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定年代的柏油马路被两边商业化的商店和超市包围着，在它右边的人行道上，一棵棵青翠的白玉兰树将树荫洒在地上，稍细的树枝和树叶随着风的吹动而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响声，但其中的某棵玉兰树下，它的影子却直挺挺地僵在那里，纹丝不动……
同行的同学兼好友周曼洁目不转睛地盯着流昔脸上的黑眼圈，轻咬着下嘴唇，关心地问道：“昔，你的黑眼圈越来越深了呢，难道你最近睡觉一直在做那个奇怪的梦吗？”
“唉？”
听到周曼洁的言语，流昔忧心地皱了一下眉头，伸手轻触自己的眼角。
“还看得清黑眼圈吗？我早上还特地用粉底盖过了呢。”
流昔看着周曼洁果断地点头，忍不住叹了口气，手指在眼角微微划了两下便放弃了。
“对呀，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嘛，我从上星期开始就一直在做那个梦，而且就像是连续的一样，每个梦境都会将前一个梦境重复一遍，然后再继续一小段新的故事。而且，每个新出现的梦境真的很短，我估计看画面大约也就十几秒左右。”
流昔话音刚落周曼洁就惊讶地瞪大眼睛，接着流昔的话问道：
“天，真的这么神奇？然后呢？你昨天晚上梦到了什么？”
“我……”
不想说……
好奇怪……突然不想说了……
到底是谁在听……
“……洁，我突然有点儿不想说了。”
“嗯？怎么了？为什么不说啊？”
周曼洁听到这句意外的话，转头看了看流昔，她总觉得今天的流昔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同。
流昔凑上去悄咪咪地说：“我觉得好像还有别人在听……”
语毕，两人却是都没说话，空气陷入了怪异的寂静，就在流昔忍不住说些什么提高气氛时，周曼洁却是终于憋不住笑声。
“昔，哈哈哈…你不要做一次梦就疑神疑鬼地嘛，让我看看哪里有鬼，说嘛说嘛，再说，你想想，如果你昨天梦见鬼了，那么那个鬼应该也知道你的梦境，所以她根本没必要偷听啊。昔，你就说出来嘛，事情只说一半我好难受的……”
周曼洁边说边四处张望，街道上除了几个与她们同校的学生便是赶着去上班的行人，整个街道都展示着一副安逸的画面。
流昔撇开脸不去看周曼洁那努力撒娇的眼神，最后还是先行投降。
“……好啦好啦，我说了哦，上次说到哪儿了？是我跑到那片湖旁边遇到那两个人吗？这次我梦到其中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好像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冷笑，我的身体也突然不能动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她推到湖里了。我掉下去的时候好像看到另外一个男人好像想阻止她，不过后来我就立刻醒了…..”
“啊？那梦里你是死了才醒过来的吗？那接下来应该就不会做梦了吧？”
“希望吧……话说我们考完试以后第三天就是我生日耶，有没有想好要送我什么生日礼物啊?嗯？”
流昔突然说起这事，眯起眼看着周曼洁，却被她伸过来的手遮住了目光。
“哈哈哈，你这种眼神好奇怪哈，而且最近我都在复习呢！昨天我都复习到10点才睡觉，你就忍心看我熬夜吗？“
“滚。“
流昔笑着把她的手移开。
“你就忍心不给我挑礼物吗？”
“好啦！我本来就决定今天买的，别跟别人说哦，我偷偷把手机带出来了，对了，今天是星期五，晚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happy啊?”
