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那个戒指会在孔雀的手上?
伊祁月料定这事不简单,她自知脚力比不得任何人,来不及思考甚至也来不及带个话给神圣,赶着往孔雀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出了神光族的领地范围是一片茂密的丛林,孔雀前行的方向伊祁月并不陌生,因为她刚从这条路走回来。
这孔雀难道是是天观的人?
来不及细想,孔雀已经抬起戴着戒指的手在空中勾画传送阵法。炫目的元力渗出,她记得这阵法与天观所画一般无二,看来是通往同一个地方。
不能让他带着那戒指与天观相会。
她在这做出决定,手心的纹路活了一样融出她的专属玉玦。她无需特别去计算风速、距离和她自身的力量极限,只凭着感觉将玉玦掷去,正击在孔雀因勾画阵法而快速舞动的手上,分毫不差地磕上他的戒指,伊祁月控制心神,阴阳合一。
吸收物品进行储存的阵法刹时亮起来,正好将那戒指吸进去。
孔雀一脸懵逼。
他正专心致志地勾画阵法,怎么突然飞来个玉玦?怎么戒指突然就不见了?玉玦落在地上,他放下画了一半的阵法,目光投向了伊祁月。
他对伊祁月一定是有一些了解的,才会闪电一般拾起玉玦,顾不得捏着它时莫明产生的仿佛身置修罗地狱一般毛骨悚然,以暗器的手法将玉玦脱出,瞄的就是伊祁月的脖子。
伊祁月的脑子反应很快,她意识到自己只要操控玉玦开启一个小小的阵法,就能使它偏离开轨道。
可她的身子太过笨重,竟自己想要躲开。
下意识的闪躲动作避开了要害,也害她自己的玉玦直打进她自己肩膀的皮肉里。下一秒孔雀带着天观同款的匕首来到了她的面前,先飞起一脚踢中了她的后脑。
她根本来不急呼一声,就昏死过去,摔在地上。
“踏破铁鞋无觅处呵,伊祁月。”孔雀喃喃着,毫不迟疑地举起了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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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能治愈,也能致郁!”
说话的人大着舌头,画着圈走路,一米八的一条大汉竟一头栽进旁边的大酒缸里。他的肤色是小麦黑,咧开的嘴唇中心有一道浅浅的红色纹线,项上系了个琥珀样的混珠,在浊酒里泡着发出微微的光。此人正是逍遥,十年的时间将他从当初蓬勃的少年打磨成如今略有些成熟的样子,可距离他在伏雪领域时的样子还是稍显年轻。
他在醉里吸干了缸中酒,湿着身子站起来一抖,火焰无端地开始燃烧,倏尔燃起以倏尔熄灭,他的一身衣服也干洁如新。
“好身手!”有人这样叫。
逍遥似还醉着,也不理为他叫好的人,只扔了一贯钢板给小二,跌跌撞撞地出了酒馆,又转了几条街,突然翻上墙去,醉眼一闪却成了清明的,人也不再晃,直走入一家小院,进了门将一双鞋子甩了两个方向,见了小个子坐在一旁,他就拉了椅子坐在另一旁,提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壶口一饮而进,脸色一下就变了。
小个子在一旁拍着桌子狂笑——就是十年前带着伊祁月去找神圣的红发少年——墨儿。这十年过去,莫要说与身高窜了一大截的逍遥相比,就是对比十年前的他自己,也未生长分毫。他还是小个子,一头火红蓬乱的发,身边一米范围内都飘着肃杀的血腥气息。
逍遥咽下酒,苦着脸问:“竹叶青?!”
墨儿笑够了才敲着桌子,摇头晃脑地说:“你可别瞧不上,这可是咱们圣剑门最地道的竹叶青!”
逍遥把酒壶放下,哭笑不得:“这酒太柔了!”
墨儿一撇嘴:“柔你个大头鬼,这几天你喝的烈酒还不够多吗?”
逍遥岂能由着他一个小个子耀武扬威,举起铁锤大小的拳头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这不都是为了情报吗!谁让八宝山那些杂种非要把情报往酒缸里藏,这不遛人吗!”
