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惊喜
乍见到白笙不禁令人慨叹，这无日良多的老头子应该没什么可活的了！剧毒已经把平日儒雅的翩翩书生折磨的不成人形，灰白的脸色上面布满青红色的暗点，黑黢黢的胡子挂满了整个下颚，无神的双眼偶尔间隙的睁开看看眼前不甚清楚的世界，清明的神智也随着中毒日数的见多而越发浑浊不清了。见到将近两个月未见的大哥也只是吐出几口只见口型的不知所言的“语言”，然后便直直的看着清泠，眼睛间或眨一眨。
“笙。”看着曾经朝夕相处的二弟如今的样子，楚凛深暗的眼睛不禁闪过浓重的自责和深深的仇恨之光。黝黑的大手轻轻抚过布满青红暗点的消瘦脸庞，蓦然，清晰的筋骨攒动的声音响彻整个融华客栈天字号的精致房舍，直挺挺伫立的身影展现出不曾有过的肃冷气息，宛如暗夜里来寻仇的厉鬼，冰冷是气氛布满整个空间。
“去请城里最有名的大夫，不，把城里所有的大夫都给我抓来！”蓦然，一声宛若惊雷般的大喝响彻天际。
“可，堡主……我已经把所有城里的大夫都请……呃……抓来看过了，都说……没……没救了……”从发现二爷出事一直悉心照顾着，一直在暗处搜集信息的影子，从没有像此刻这样的感到深深畏惧。
“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是，手下马上去！”鬼魅的身影飞速的穿过犹未关起的窗户，隐没。
“凛，让我看看吧！”话音未落，轻灵的身影缓步走到床前，屈身翻看“毒入膏肓”已无意识的病人的眼皮，而后轻轻诊起泛着青紫色的手腕，把起脉来。少顷，自贴身短袄内取出一个绣着嫣红牡丹的精致荷包，从中到处一粒黑黑的药丸，轻抬病人下颚，宛若米粒大的药丸便从容的进入等待已久的患者肚复。解毒完成！
“泠儿，你能解？”看着妻子优雅从容的动作，不着丝毫犹豫的取药喂食，丝丝疑问隐忍不住，可是，不可能啊……
“恩，只不过他中毒太久得需要一个时辰药效才能完全发挥。”
“可是，这毒……”被以为泠儿学医只是玩票性质，略懂皮毛而已，完全没有想到二弟积习半个多月的毒素只在这一朝便被泠儿轻而易举的解了，说不出心里弥漫的巨大震惊，看来，自己小看妻子的能耐了。
“是寒冰毒草，同大虎一样，只不过二弟功力深厚，用内力压制住了毒素的蔓延，才会拖了半个月之久，要是普通人，早就……”堡里频频出现的中毒事件太过诡异，就像有人故意戏弄一样，让人防不胜防。
“可是大虎怎么……”
“那是大虎事先喝了含有决明子的茶水，毒素才没挥发的那么快。”决明子对寒冰毒草有一定的抑制作用，不过也只能拖上六个时辰，如果没有解药，也只有找阎王报到的份。
“那大虎的毒也是你解得？”幽暗的精光一闪而逝。本来大虎的毒解得就让他疑窦不已，看那个老大夫游移不定的眼神就知道希望不大，可是不到两天，大虎就生龙活虎了，被以为那是他福大命大，可现在照泠儿熟练解毒的手法看来，当初大虎的毒也应该是泠儿解得才是。
“嗯……这就是解毒丹。”说着，从衣襟中掏出刚才喂食给白笙的牡丹荷包中的黑色丸药，递给一旁一直疑惑着的夫婿。
看着手中小小的黑色药丸，居然有如此大的能耐，不禁让人怀疑他的功用是否如说得那么灵验，看着妻子笃定的眼神，心中的疑问也显得微不足道。
“凛，来……”轻轻执起嫣红荷包上的细绳，踮起脚尖，努力的把这轻柔发小东西挂在夫君的脖颈上，天啊，干嘛没事长这么高，要高举双臂才刚刚够到，“噗……”看着雄壮威严的夫婿胸前挂着女人味十足的荷包，怎么看都有点不伦不类。
妻子忍俊不禁的样子，让楚凛从泠儿刚刚出其不意的动作中回过神来，瞄了胸前静静仰躺着的荷包一眼，猛然伸手握住荷包，一拉……蓦的，手上覆着一股温热的触感，抬起头，看着妻子猛摇头的蜷首，拉扯的动作才稍微停下。
“这里面是万能解毒丹，有备无患。”轻轻抚上刀凿般的粗犷面容，温柔细腻的举止不禁让人心生动摇，“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嗯？”
“好吧！”即便是能解百毒的神奇丹药，可这胸前挂着女人味十足的玩意儿实在不习惯……可看着泠儿温柔得让人融化成水的眼神，拉扯荷包的黝黑大手才慢慢改变方向，放入衣襟内，收好。
蓦然，规律的敲门声响起，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爷，大夫找来了！”碍于某人强硬的命令，已经把看过这个床上病人多次的大夫又重新找……呃……抓来了，出去不久的影子在门外小心的询问。
