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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却说那舞狮子的人突然失手,那火球就奔着人群而来,而宝钗这时却痛下狠手把黛玉往前推去。眼见着黛玉就要被那火球砸中,人群中不由发出了惊骇的喊声。对面的贾母宝玉等人看得真切,无奈何被混乱的人群阻隔,也是束手无策。

就在这千金一发之际,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天而降,伸出一脚,将那火球踢飞出去,接着那人双脚脚尖点地,纵身又飞了起来,伸手拿住了那个火球,奔到舞狮子人身旁,把火球交给了他。那舞狮人见险些酿成大祸,早吓得面如土色,现看有人帮助解了围,忙单膝跪地道谢道:“多谢壮士出手相救!”

那位壮士是个眉清目秀的公子,他慨然地摆了摆手道:“情况紧急,任是何人,都会出手相救的,不必客气!”

见危险解除,众人才嘘了一口气。宝玉和雪雁忙奔过来扶住黛玉。宝玉关切地问道:“林妹妹,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那舞狮人也忙走过来道歉说:“小姐受惊了,才是我那小徒弟技艺不精,没有接着火球,方惹出了这场事端,还请小姐海涵。”

宝钗见自己的阴谋没有得逞,怕被人认出是她推的黛玉,赶忙假惺惺地上前质问道:“海涵什么,我们林黛玉小姐是何等尊贵的人?岂容你们这般惊吓!你嘴上道歉就想了解此事吗?天下岂有这么容易的事?”

雪雁也忙奔过来扶住黛玉道:“刚才那么乱,只一晃眼的功夫就见那火球奔姑娘飞过去了,我们都被吓得呆住了。姑娘,你怎么样?”

黛玉也被方才那一劫吓得不轻,这会儿刚和缓下来。细细想起刚才的事,觉得是有人在后面用力地推了自己一下,自己这才冲到前面来的。回过头去搜寻一番,又不知道是何人。再一想,方才人群混乱,互相推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觉得宝钗那咄咄逼人的态度着实令人生厌,而更可恶的是: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的芳名,难道她竟不知闺阁小姐的名字不能轻易示人的吗?本想质问宝钗几句,但想到自己与她相争岂不是让人看了更为失礼,遂给了众人一个安慰地笑容道:“无妨,无妨,不过虚惊一场。

这时,贾母也在鸳鸯的搀扶下走过来说道:“我的儿,真没事么?哎呀,说起来这事都怪我了,要不是把你们带出来看灯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那舞狮人见贾府众人各个穿戴不俗,满身的贵气,心想这次的麻烦可惹大了,慌忙朝贾母跪下求饶道:“这位老夫人,我们也是江湖艺人,靠这个糊口的,不想今日失手惊吓了小姐,怎样裁断任凭发落吧!”说完,回头示意一下,那几个舞狮子的就都呼啦啦地跪倒下来。

黛玉见他们也不过是一些穷苦人,卖艺糊口已经很不容易。况且也是无意失手,遂就附在贾母耳边悄悄说:“老太太,看他们也不容易。咱们贾府也素有仁义贤德之名,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贾母听罢,觉得黛玉说得有理。这起穷人又能诈出什么来。况且如今面对着这么多人,若太为难他了,日后到叫别人说贾府得理不饶人,也不好听。遂对那舞狮人说道:“罢了,罢了,只要没出事就好。只是你们以后可要把技艺锻炼得精湛些。你们都下去吧!

那几个舞狮人听罢,感激不尽,忙齐声道谢道:“多谢老夫人大度!”说完,便退了下去了。众人见事情已经解决,也都纷纷散去。

黛玉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道:“对了,刚才那接住火球的壮士呢,我们到底应该谢谢他才是!不然显得我们贾府失了礼数。”

话音刚落,贾府的仆人已经引着那位壮士走了过来。

那壮士走到跟前,歉然一礼,缓缓说道:“老夫人,在下这厢有礼了。”

贾母见是个形容俊俏,举止文雅的公子。遂笑道:“方才多亏壮士出手相救,多谢啦!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那公子忙摆了摆手道:“老夫人太客气了,在下姓宋,名明奇。”

贾母道:“哦原来是宋壮士,壮士慨然相救,我们贾府自当表示谢意。赵嬷嬷,取十两银子送与这位小哥。”

那宋明奇听罢,忙说道:“这个大可不必,‘施恩不图报’,这才是君子所为。在下不才,虽称不上君子,但是平生行事也是一直秉承这个原则。还请老太太成全在下。”说罢,又躬身施了一礼。

贾母见他执意不肯要,也只得作罢。遂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强壮士了,再次言谢!”

