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的某一天,天气异常炎热,街道上到处都像在冒着热气,整个城市仿佛处于一个蒸笼里,让人烦躁不安。
平时熙熙攘攘的街道,一时间竟没有人烟,恍若一座空城。街上偶尔会蹿出一辆车,在明晃晃的阳光照射下反射出灼目的光线,就好像再等几秒就能被太阳完全烤化似的……
与外面冷清的街道形成鲜明对比,此时的雄飞酒店因为升学宴的增多而热闹无比,大家忙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自顾不暇。
临近中午,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了雄飞酒店的门口,还未停稳,蒋俊松就迅速撑起一把大伞向车的左后方奔去,打开车门,谦和有礼的说:“尊敬的女士,您好,欢迎光临雄飞酒店。”
从车内出来的是一位戴着墨镜,穿着富贵丝缎裙装的中年女性:她将头发一股脑儿的盘到脑后,挽起一个圆圆的发髻,丝毫看不见一丝碎发扬起;她肥硕的耳垂上,耳扣闪着碧绿色的光芒;她丰满的胸前,一串长长的玛瑙项链不住的来回跳动;拎着LV最新款包包的手腕处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她阴沉着脸,不苟言笑,做足了有钱人的派头。
蒋俊松被嘱咐要将车上的行李立刻送到1206套房。
“好的,女士。”蒋俊松态度一向值得表扬。
蒋俊松敲开了1206套房的门,一进门就看见那女人在那儿一边用丝质手绢擦汗,一边一个劲儿止不住的抱怨:“这鱼城真是******一个鬼地方,太热了!”
“客人,您好,行李已经安放妥当了。”蒋俊松将行李放置妥当正要离去,没料到那中年女性却突然叫住了他。
“服务生,你们这儿离幽谷还有多远?”她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松了松领口。
“客人要去幽谷?自己开车的话可能要一天多吧。”蒋俊松答道。
她猛吐了一口烟,烟雾在空气中打着圈儿:“那么远!”
“其实走高速到阳城县很快,可是要从阳城县到幽谷要走很多山路,山高弯急,路也不太好走,而且中间有一段峡谷众多,车是开不进去的,只能从吊桥上走过去再行山路。”蒋俊松认真的答道,“这个时间要去幽谷,客人是要去参加‘祭火节’吗?”
“听你这么说,你好像对幽谷挺熟的?”那女人看着蒋俊松的脸,试探性的问。
“我外婆家住在幽谷,我小时候是在幽谷长大,还算熟。”蒋俊松不卑不亢的回答。
“那住在幽谷的人多吗?”
“幽谷其实就是一个村落,在那里住的基本上都是本家,而且近些年不断有人搬出来,人口不算太多。”
“那要是我想找一个人,应该好找吧?”那女人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举着烟走向蒋俊松。
蒋俊松被她这一突然的动作吓到了:“这个不好说……因为近些年不断有人搬出来,可能……也不是那么太好找吧,而且……。”
“而且什么?”那女人逼问道。
“而且你要有认识幽谷里的人,有人带你去……”蒋俊松感觉越发的不自在,“客人,你想找谁?”
“听说,幽谷有人会下咒……”那女人逼近了蒋俊松,非常小声的对着蒋俊松耳朵说。
蒋俊松被她这话猛的一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非常坚决的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客人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说完便转身,带上门,走了。
下班的路上,蒋俊松一直闷闷不乐,跟往常不太一样,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
为了让他高兴,我一直都在旁边说话开导他。
“今天真的是太忙了,那么多升学宴,厨房里都快忙晕了,听说大厨张师傅差点倒了,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忙的。你也累吧?外面太阳那么晒,你还要经常跑出去开车门接行李。这外面太热,里面又开着空调,一来二去……俊松,你不会是中暑或感冒了吧?”想到这里,我突然担心起他的健康来。
“我没事。”他有气无力的说。
“停车,停车。”我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停下车,用脚蹬着地:“怎么了?”
望着我离开的背影,他在后面一个劲儿的喊:“晓洁,你干嘛呀?”
我跑向一间药房,为他买了一盒藿香正气液。
“喝一支。”我以命令的口气跟他说道。
他很听话,一口就把它喝完了。
我很满意的笑了,拍着他的肩膀说:“嗯,好样的,喝下去消了暑,你应该就有精神了。”
“那你开车载我。”他故作轻松的和我打趣,虽然我还能看出他的疲乏和不悦。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
“不能酒驾啊!”
我看着他,一脸无辜样,依旧表示不懂。
“你闻闻。”他逼近我的脸,冲我哈了一口气。
一股子藿香正气液的味道扑面而来,满满的酒味,熏的我头疼。
他推着车,我们并肩走着,我细细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想揪出究竟是什么让蒋俊松这么不开心,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看的心疼。
“俊松。”我突然想到了。
“嗯?”
“今天你为1206套房的那个客人服务过吗?”
“你问这个干嘛?”他有点被我的话惊着了。
“因为,今天我送餐进去的时候,我听到她在和另一个人提幽谷,而且她们好像在找一个什么人,还说什么服务生可能知道……我就想那个她说的服务生应该是你吧。”
“她找什么人,你没听到吗?”
“那倒没有……”我接着问,“这是你今天不开心的症结所在吗?”
他冲我强颜欢笑,说了句:“哪有!”
