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的愤怒令他出现了久别重逢的饕餮变，异变产生的青色鳞片撕破了苦行衣，将他颈部以下的身体部位全部覆盖。
这幅狰狞的外表越加狂野，那额头的两根尖角尖端向内弯了一点，中间又有一个微微的凸起。青鳞在灵的颈部环绕成一个类似项圈的形状，膝盖处的青鳞则向外翘起。两只手掌和脚掌都覆上了一种深色角质层，色泽光亮，闪烁着危险的气息。
那双血腥的红目瞳孔变成了兽瞳，竖直锐利。墨青色的发色参杂了几丝血发。
如今饕餮化的灵完全失去人的特征，化身一头桀骜不驯的野兽，直扑向前方的“冰人”寂空。
寂空也是被灵突然的变化吓得一怔，但他见灵向自己冲来，并挥出那锋利的爪子时，下意识爆发出寒气的涌动，形成一帘冰幕将灵拒之于外。
可这冰幕仍未存在几息，便让一只爪子割得支离破碎。
灵不断凑近寂空，双手找到间隙抓住了后者的双肩，对着他吼道：“你的遭遇，关他人何事，又何必在意！怪物，如果你这样就是怪物，那我算什么！”
寂空也缓缓移动目光，注视灵如今这般诡异的姿态。
“我是人！我是人！只要记住这一点不就行了？”
“你懂不懂！”
这像是对寂空说，其实灵也在说给自己听。没错，他是人族，无论身体怎么变化，他还是流着人族的血，与脉。
如此说着，灵唤出噬灵拟态作护手，覆盖在自己身上后一把将寂空甩飞，重重摔在地面，将那冻结了的地面砸出道道龟裂。
寂空如同人偶无神地躺在地上，他的双手紧紧抓着地面，裂开的冰块和被冻土被他攥在手心。灵远远看去，他全身在颤抖，发出低闷的抽噎。
抽噎最后变成了哀吼，转化作力量让寂空弹射起身，拿起白玉棍大喊着冲向灵。灵也回应着吼叫着，双拳齐出与寂空开始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打斗第二回合。
两个人意外相遇，渐而无缘无故打了起来。
心里都有那根刺，怀疑着自己是否于他人已不同，成为其他人眼里的怪物，被区别开，最后孤立无援。
持着这种心态，两个人将近来所积压的不满与恐惧，以拳头打在了对方身上。
寂空的白玉棍先行被灵一爪拍飞，深深嵌入地面。前者当然不只会耍棍，酒劲未醒的他，面对灵怒涛般的攻击，依靠长年的经验摆上架势，硬是与灵拳拳相对。
毕竟是普世方丈的第二大弟子，寂空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以变化万千的招式一一化解灵伸来的拳头。但是到了后头，两人完全只是像街头打架一样，你一拳我一拳的互殴。
寂空的拳头也包裹着寒气，灵亦无畏出拳，自己的手一结冰，便借此打向前者再次对碰，将冰破开。
砰！砰！砰！
两人时而在地上拳脚相交，时而跳往半空，是骨头与鳞片的碰撞。
寂空的膝盖上包裹住灵气，变化成一个角状护膝硬碰灵的鳞片。灵非常自信自己饕餮化后产生的鳞片，是凡兽都不可比拟的坚硬和强韧。但与寂空的灵气护膝相撞，他的鳞片竟有了一丝裂痕，这让前者十分惊讶。
人灵境，不，难道是地灵境？
灵来不及猜测，在寂空暴雨般猛烈的攻击下，他也顾不得思考，两人化作疯狂的猛兽，进行着以性命相搏的厮杀。
……
天地异变逐渐消失，原本越发响亮的轰鸣声戛然而止，这是两人互殴的打击声。最终两个人无力地躺在已满目疮痍的枯山山顶，环视周围的环境，所有树木被连根拔起，不，是被直接撞倒，地面也是到处留下了恐怖的龟裂痕迹。
而双方的身体已是留下了各种瘀青伤痕，触目惊心。灵身上的鳞片大部分都被打碎，或是掉落于地，化作丝丝青雾。寂空的方面更惨，脸直接被打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势，似乎比灵更多。
因为灵有鳞甲护身，所以表面伤痕比寂空少，但后者以内劲的方式，给予了灵等同的伤害。
两个“怪物”倒在山顶两端，平息着自己的气息。
灵和寂空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打得这么激烈，以为自身良好的平常心，却在遇见对方时彻底破碎。
寂空也在与灵不断的战斗下，体内积累的寒气迅速排出，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只是现在那张肿了的脸看不出来罢了。
感受自己回复的体温，寂空再一次体会到了温暖，即使是在这雪茫茫的土地上躺着。
他回想着灵的异变，润了润自己干燥的喉咙，问道：“你……是得到什么机遇才变成这样的吗？”
灵沉默，可寂空喋喋不休道：“我是冰灵体，对冰极之力的操控有着超乎常人的能力。可就因为这可笑的自信，我托人打造了这根白玉棍，后果却是害死了那个人，还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幅模样。”
原来，造就如今的寂空，正是他的罪过，以及他自己的愧疚。
“我看着人们的眼睛，恐慌，害怕，厌恶。”
