪身边,带有几分讨好:“娘娘,卓儿拿了您给的好处,答应努力获得玲婕妤信任,然后替娘娘办事。”
“不错,”昭仪露出几分满意神色,“不过,人可信吗?”
“卓儿这人心思单纯却贪图荣华富贵,只要娘娘您给足了好处,加上我的友谊支撑着,不会有问题。”段纯小心回复。
“那玲婕妤刚刚承宠不久竟然从小小一个美人升到了婕妤,我不得不提防。纯儿,如今你让我满意了,那我答应你的事肯定也会让你满意。”李昭仪坐在梨木圆桌旁,拉住段纯的手柔声道。
“多谢表姐,”段纯顺杆子往上爬,拉近了关系说道,却没有注意李昭仪眸中划过的鄙夷,“您可知我为何这么讨厌那个翠屏?不仅仅是因为她偷拿了我的珠花,还有,她的气质有些像我的嫡姐。”
“哦?”李昭仪有些好奇,“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如何像段家的嫡出小姐?”
“以前段思桐在父亲面前对我问候几句,私下里,我明显能察觉出她的冷漠与无视。”段纯恨恨地回忆,她觉得十分不公——凭什么段思桐生来就高人一等,父亲祖母都向着她。
不过,最后还不是被发配边疆了。她心中又平衡了不少。自己虽历经磨难,但是竟得来了入宫的机会。
屋内几人谈话结束后,躲在门口的香儿悄然离开,嘴角竟然提起得意的微笑。
段纯可是小看了她呢。若是段纯知晓是她看着那珠花眼红才拿走的,不知道会是何反应。
痛恨自己识人不清?把对所谓翠屏的误会消除?又或者,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只是再加上一个人而已。
“所有李昭仪的宫女快去正厅,娘娘丢了东西,召集身边宫女询问。”挽悦刚刚准备好了应昭仪需求的一壶雪山参茶要赶过去送,就听到秋心来到膳房的通知。
她没有多想,与其他两人急匆匆地向正厅那边赶。
“我问你们,有谁看见娘娘的翡翠雕花簪子了?”坐在上首的李昭仪手端茶杯静坐着,在大宫女冬儿的质问声中优雅地吹了吹青釉瓷杯中冒出的热气。
座下的六名宫女都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呼出。
“肯定是你们中有人拿走的,”冬儿站在李昭仪身边,冷漠地下着定义,“今天上午我刚带你们参观过娘娘的内室,这翡翠簪子就不见了,你们说,还能有别人吗?”
李昭仪抿了口上好的茶水,眼光望向别处,似不屑参与。
杨挽悦低着脑袋,眸中一片清冷。
“启禀娘娘,为了证明我们的清白,我请求冬儿姐姐检查我们的屋子。”段纯突然上前一步,清亮地嗓音划开压抑的空气。
好一副光明磊落、秉公办事的模样!
“好,”沉默不语已久的李昭仪终于发话,“冬儿,的确不能冤枉好人,就如她所愿,去搜一搜房间吧。”
挽悦从中听出了隐晦的不屑。
“陷害也这么不耐烦。”挽悦有些想笑出声,但心中仍有些发紧——自己什么时候沦为由无关紧要之人决定命运的地步了?
不多一会儿,冬儿便捧着一只绿莹莹的翡翠簪子从外面走进来,秋心跟在一旁。
“娘娘,”她把簪子呈给李昭仪,“这是在房中第三张铺的枕头下发现的。今天暂时还没有发柜子的锁,所以小偷无法把簪子锁起来。”
香儿突然站出来大声嚷道,似乎很是难以置信:“娘娘,第三张铺可是翠屏姐姐的,她怎么可能拿您的簪子?”
“哦?”李昭仪目光扫向站在边上的挽悦。
不光是她,屋内所有人也都把脸转向挽悦,一个个截然不同的生动表情突然一同撞入挽悦的眼帘。
“娘娘,冤枉啊,我绝对没有拿您的簪子,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的。”挽悦的心一边怦怦跳着,嘴中一边吐出记忆中三公主杨灵溪惩治宫人时一个小太监说出的话。
丝毫不差。
紧张与兴奋同时衍生,冷眼旁观与沦为刀俎下鱼肉的茫然并存。这是种什么心理?
“还狡辩,”冬儿大声喝道,“这可是我在你枕头下找到的,秋心可以作证。”
“请……请娘娘明鉴。”挽悦一脸恐慌与无助,跪在地上颤抖地喊着。
“我知你们刚刚入宫,对于华丽的诱惑没有抵抗力,但也不能偷东西啊,”昭仪平静地望着匍匐在地上的挽悦,“这采宜殿是不能留你了,便罚你在大殿院门外跪上六个时辰,再发配去杂物局。这板子,就不用挨了。”
“娘娘饶了我吧!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杨挽悦听完昭仪的话,继续连声求饶。话语颤抖,浑身如同在三九天被泼了冰水,不停地颤栗着。
“娘娘仁慈,不要你的命,你还不谢恩!拖到大殿外去!”得力宫女冬儿指挥着香儿和秋心。
杨挽悦余光突然瞟见了段纯兴奋的眼神。那种直视的目光,好像权力在自己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使用。
我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我可以!谁也不能轻视我!段纯面色狰狞,在心中呐喊着,隐在衣袖下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挽悦一愣,哭喊声都差点被惊得止住。
她原先还不解段纯的嫉恶如仇,现在才顿悟,然后被轻轻松松带出了正厅。外人看来她是放弃挣扎,认命了。
自己只是段纯发泄心中怨恨的牺牲品。
段纯遭受压抑已久,好不容易逃脱被卖入青楼为娼的命运,好不容易得以入宫。而杨挽悦,将是她第一个用权力打败的人,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如此疯狂的人,挽悦垂下冷眸,垂着头被拖出院子。若是两月内段纯不把自己作死,她必定前来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