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亘古之后,后人从他的遗留之下的史书古卷之中翻出这样一幅画,该是怎样讶异哗然的模样,宁容与不禁低低轻笑了一声。
他将方才解下,搭在屏风前架子上的长袍托起在手,轻轻遮盖在熟睡的女子身上。宁容与俯下身子,指尖将女子散乱的青丝长发温柔地捋到脑后,触及到她脸颊时,目光同指尖一起蓦然微顿。
她额间还有许泛红,应是他当时弹去的力道大了些许。
他不禁有些后悔,温凉的指肚轻轻抚摸着额间的红印,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疏忽间犯下的大错——这弹红了的地方看样子已经消很多了,日后若是彻底消没了痕迹可怎么办,早知当初不如力道再大些好了……
软椅上的女子似乎被惊动了,他指尖抬起,一时未动,见女子低吟了一声,蹙了蹙眉头,似乎觉得冷,抿了抿唇,拉着长袍裹了裹身子,全然将自己要睁眼陪他一宿的约定抛之脑后。
会做个什么梦呢?
若是能将年少是她遗忘的事情想起来,恐怕是再好不过了罢。
门边悄声想起了几下敲门声,宁容与从软椅旁起身,指尖方还留恋女子青丝的纠缠和额间的温度,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步履极轻地走到门前,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开门离开。
“公子,查清楚了,骆郡主确实是太后派人请回来的。”褚光见到宁容与出门,与宁容与向书房外走远了两三步,见到距离尚可,不会打扰到里面的人,褚光方才小声道。
“嗯。”宁容与轻轻点头,心中已料到如此,故并未有太大的讶异。他望着庭中落雨,屋檐之下稍有倾洒,清凉凉得有些泛冷:“为的事情,是我所说那样么?”
“嗯……确是这样……”褚光有些咬牙切齿那般道,“跟公子猜测的一样,太后就是成心不想让公子娶司南姑娘。”
“恐怕……不仅仅只有这么一个理由。”宁容与将手攥了攥,指尖温热,他似乎有些放心,将手藏在了袖袍之中,念着稍后不要凉到屋子里的女子,心思早已不在褚光所说的事上。
“哼,她想掌控大权,明白人早都看出来了,万事在这里阻三挠四,分明已经跟那个顾王八是一伙的了。”
褚光愤恨道,顾王八赫然说的是顾常,思量两瞬,补充道:“公子,下午申时,沈酌沈先生来过,意思似乎是……建议公子早些给太后一个下马威,好拉住由此倾倒的大臣们。”
“此人之话,无需过心。”
宁容与摇头一笑,回廊长汀雨落纷纷,飒凉了几度秋意,局势分明出于劣势,他整人却好整以暇,似乎周身一切都如风吹云散,不堪一击。
而他,则是那韧竹不断。
宁容与目光悠悠看向褚光,夷然散漫,讲述道:“朝中因圣上的错斩损失了一名忠将,近十几年都未再新任将军。其一,恐怕也是不想让朝中某位大臣借此机会,得以上位,毕竟朝中无真正的皇帝,太后一人,毕竟久居后宫,不宜养虎。”
“公子的意思是……”褚光未听明白,挠了挠头询问道。
他抬起折扇敲了一下褚光的头,笑道:“养一只兔子,总比养一只老虎要安心许多,骆将军世代忠心,又因太后提拔而一战成名,领虎符时朝中无人异议,率领三军保驾护国。你说,太后此次将他子女召回,所谓何意呢?”
褚光脸色微白,顿悟道:“兵……权!”
“是了。”宁容与悠然,目光深沉,笑道,“用兵是她最后的一道保障,就要看她……如何用了。”
褚光总算明白过来,吞吐感慨道,“我以往挺讨厌那骆郡主的,现下想想,她……也是挺可怜的,被当成了横梁利弊的筹码,朝中的人……哎。”
宁容与低笑一声,“是呢。”他转过身,道,“那明日,你便代替我好生招待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