墨儿捂着脑袋,也不恼:“就好像你不喜欢喝酒一样——情报到手了吗?”
逍遥顿时得意起来,先满足地打了个酒嗝,才抚着肚子说:“那你看!”
他取出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纸包,用手指在上面点了两下,果然见了一道道幽蓝色的法阵开始闪光。他一边解除封印,一边说:“话说回来,这事从头到尾就怪神光族的那个叫天观的骚狐狸!要不是她强行冲撞九龙山封印造成空间错乱,我们也不用为了一只小妖满山遍野地疯找!”
墨儿深表同情地拍了拍逍遥的肩膀,不乏幸灾乐祸地说:“是你疯找,不是我疯找。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先天侏儒’,只负责等你胜利的好消息。”
逍遥一听差点给他跪下:“哥!我错了!那是我喝昏了头乱说的!”
墨儿只是笑。
逍遥终于解开了封印,从纸包里取出个帛片来,与墨儿一起看。边看边说:“看来前几天耀宗抓的俘虏没有说谎,现在真的是只有八宝山掌握了那小妖的动向。只是不知是只什么妖,如果有范围,我们也能好办一些——唉,要是傻竹子在就好了,凭她对妖的了解,一定一眼就能辨出来。”
墨儿笑道:“不出我所料的话,彩云和天观都会拉拢她来找这只妖,你定会见到她的。”
逍遥扶额叹道:“她一个女孩子,又不能修炼,又要跟天观斗智斗勇,真是难为她了。”
墨儿嘴角咧得更开了:“要你去找她你又不肯去!”
逍遥说:“不是我不想找她,实在是没话可说。你不知道她有多自私!多难懂!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治得了她,那一定是她师父了!听她说,她师父也在千山领域,可至今都没有个消息,也不知是死是活。她……唉,她这东西,真是醉了!”
墨儿说:“怎么好端端的人,要叫做东西?”
逍遥正要回话,两人背对的窗忽而开了,一只信鸽飞进来,落在墨儿的手腕上,被他从脚上拆下一封信来。逍遥好奇地凑去:“是什么?”
墨儿皱着眉,一面揉太阳穴一面痛苦地说:“是耀宗来报信,叫我们再改换个阵地——他们又商量着要抓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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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的刀锋悬着不能落下。但他的冷汗却一点也不吝啬,滴滴答答淌个不停。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高手,这个明明是慢悠悠地走着,却仿佛一瞬间就从远方踏到了他的面前。这人身高不过一米六多些许,浓眉如剑、薄唇似刀,一张脸四四方方,普通得扔进人堆里都找不见,可这人的手一挥,他就动不了了,不仅动不了,体内的元气也像是见到了洪水猛兽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放开她。”这人说。
孔雀觉得自己能动了,急忙跳来,哈着腰不敢有一点脾气。
“你走吧。”这人说。
孔雀一刹时就不见了踪影,甚至一瞬间勾画出了这前要一分钟才能画好的传送阵。
那人看伊祁月的目光中没了往日的严厉和内敛,反而多了一丝慈爱。他感慨道:“这一次……没有迟到……”说着半跪下,轻言着:“月主莫怪”将她小心地横抱起来。
伊祁月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是疼的,她被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安放在小庙的稻草堆上。对于一个曾为神的人来说,在昏迷的时候被人换了衣服没什么大不了,她脑中曾充斥各种各样的人,老少胴体:健康的、病态的,嫩白诱人的、失去生命力的。所以她只是看了眼玉玦是否还在,就忘了衣服的事了。
玉玦放在她脑袋边上,连同一碗粥。装粥的碗是热的,热得很温和,碗底稍烫,是小小的、释放热量的法阵。粥很香,也不止简单的香,还飘着一些不一般的味道。
是解药,用来解天观对她下的毒的解药的味道。
她喝了,身体里顿时又充满了能量。
这甜美的粥,这精致的碗,这恰到好处的药,无一不透着家乡的味道。
她爬起来绕着小庙走了一圈。
在神光族境内,随处可见这样的小庙,里面供奉的是神光族当今的族长:彩云娘娘。伊祁月照神光族的礼节向塑像拜了三拜,而后不起身,直接坐在蒲团上。
孔雀是天观的人,毋庸置疑。只是不知是彩云收了他做干儿子在先,还是天观与他勾搭在一起在先。不过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天观重伤痊愈,想着夺权,而夺权胜利的标志就是得到掌门令。
当初彩云夺权是得到了长老支持,长老表决从天观手中剥夺掌门令颁给彩云,而现今彩云一人独大,长老日渐权微,更是在上一次冲击九龙山封印时折了一大半的人手,想来也不能对掌门令的归属起到作用。所以天观先派孔雀与彩云苟且,可以通过此方法检查彩云周身及寝宫,同理对神圣。就算是对她伊祁月,天观也在前几是的召见前剥去了她先前所穿的全部衣服,要不是她及时收起了玉玦,恐怕玉玦里的空间也是要查的。
所以现在要想办法把掌门令送还回去,不能让天观借机挑拨关系……
“醒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伊祁月惊喜地转回身来,正见一人从庙门口提着一串绳的死鸽子过了门楣。
伊祁月惊喜道:“良叔!”