“不用了，影子，你进来。”冷硬的语气不似刚才让人头皮锉锉，加进了些许温柔。
“温柔？”可能吗？影子不禁怀疑起自己傲人的听力了，“嗯。”轻轻推开房门，走进在桌旁静坐的堡主。
“好好看顾二爷！那些大夫让他们回去吧，笙的毒已经解了。”磁性的声音穿过耳边，看着已频频点头的妻子，一晚的舟车劳顿，娇弱的身子已是又疲又累又困了，“还有空房间吗？”还是尽快让泠儿休息吧，二弟的毒已无大碍，自己也就放心了。
“呃？”还一头雾水的影子不明白困扰二爷许久的毒素怎么突然间解了，下一刻，又有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跟进，看着堡主追问的眼神，还是先隐下心中的疑问吧！
“隔壁是卑职的房间，你不嫌弃的话，可稍作休息。”稍稍恢复清明的神智，已明白的此刻场景，看来堡主是心疼娇人似的夫人了吧！
“好，你好好看顾二爷，有什么事随时禀报。”拥着眼睛快要睁不开的泠儿，静静走向隔壁的卧房，阖上门，看着妻子已经困不可知的拥紧棉被沉沉睡去，高大的身影放轻脚步，坐上床沿，温柔的除去妻子和自己的鞋袜，才轻轻的躺下，抱起一旁泛着幽香的娇躯，安心的合上凌厉的眼睛，喃喃自语：“让人惊喜的小东西！”
“笙，感觉怎么样了？”距昨夜解完毒之后已经三四个时辰了，一大早便和泠儿来探视二弟，看笙的气色比昨夜好了许多，脸色不再灰暗，神智也清明如昔了
“好多了，大哥。”已恢复成翩翩佳公子的白笙含着虚弱的微笑，朝着床边挺立的昂藏身影，眼神不经意间掠过大哥身旁轻灵曼妙的娇躯，“大嫂。”看着兄嫂之间掩饰不住柔情蜜意的眼神，庆幸自己选对了人，让这位素有“仙女神医”之称的冷清泠来当自己的大嫂，大哥身旁有一个知疼知热的娇妻便是自己对大哥最好的报答。
“二弟。”清泠颇为欣慰的恢复健康气色的白笙，轻点蜷首，而后缓步走到床前，轻抬起白笙的手腕把起脉来，专心一致的神情忽略了随侍在旁的夫君眼中微露的凶光，疑似嫉妒。
“大嫂！”猛然间被清泠这突来亲昵的动作震住，缓过神来，想要抽开手腕，但看在清泠心无旁骛的把脉的神情时，才渐渐放弃挣扎，而还尤为虚弱的身子则明显的感觉到浓浓的冷然气息扑面而来。呼……呼……好冷啊！
“嗯，余毒已经清了，只不过中毒太久身体还很虚弱，好好补补就没事了！”查看完解毒情况的泠儿放下素手，抬起蜷首朝着病床上躺着的白笙轻语，“二弟，我看看你肩膀上的刀伤愈合的怎么样了？”纤手刚要掀起掩着的薄被……
“泠儿！”身旁蓦然传来的怒吼凌空响起。
“怎么了？”尤为不解的语气让人感叹这个女人麻木的神经，当着丈夫的面就要掀看别的男人的身体，即便这个男人是亲如兄弟的白笙也不行！
“二弟的刀伤早好了，只不过刀上的毒没解而已，是不是啊，二弟？”凶狠的语气完全让人不敢说出“不是”以外的任何字眼。
“是……是啊，早好了！”即便伤口上面仍布满为干涸的血迹，毒素积压许久为愈合的伤口上面还遗留了些许溃烂的红肿，也只能睁眼说瞎话，好佳在毒已经解了，这点小伤马上就快好了。
“可……”看着夫君凶狠的眼神，白笙拒绝再看的语气，让身为医者的泠儿犹不放心还有伤口未愈的病患，“好吧！”看在这两个男人不耐的表情，也不再坚持的泠儿索性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剩下的，男人说的算吧！
“笙，我打算一会儿便启程回堡，你的身体能挺得住吗？”即使这个融华客栈还算可以，但在外面毕竟不安全，暗手团随时可能趁夜偷袭，再说有泠儿在自己就更不放心了，以前自己毫不在意任何危险，全当做为平日里无聊的日子解解闷，可现在，那样一个水嫩嫩的娇人，唉，是自己最大的弱点了，谁叫自己动了情呢！
“我没事，能挺得住。”在床上躺了月余，也早腻了，狂龙堡最近的接二连三的出事，他怀疑有人故意与狂龙堡为敌，要不大虎诡异的中毒，而自己隐秘的行程也暴露了，那个自己要调查的丫鬟……该死的……全家都死了，要是查出是哪个王八蛋搞的鬼，他非要玩儿死他不可！平日里常喜怒不形于色的白笙难得的咬牙切齿。
“嗯，那收拾收拾，一会儿出发！”