宋明奇又连忙还礼道:“那在下就不打扰您与诸位的赏灯雅兴,这厢告辞。”

贾母道:“壮士好走。”说罢,便带着黛玉等人缓缓离去。

宋明奇见贾母等人走了,也兀自转身离去。待走了几步,又回首暗自感叹道:“原来她就是姑苏林如海大人的千金哪!真是惊为天人,难怪当初那赵全大哥会拼死护主呢!今日我又何其有幸,在这闹市之中救了她呀。”

且说因方才出了这等事,贾府诸人的兴致也都大减。贾母便命仆人就把车马备好,带着众人登车回府。

雪雁陪着黛玉回到房中,便内疚得流着眼泪道:“悔不该我一时贪玩兴浓吵着要跟姑娘去,今日要是彤霞或彤云姐姐去,姑娘就不会有受这样的危险了。我真是……”说罢,便用手捶打起自己来。黛玉连忙拦住她道:“紫鹃今日之事只是一个意外,你有何苦无端自责。”

“就是意外,也有可能会有人为的因素呢!”彤霞端着一盆水,走进来说道。

雪雁疑惑道:“姐姐是说那有人故意让咱们姑娘涉入险境?”

彤霞放下水盆道:“那倒也未必,还请姑娘把今日之事详详细细地叙说一遍,我好好思忖一下再说。

彤云这时也端着莲子汤走了进来,听到了议论,便说道:“我看彤霞说得有道理,姑娘先把汤喝了暖暖身子再说吧!”

听彤霞这么一说,黛玉细细想来也的确有蹊跷。遂把今日的事,详详细细地诉说过了一遍。最后说道:“若说有人为的因素,那也必是有人推了我那一把,因为我与那舞狮之人素无瓜葛,他们断不会害我,况且那火球是朝着人群中飞了过来,并非是直对我的。若不是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也不会冲到前面,而陷于危险的境地。

彤霞微微沉吟片刻道:“姑娘分析得是呀,关键就是那个推姑娘的是什么人呢?他如此做又有什么意图呢?”

黛玉道:“当时人群非常慌乱,危险过后,我回头看时,并没有看出端倪来。但是我隐隐地感到那双手比较柔软,应该是女人的手无异。”

彤云道:“一个女人的手?当时跟在姑娘身边的有谁?”

黛玉道:“当时很是混乱,宝钗和探春还有两个嬷嬷似乎离我不远。

彤霞微微皱眉道:“只是,我当时没有在场,现在再去追究,怕也寻不出个端倪来的。”

雪雁道:“这次能够脱离险境,也是万幸。总之咱们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再有外出的事由,彤霞姐姐和彤云姐姐一起跟着吧!有了你们这两个武艺精湛的人保护姑娘,才会周全。”

黛玉知道彤霞几个每日里照顾自己很是周全,不愿再给她们横加烦恼。遂息事宁人地说道:“罢了,这件事情到底过去了。我们也不必过分担忧,或许这真是一个意外呢。你们两个不用再担心了。”

见天色很晚,彤霞等人便服侍黛玉洗浴后安寝下来。

自从看出紫鹃的用心后,彤霞等三人就谨慎地做了防范,找各种借口不再让紫鹃近临黛玉侍候。这紫鹃似乎也了解到了什么,知道那三人已经排斥她,她也失去了黛玉的信任。不过她似乎很认命,每日里只是做些针线活,打扫打扫屋子,喂喂鸟雀等,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寝室自然也是换成和其他小丫头一个房间去了。

回到房间后,彤霞便小声对彤云和雪雁说:“我看今日之事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且这个人就在当时姑娘身边的人中间。

雪雁思忖着说道:“那必在三姑娘和宝姑娘中间,那两个嬷嬷应该不会存了害咱们姑娘的念头。再说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彤云道:“雪雁分析得对,那三姑娘日前曾因为北静王送给咱们姑娘的东西多而起了嫉妒之心,而那宝姑娘虽然表面上温善良和,但怎么看怎么像个笑里藏刀的人。”

彤霞道:“是呀,这两个都是不得不防的人,这样吧,今后如在府里,我都会不离姑娘左右,遇到出府时,姐姐咱们俩就同去。除此以外,要察言观色,随时洞悉周围的风吹草动。”