在危机关头及时赶到的人,竟是风良。
风良见她已生龙活虎,便知她已无大碍,只是右手不太敢动,必是因为孔雀那一击伤了筋——孔雀想来不是暗器高手,伤口不深也不刁钻,只因他是直接用风良打造的精品玉玦打伤了伊祁月,玉玦坚硬锋利的程度不亚于神器。
“你这伤怕是要一年才会好。”风良说着,低头施礼。
“你怎么来了?”
风良跪坐在她的面前,为她支柴火烤乳鸽,平静地说:“我不确定玉玦是否安然交在你手上,必要亲眼一见才放心。”
伊祁月问:“也亏了你及时赶到。不过你不坐镇十八楼,彦青进攻怎么办?”
风良救了伊祁月一命,却只换来她的一句应付,心中本是有些难过的,可本就是神的仆人,护她周全是分内之事,再想着着来前鼓起勇气想要问的那句话,说道:“无妨,我来此一趟必是做足准备,不会有闪失,请月主放心。只是有一事……”
伊祁月问:“可是潇湘的事?”
风良说:“不是,是……”
伊祁月没由他说下去,而是又问:“我当年交待潇湘三件事,第一,守着莲子开花;第二,托你之手打造玉玦,找李灵安送来;第三,命梅花将用新的莲子做出宝粒子。前两件事必都成了,第三件事如何?”
风良说:“一切顺利。”
伊祁月点了点着,说:“好。你这前想要说什么?”
风良没了初来时的勇气,他看见伊祁月的眼眸还如同当年那般孤高,知道自己就算问出口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答复,只好换了个话题:“我有一事不解。我知道你自创功法,将元气变为灵气而弑神成神,也知道你重新修炼需要大量的元气冲击经脉。但为你疗伤时,我见你自封了穴位,这样便无法使元气入体,还如何修炼?”
伊祁月答:“我不是简单封了穴位,而是在每个穴位上加设了子母阵。小量元气不足以推动功法运转,还会打乱我体内的灵气循环。至于如何开始修炼,我自有安排。”
风良低垂下眼睑,须臾又抬眼看她,并将一片泛着莹莹之色的木玉简交在她:“这里是我在先神留下的典籍中发现一种功法,名为‘鬼灵宝鉴’,据描述可以修炼‘鬼’,不会与其他功法冲突,可以在无法使用元力时使用,你可以试试。”
伊祁月惊道:“修……鬼域中的鬼?”
风良说:“是这样。”
伊祁月说:“师父留下的东西,我都好好看过,并没有这样的功法啊……”
风良说:“也许……是他近来创出的新东西。”
伊祁月眼睛一亮:“是有这种可能。”
风良便没话可说,思忖半天,也只说出个:“宝粒子做好后,梅花将会送来给你,我回去了。”
伊祁月说:“那你快些去罢。”
风良就这么出了门,带着一丝惆怅。
那句话还是没说出口……也许真的僭越了吧……他想着,撕裂鬼域钻了进去,就在快要离开千山领域范围时,他隐约像听见了仙乐,那琴声他听了数十万年,不会错的。
她很快就能找到她的师父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