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宁容与折扇闲闲地晃在胸前,身姿优雅,半转头看向院内,月光铺在那一身月白长袍的女子身上,便铺入他眼底。
他弯起唇角,浅浅笑着,闻言只不慌不忙反问褚光,全然一副稳坐钓鱼船的模样:“有什么不好?”
褚光愣了一下,“可是,可是那蛮女说你是她夫……”
他手中晃动的折扇忽然停下,竖在褚光嘴边,打住了褚光将要喊出的那个字,莞尔一笑,教诲道:“新账旧账都可暂且一放,累得多了,方才有讨还的价值。”
显然,这儿当事人还觉得没累够。
褚光表示气急,简直是万分地不理解,睁大了眼睛,提醒道:“可公子,使臣已经来了,今晚太后说的那话的意思……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啊,你要再不把她撵出去,那、那……”
褚光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眼前自家的公子却好似事不关己,心如止水。目光悠悠凝向司南,眼底满溢着似水的温柔,眉目含笑,仿佛有无数缱绻。
无论温柔、笑容……或其悲伤,与寥落……他似乎将这一切,皆只对庭中的那名女子展露。
须臾,男子半垂眼帘,羽睫遮住了眼底的光亮,显得深沉,而幽远。
“公子?”褚光以为宁容与将要做出反应了。
“她将睡时,过来叫我。”宁容与摇了摇折扇,竟丢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皇城,凤居宫。雍容的女子坐在殿内玉案前,一身大红彩衣,富贵而庄严。头叉十二凤钗,妆容极盛,眉眼凌厉,目光望向殿外,人却微侧首,垂听着身后一人之言。
玉案左右摆放着摞起成堆的奏折,散落铺在桌案,朱砂笔搁置在一旁,玉玺立于玉案正前,烛灯被花纸围起,吊于梁顶,背墙雕刻百鸟朝凤,镶嵌凤珠。宫中垂叠了几层琉璃碎帘,金纱罗帐,至最后,隐约瞧见另一名男子的身影。
男子身着夜行黑衣,头裹黑纱,不得面容。却见双眼狠戾,步履矫健,面罩之下的唇齿微动,细听声音,却并非本土语言,而男子,正是同女子讲话之人。
而那名女子,便是北燕的太后。
男子说罢,太后点了点头,男子单膝而跪,拱手作揖,身形一闪,珠帘微响,已不见踪迹。
玉案前,太后神思莫测,盛妆面上的笑容有许僵硬,眸中清冷。她侧回头,见玉案不远处的铜镜,铜镜中映入了经历了四十年风雨的女子的容貌,虽打扮的光鲜亮丽,雍容华贵,但仍免不去岁月带来的苍老。
鬓角的几丝白发隐露,早前侍女虽极力遮掩,却还是会被看破。
她笑了一下,眸中冷冽寒芒,吩咐道:“来人。”
一名侍女怯懦地走了进来,福身禀道:“娘娘。”
“去将顾将军请来,哀家有事要同他商议。”太后威严道。
“是,娘娘。”侍女福身,转身退下。
“慢着。”她叫住侍女,侍女回过神,她目不斜视,道:“将哀家寝宫中的镜子,全都给砸了。”
时过境迁,世态炎凉。也正如谎言,虽能瞒得过天下,却未必能瞒得过上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