寂空的双眼泛红，继续说道，“我不甘，为什么，我只是为了证我佛之道途，为何要令我受如此苦痛。”
寂空还是忍不住眼泪，落下了两行清泪。
灵静静听着寂空诉说，宣泄着自己的内心想法。他待后者停止了诉说，回应道：“与其恨这不公平的世间，不如变强。”
“生存下来，才是一切！”
灵的话让寂空身躯一震，没错，活下去。这是每个生灵所想要的，所以我们才渴求力量，希望得到对自己这唯一一条命的保护。
灵仍想说话，但耳边听到一声洒水的声音，随后传来寂空的咳嗽声。前者才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眼帘却走进了一个人。
“方，方丈……”
灵还没说什么，便让普世方丈不由分说淋上一勺子液体在他的身上，他也被呛了一口。
两个人憋红了脸，喉咙一阵抽搐，但过一会儿便感受到一股能量从他们表皮进入身体，渐渐修复着各自的伤势。
是那液体。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在身上液体完全渗入体内后，同时站了起来。
普世方丈默然看着他们，又是叹息一声，说道：“天灵，老衲不能对你如今的修炼路途有任何的提议，只能由你自己去探索，最多就给予你一点帮助。”
“寂空，你要记住，不嗔恚而慈忍积福，要勤修慈悲忍辱美德，远离嗔恚过患，是名不嗔恚，即可成就自利利他大事业。”
普世方丈的喝斥，灵听不懂，但寂空如同当头一棒打醒了他，后者双手合十，向方丈深深鞠了一躬，没有说话。
“还有，”方丈眼睛看向这凄惨的山顶，“灵，你从明天开始下午随寂空到这来，把还原成这里原本的模样，不然你们两个就不用来香火殿了。”
说完，方丈身上袈裟一抖，落下一堆物品和两件新的苦行衣，又补充道：“我就帮到这了，还需要什么，就去流河城买便行。”
普世方丈丢下一个这么奇怪的“惩罚”，然后自行离开了。
前者一离开，两人陷入尴尬的场面。寂空轻咳一声，说道：“今天，抱歉了，因为是那个人的忌日。”他所说的是那个帮他打造白玉棍的人。
灵理解了寂空为什么今天如此反常，不像思苦所说的那般淡漠形象。
寂空看向山顶的惨状，苦笑道：“看来又要弄好久了，这次怎么破坏得这么严重啊。”
“这次？”灵感觉自己好像被坑了。
“其实每年那个人的忌日我都会来这，发泄完便会让方丈说把这里还原。不用浪费太多时间，利用几天时间就能修复的。”
寂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他那颗光亮的脑袋，补充道：“方丈把我经常用的工具也拿来了，接着去流河城买一些植物种子和灵符便可。”
流河城，灵还没去过，借此机会正好可以去一次，顺便把身上不需要的东西给卖掉。
虽然无奈于近日要和寂空在这山顶做绿化工作，但自己的过失也是造成这场面的原因，灵便点头说道：“那就有劳师兄带我去流河城了。”寂空摆了摆手，跟灵一同换上新的苦行衣后走下山。
流河城，没有东离城那般繁荣，只是帝都下十八城池里面较为小的一座。
两人来到城门下，寂空拿出一块跟东离城一样的进城令，只是上面刻的是“流河”二字。灵偷偷瞄了两个城门守卫，通窍境巅峰的实力。
当初东离城的守卫不过通窍境初期，而且还是刚刚突破的修灵者。灵不禁疑惑这种小城池的财力是否能支撑起雇佣这些人。
寂空看着灵一直盯着城门守卫，想起方丈说过的，不经意道：“因为东离城屠城一事，帝都拨给各城池额外的资金，雇佣了一些没有进入宗门的修灵者。”
灵若有所思，并没有任何表态，默默跟着寂空进城，非常熟悉地寻了家杂货铺，与那家店主相谈甚欢，似乎店主很惊讶寂空脸色的红润，以及身上的伤痕。而灵也有了寂空的同意，在城里随意地逛着。
眼睛不断扫描着典当铺的存在的灵，在这时他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人的肩膀，让其手上的东西掉落。
灵眼疾手快，反手迅速抓起那东西，是一块紫水晶。那人也是伸出手去夺，但慢上灵一步，令他那万般厌恶的眼神变得极其惊讶。
更神奇的是，灵触碰到那紫水晶，水晶的内部便涌现出一抹黑色，并逐渐取缔紫色，将紫水晶变为耀暗的黑水晶。
那人更是神色惊异，惊讶变作了戏谑。
灵并没有看到那人的神情，但他抬头想将水晶返还后者时，已不见人影。
街道上人来人往，根本看不到那人的身影，灵也奇怪地把水晶放入储物戒，继续走向相中的典当铺。
而在灵离去后，街道转角处那人再次出现，嘴角一咧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我亲爱的妹妹，你也跟人跑了这么久，是时候可以回来了吧……”
灵浑然不知自己已被盯上，进入一家典当铺，叫了坐在里面的伙计过来。
灵将在风崖山匪窝里的东西全部掏了出来，伙计看见灵手上的储物戒，顿时从慵懒的姿态精神抖擞起来。
拥有储物戒的修灵者可都是大佬啊，伙计立马恭敬地为灵清点着典当物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