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驾马回道长乐府,又至迟暮,她一整日滴水未进,又加紧行程驾马一日,满脸倦意,格外的虚弱。云拂见司南一身狼狈,当下小跑了过来询问。
她没有什么精神,安抚地笑了一下,草草回复,问宁容与在何处。云拂道还未回来,她轻轻“嗯”了一声,云拂很是担忧,便让她去净身沐浴,也好缓解一下疲劳。
她如今根本不想思考什么事情,便同意了。云拂将水备好,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铜镜中的是一名女子疲惫的模样,烛光晃了一瞬,似乎映出了女子更为陌生的模样。
她不识得那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到底是司韵还是她,更不愿去将遮在铜镜前氤氲的云雾拨开。
这就是真相。顾府因此灭门,莫方知……也就是莫臣,因此抓住了司院的把柄。历经波折,找到顾府遗存的长子,其实却是太后和先帝的皇子。
争皇权,争天下,走至今日的一切,不过是莫府上下,一个个早已一精心布下的陷阱。
不,只有莫府吗?
不止是莫府罢。司院呢?司韵未死,那个人一定也还活着。
那……她呢?从那时活下来的她,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着?
她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去解开衣袍。
花笺从衣袖中掉了出来,落在地上散开,她木然看着花笺,半晌,才弯下身子,将花笺捡起,看着第一页,写着男子最后的话,最角落,最潦草的地方,笔墨似已用尽,书写的人似乎已经没有力气,但上面,依旧可以看出描绘了很多遍的,同一个连起来的,她曾见过的字体。
——罪人,司程空,书。
这……是一场梦吧?
她走进水中,温热的水暖着身子,她靠在桶壁上,闭着眼睛,这样想着。
而她,就是司韵口中的那个苟延残喘的逃兵。
厢房内,盈蓝的罗帐遮住了床榻后的身影,屋中焚燃着的檀香已变得淡了许多。衣架上挂着一袭青袍,桌案上放着几方未打开的折子。
罗帐内,司南在睡梦中挣扎了一下,而后醺然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片白色,身子暖了起来,已没有了昨日里的疲惫之意。
她舒服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头顶忽然察觉到有一股呼吸,动作微顿,旋即又隐约闻到了一股檀香,动作便生生在一半,突然僵住。
她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一身只裹了一条白软的长毯,除此之外,竟什么都没穿。
她又简略地回想了一下昨日回到府后发生的事情。她好似是听云拂的话去沐浴了,后来,后来……
哦对,她确实沐浴了。嗯……确实,诚然,她没穿着衣裳沐浴,对……没穿着衣裳沐浴。
所以……她刚刚觉得有胳膊搭在自己腰上的感觉,应当不是错的。
所以——她方才觉得自己枕的是一个人的手臂的感觉,理应,也不是错的。
司南的耳根热了热。良久,她才尴尬至极地偏过头,微微抬起,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名委实睡得香甜舒适的男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