收拾妥当在出发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白笙身体还虚弱，骑不了马，只能雇辆马车代步，影子在车里随侍左右，而楚凛则和泠儿共骑，在有些微冷的初冬不快不慢的匀速前行。微风习习，在楚凛的胸前体验着骑马乐趣的泠儿轻松惬意，身后那个暖炉让自己在这个有些寒冷的冬天温暖不已，宽厚的肩旁，厚实的胸膛，从未有如此的安全感，漂泊许久，这个令人踏实的窝委实难得。老天啊，让我永远就这样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可好？
悠悠洒洒之间，不到半日，一行人便到了狂龙堡，连日赶路的疲惫把泠儿累的不成人形，自己是如何下马，如何到寝房的床榻上，已是完全没有印象了，昏睡了整日，醒来使已是第二天午时了，看向身旁的位置，早无人迹可循，只能从压塌的软枕上隐约得知那个男人回来过，慵懒的起身下榻，穿上绣花鞋，走向一旁实木桌子倒杯清茶，润润干涩的喉咙……
“恶……”突来的恶心感让泠儿赶忙无主嘴唇，匆忙间撇向床榻下摆放的痰盂，可只干呕出几滴水渍，刚想要用手绢擦拭一下因干呕而泛白的菱唇，恶心的感觉却不断的充斥着整个咽喉，身为医者让她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再加上一向准时的月事至今未如约报到，而以那个男人从不懈怠的热情来看，不怀孕都是奇迹。从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害喜而难受不已，可想想肚子里可爱的小生命，一切都是值得的。以自己这样的情形看来，想要瞒住那个男人是不可能了，还不知道那个“厉鬼”似的男人知道自己要做爹爹了，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呵呵，小小厉鬼啊，快些长大吧，让你那厉鬼爹爹好好看看你，让他孤寂的灵魂体会亲情的温暖，这样才是圆满的一家人嘛。
轻抚着平坦如昔的小腹，想着那个寂寞许久的夫君要是知道自己的骨血正在她肚子里慢慢的成长着，会是怎样的兴奋啊，掩饰不住的笑意弥漫着轻灵的脸庞上，丝丝妩媚不经意间流露而出，使高贵的仙女姿容融入了几丝人间气韵，雍容典雅的少妇也不过如此。
“哎，泠儿，你醒了。”说曹操曹操到，甫推开门便看见妻子坐在床榻上傻笑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能让端雅如斯的泠儿笑得那么天真。
“恩，凛，你怎么回来了？”按理说这时正是夫君在水星楼里处理工时的时间，平日里是很难在寝房里看见他的。
“我不放心你。”黝黑的瞳眸专注的看着轻灵依旧的脸庞，疲惫的痕迹犹在，轻揽娇躯入怀，嗅闻着熟悉的体香，丝丝眷恋不经意间泄露而出。看来这两天把泠儿累坏了，娇弱的身躯从融华客栈出发后不到一刻钟便在自己的怀里沉睡而去，就连马背上的颠簸都为叫醒他，直到进了狂龙堡，才把泠儿小心翼翼的抱回寝室，期间泠儿一直未醒，晚膳也没吃，而自己又不舍得把疲惫不堪的妻子叫醒。想想如果不是泠儿硬要跟着自己去，白笙到现在还不知是生是死呢！泠儿对堡里的仆人也温和开明，赏罚分明，佣人们对她是又敬友又爱，整个狂龙堡里充满着和谐友爱的氛围，让原本畏他如鬼的仆佣们见到他时不再匆忙奔逃，真正的让狂龙堡成为他的家，而不是一个落脚的地方。而自己，更是对这个如玉似的妻子眷恋不已，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而今，泠儿一直沉睡不醒，这对一向规律作息的泠儿来说太反常了。
“有什么可不放心的！”闻着阳刚味十足的气息，埋入坚硬的胸膛里，丝丝甜蜜的感觉洒满心怀，这就是厉鬼吗？温柔的、甜蜜的、细腻的，让人心疼的软软的硬汉，即便是冷魅幽森依旧，但他确是对自己最好的人，自己最最喜欢的人啊！
“吃早……呃……午膳了吗？我陪你。”温柔的语气更胜以往。
“好。”
轻拥着泠儿走出寝房，外面秋风微微吹过，园中栽种的枫叶红蕊翩翩，随风震颤，“泠儿，你看！”左边腾出的大手轻指着那片片火红的枫叶，期待妻子惊喜的脸庞。
“……”
“泠儿……”猛然间感觉泠儿瘫软的身子徐徐往下滑。紧紧钳住柔弱无骨的娇躯，有些颤抖的轻抬起泠儿的下颚，却发现妻子双眼紧闭，没有知觉了。
“不——泠儿，你怎么了，泠儿……不要吓我啊，泠儿……”震动山谷的呼喊声响彻整个狂龙堡，伴随着叶莺凄迷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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