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乌云密布,零星滴下了几滴冰凉的水珠,不过一瞬,远天的雷鸣声已近在咫尺,几道闪电霎时瞬闪而过,从油纸伞下倒影出一道彻亮的残影,旋即,纸伞之上便传来了啪嗒啪嗒的声响,只是眨眼间,眼前就已布了一层厚重的雨帘。
司南微怔,“陛下,你这伞……”
身前举伞的男子浑身已经湿了半透,雨水从头顶到肩头灌彻而下,几瞬便浇成了一个湿淋淋的雨人。
“打住打住。”
宁允辞一抹脸上的雨水,将伞柄塞给司南,从岸石上站起身,被雨水吹打得凌乱的一张脸上隐约有个温暖至极的笑容。
“毕竟是三哥的夫人,君臣再几般疏离……”穿云的闪电一闪而过,额前的发丝落下,遮挡住了他的表情,只见他唇边笑了一下,道:“与亲情也无关便是。”
司南微怔,缄默几瞬,举着伞站了起来。
骤雨不歇,愈发大了,宁允辞似乎也觉得尴尬,亲情若分的如此简单,太后同他的关系,也不会这般糟糕了罢。
况且,他方才更想说的……应该不是这句话。
他方才想说什么呢?
不知道。他摸不清现在自己心里在想着什么,想的又是什么。
宁允辞打破了沉寂,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我可以,去证实吗?”
“嗯。”司南道,“方才……陛下的心事,若能深究,想必是可以追寻得到缘由的。”
宁允辞呆了呆,“真的?”
“真的。”
淋漓大雨,女子于翠色绘竹的油纸伞下,轻轻浅浅地笑着,半垂眼帘,莞尔而笑:“倘若这般炽烈的渴望活着,那么……就一定要找到那个令自己渴望活下去的理由,这样的事情不就是用来珍惜呵护的……难道不是么?”
宁允辞愣了一会儿,“那我试着找找好了。”顿了顿,他目光未移开,盯着司南,有许怯意地询问道:“你以后……还能陪我这么聊聊天吗?”
雨帘后的女子微微诧异,视线落在他眼中,浅红的唇角悄然弯起。
应当,从未有人,同她说过,她笑起来的模样十分令人心暖罢。
“会的。”她道。
“嗯……”他有些哽咽,眨了眨眼睛,还未等再说什么,晨时朝政几案上的一个奏折便引起了他全部的回忆,“对了,司南,有件事,常年驻扎边境的骆大将军,府上有一名大小姐,近日好像……”
宁允辞话说到一半,渐渐皱着眉头停了下来。
“骆将军?”司南问道。
“哦,嗯……对。”宁允辞却没有再继续说,摆了摆手,打断地干脆,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回京城探亲来了。”顿了顿,道:“你先回吧,方才那个姑娘应该等你许久了。我也回去了。”
司南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宁允辞冒雨走着,走到一半,回头对司南轻声道:“谢谢。”
司南轻轻“嗯”了一声,恭送福身,目视宁允辞离去后,向壁春楼走去。
骆将军么?她隐约是听过这个名号的,但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骆将军……宁允辞所说的,应当就是在十几年前,顾老将军被召回京城后,替其前往边境守国的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