流昔抿嘴沉思了一会儿道：“好啊，反正我妈最近加班，晚上很晚才回来，我放学后给她打个电话就行了。不过我们放了是直接去玩还是回家准备一下再出来？不过先说一下，我们可不能玩太疯。“
周曼洁突然快步走上前去，流昔也忍不住加快速度。
“当然先回家啦，没钱还穿着校服，怎么可能好好玩呐，不过也不会玩太疯的，毕竟星期一就要考试了嘛。不过你也最好跟你妈说会晚一点回来，我们出去吃晚饭。好了好了，还剩十一分钟，赶紧跑吧！“
“哈哈，别担心了，马上就快到了啦，再说也总归会有人比我们晚啊……“
那棵白玉兰在两人走后便屹立不动，直到再次有风吹来时才晃动着枝叶，一道黑影随着风一闪而过，消散在空气中，这时树的影子才缓缓恢复……
计秋凯下楼后再次看到了在店门旁的桌子那里呆坐着的零，他不记得是多少次了，几十次？几百次？还是上千次？
陈旧的红木桌依旧显确着精美，桌面，棱角甚至是桌脚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纹，前端本应该空出的地方却有着红木做的桌壁，看上不伦不类的有点像小型的收银台，却因为花纹的装饰而变得华美，也和这摆放了一些古董的店交相辉映。
但这家店总归有一些不太相印的地方，就比如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现代化的科技也和这古色古香的区域有着明显的反差。
虽然他并不反对，但也偶尔提出要不要把这些电子器械换个地方，零却总是默默地看他一眼，然后道：“不……它们有权利…....呆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别管……”然后就不再理他，转过身，要么睡觉或吃东西，要么等待有新的客人来光顾。
计秋凯时常感到好笑，一个看似只有十三，十四岁左右的少年脸上永远只是目无表情，他曾经怀疑这只是在魔术中的扑克脸，为了隐藏自己的情感，但在接触零的几百年里，计秋凯这才知道原来他是真的没有感情。
“他没教我……。”
“嗯？”
在明白零没有感情后，计秋凯曾问过他这个问题，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他说过会教我……所以我会等他……”
计秋凯不知道他是谁，但他也不想问，因为听到这个回答后他的心莫名有些痛楚。
总归会知道的。
他想。
就这样过去了几百年，他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零口中的那个他已经死了……
原来零在想方设法为让他复活……
我可能已经没权利知道他是谁了，那就默默等待吧……
他想。
他看着零的背影，从思绪中回神。
“阿零，怎么了吗？”
计秋凯走过去，直面着零，却只注意到了零的眼睛。
罕见的银白色眼睛没有生机，明明是像琉璃珠一样晶莹剔透的眼珠却没有因看到他而收缩瞳孔，不，其实是根本看不到他吧，没有瞳孔的眼睛简直像一对完满无缺的珍珠，也衬托得零像一个没有生命却异常艳美的瓷娃娃。
“怎么了？又看不见了吗？”
计秋凯在零的面前挥挥手，看着零没有丝毫动作只好失望的放弃。
“嗯……反正也习惯了……今天失明的时间提前了，大概过一会儿就好了。”
已经习惯了……没有光的日子……
在他误杀轩生的那天，一切都变了……他第一次和它提出建议，只要能够换取轩生复活。
它没有贪心，反而真的告诉了零复活轩生的方法，并且没有索取任何东西。
“我可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既然你想救他，那我就告诉你吧……”
它用一部分法力将轩生的灵魄控制住。
“小不点，你还真当我是什么坏人？我就算欺骗了全世界也不会欺骗你。”
零目无表情地听着。
“这小子运气不错，被你的本命灵器所杀竟然只是灰飞烟灭，怪不得是传说中的善之灵啊。你就真当魂魄散尽就死绝了？人类或许的确，但他可是善，他要是真死了那这世上还有什么善者?你只需要把他还散在人间或其他地方的善收集起来用法力重新复活就醒了。不然你认为你和他是怎么出生的？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只要你们两者中还活着其中一个，那么对方就可以复活，当然就看你愿不愿意。好了，现在还是快用你的法力稳定一下你之前犯下的错吧，善之灵死了，你总要用自己的法力来填补他的空缺吧……”
这家伙好烦……
当时的零只有这一个念头。
但用法力填补了这一空缺后，后遗症也来了。
就比如每天都会失明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比如在失明的这段时间里他也会消失所有法力，就比如在消失所有法力时他即使仍然不会死，但所收到的痛楚伤害会是原来的三倍……
不过……没关系。
“阿零！你之前不是说最近会有人类来我们店嘛！你这样失明了还没有法力要怎么办事啊？”
计秋凯忍不住捏了捏零的脸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没事。”
零顿了顿：“我预言过了，今晚她就会来，还会带上一位’朋友’，那时我就已经恢复了。秋凯，你去把我那面八卦镜拿出来挂店门上面。我想我可能还不能将她的那位’朋友’迎进店。“
“啊？“
计秋凯撇了撇嘴，虽然抱怨着却依然听话的向某个柜台走去。
“那个挂店门口好奇怪的……虽然没人会看到但是我看到还是不爽嘛，话说百烃藤和其他几个人呢？怎么跑去偷懒了什么也不干。挂上去很费法……“
“闭嘴。“
零沉默着给计秋凯施下一个短期禁语术，隐逸的店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那么……就等你来了。
……流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