原本以为那1206套房的客人住一晚上就走,可谁知,第二天第三天她依旧在,而且,一个劲儿的骚扰蒋俊松,好像急于要求蒋俊松做什么。
在她的一再骚扰下,蒋俊松被逼急了,一怒之下摔门而出。
12楼全层都能听见那女的气急败坏的声音:“回来,你给我回来!”
她接着给客房部打了电话,说要投诉我们态度不佳,总经理都出面调和,可是蒋俊松并不因此买账。
经理要求:“还不赶快去给客人道歉!”
蒋俊松回了一句:“我又没错,为什么要让我去道歉?”
经理说:“顾客就是我们的上帝,顾客说的话就是我们服务的宗旨。”
“可是经理,难道顾客提的无理要求,我们也要当宗旨去执行吗?”
经理指着蒋俊松的鼻尖大声的骂骂咧咧:“快去跟客人道歉,不然的话,你就马上给我滚!”
“经理,你听我解释!”蒋俊松恳求道。
“这里不需要你的解释,快去跟客人道歉!雄飞酒店不能因为你们这些小喽啰而影响了在社会上的声誉。”
蒋俊松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不住的将头上下来回点:“什么叫服务至上,什么叫顾客就是上帝?难道雄飞酒店做成今天这样就是一味的牺牲服务人员的尊严来的吗?顾客的无理要求难道也要我们卑躬屈膝的去迎合吗?酒店被你这种人管理真是耻辱,在你手里的雄飞永远也雄飞不起来。这个社会真是病态。”
接着,他脱下工作服往地上一摔:“不干就不干了。”撂下这话,他就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出了雄飞酒店的门。
只留下经理气急败坏的在后面跳脚:“这臭小子!这臭小子是谁招进来的!……”
然后经理又瞬间收起了火气转而化作一个龟孙子去给1206的人道歉。
周围的人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都小声的议论着,猜测着。
有的人说,是因为那女的看上了蒋俊松,觉得蒋俊松细皮嫩肉,便动了非分之想要求包养他,他没同意。
有的说,是因为蒋俊松态度不好,让那女的看不惯他,所以处处为难他。
还有的说,是因为那女的要求蒋俊松带他找什么,他不愿意,所以那女的投诉他……
我试探性的问过蒋俊松,他并没有谈及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使他如此愤怒。
颖雪帮我分析说,既然那女的提到了幽谷,又提什么找人,肯定是触碰到了蒋俊松他们从幽谷里出来的人的禁忌,不然不可能好好的,蒋俊松发了火,对于我们来说,幽谷可能就是一个偏远的村落,可对于有些人来说,幽谷更像是一块待发掘的宝藏,因为它有很多神秘的传闻。
蒋俊松还是每天骑自行车接送我,好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过,他因此得罪了帮他介绍工作的朋友。但是,这一段时间也给了蒋俊松一个很好的休息时间,他可以在鱼城江边尽情的钓鱼钓虾,和朋友们相聚了。
他不在雄飞酒店的日子,我也倍感煎熬,原本以为蒋俊松走后,那女的应该也就快离开了,可她依旧住在1206,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眼看着暑假也就还有十来天了,我也借口快开学了,便提前辞掉了雄飞酒店的工作。
回家后,我开始准备返校的行李,这天傍晚,我正在整理洗好的衣服,听见楼下“叮叮叮”的自行车铃声。
“晓洁。”
我立即来到窗台,冲楼下的蒋俊松做了一个OK的手势,蒋俊松拎着他钓的鱼虾冲我挥了挥。
我冲下楼,将鱼虾拎上楼交给我妈,又马上转身径直往楼下冲。
“妈,今晚我不在家吃饭了,我和颖雪、俊松他们约了一帮朋友说在返校前聚聚。”
……
我们来到了一家快餐店,还有他的一群朋友,他们男生坐在一起聊开了,我和颖雪去点餐。
“俊松,我们都听说了,你上次在雄飞闹的事都被编成了无数个版本了。”
“好了好了,别提了。”蒋俊松似乎已经很释然了。
“到底是为什么,你跟我们讲讲,我们分析分析,是不是该闹那么两下子?”
“算了。”
“听说,雄飞酒店的经理事后道歉,差点被那女的逼跪下了呢!”
“有那么厉害吗,凭什么啊!”
“这个就叫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的人自己时刻都觉得自己牛逼,时刻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听说,那女的是挺霸道的。可是,有钱就了不起吗,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我还真想看看,有钱人长的有什么不一样的!”
“没长的跟谁不一样啊,你上次在江边也见过啊,穿长裙子被你救起来那个。”
“是那个胖大婶啊……我天,可大婶真不是一般的富贵膘。不过,那天看不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啊,还有还有,那天她为了感谢我,还给我这么厚一个红包……”蒋军鹏用手比划着,周围人打趣猜测红包里究竟有多少钱,为什么没有拿出来大伙一起拿来喝酒,一边责备蒋军鹏小器,一边感叹有钱人出手就是大方。
我隐约听到了这些,但是离的太远,也并不是很确定。
……
带着那个疑问,在他载我回家的路上,我突然向他求证了快餐店听到的话。
他说了句:“晓洁,我们去幽谷吧。”
“去幽谷?可马上要开学了,去了幽谷又回学校很折腾的。”
“没事,到时候会有车直接把我们送到蓉城。”
这蒋俊松到底怎么了?怎么又要去幽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