彤云和雪雁听罢,都应诺点头。

再说紫鹃,此刻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本来在她刚来的黛玉身边的时候,黛玉平易近人,对她也是信赖有加。她满以为可以仰仗宝玉对黛玉的柔情促进一桩好事,而自己也可以靠着贴身大丫头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做宝玉的姨娘。可不料已经有了眉目的事情却急转而下,宝玉不再对黛玉有那样的念想,黛玉也对她失去了往日的信任,直到现在沦落成一个三流丫头的境地。

或许她早就应该听鸳鸯的话,不该去异想天开。那一晚她借口去探访亲戚,其实不是。而是她无意中听到一个小丫头说,城里有个算命先生,最擅算定姻缘。因此她就悄悄去了,递上生辰八字一看,那算命先生就连声叹息。只送给她一句话:“千算百算不由己,徒劳过后是枉然。”告诉她,她所希望的姻缘,永远是一场梦。算命的还告诫她,千万莫和命争,否则就会凶险异常的。刚开始她还存着侥幸心理,可刚回来,就被鸳鸯悄悄叫进屋去,便把宝玉下午因与黛玉决断吐血的事都告诉了她。当时她便傻了眼,心道:看来不信命是不行了,今日才算了命,回来后就得到这样的消息。她心灰意冷地回来,对月悲戚一番,也是无可奈何。

后来,她渐渐地从那份悲哀中缓解了几分。可是有一个烦恼的事找上了她,那就是,她的脸上身上都起了一层红红的疙瘩,感觉还很痒,用手去抓,疙瘩的皮就会破,那脓水流过的地方,就会马上长出新的疙瘩来,而且比原来的还要大还要痒。她自己抓了两服药来吃,却也不见效。这几天越发的厉害,连与她同屋的几个小丫头都有些嫌弃她了。此刻她躺在床上,不由一阵后悔,后悔当初的自以为是。

第二天清晨,紫鹃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睁眼一看,见同屋的几个小丫头都持着厌恶的目光,远远望着她指指点点。

“旋儿,你们都站在那里对我指指点点做什么?”紫鹃忙坐了起来。

谁知那几个小丫头,却都像见了瘟神一样,尖叫着跑了出去。

紫鹃忽然想到了脸上身上的红疙瘩,急忙拿过镜子照起来,这一看不要紧,唬得她一把就丢了镜子。原来镜中的她脸上密密麻麻地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疙瘩,竟没有一寸的好肉了。

“天呀,老天爷呀!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呀!”紫鹃又急又怕,失声痛哭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终于有人走了进来。却是鸳鸯、彤霞、彤云和雪雁。原来那几个小丫头见了她这个样子,立时就告诉给了彤霞,彤霞又急忙禀报了贾母。贾母虽不知是什么病状,但马上想到了此病恐会传染,故而就让鸳鸯拿上十两银子赏给紫鹃,让她赶紧离了贾府了事。

此刻鸳鸯见了紫鹃这副模样也是一阵感叹,然而也无可奈何。只得说道:“老太太让我拿十两银子给你,让你快些出府找大夫医治。这也是老太太发慈悲了,不仅不要你的赎身钱,而且还给了那么多的赏钱,要知道府里最多的先例也只是五两呀!”

紫鹃听罢,一声长叹,看来那算命的说的不错。自己先前太过算计了,利用了黛玉对自己的信任肆意妄为。以致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她慢慢地站起身来,说道:“多谢老太太体恤之情,我这就走,绝不会传染各位姐妹。”

彤霞几人看到也很不忍,遂都帮着她收拾衣物和行装。最后,又都拿出了自己的体己钱,加上鸳鸯的统共又凑了五两,一起给了紫鹃。

紫鹃千恩万谢道:“多谢各位姐妹相帮,大恩不言谢。为防我这不明不白的病传染了各位姐妹们,我这就快些离去了,日后若还能有相见之日,再容紫鹃相报吧!”说罢,背上包袱,缓缓向门口走去。

来到了院子当中,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停住脚步,面朝着黛玉的房间跪了下来,轻声道:“林姑娘你待我不薄,我却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还请姑娘不要生气,是我没福气,不能再侍奉你左右了。还请多多保重,日后我会默默为你祈福的。”

彤霞等人听罢,也都各自伤心淌泪。

紫鹃叩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彤霞连忙走过来把一个柿子形的食盒递到紫鹃手上说:“盒子里有几块点心,你留着在路上充饥吧!紫鹃谢过,便转身离去。

黛玉此刻正站窗前,望着紫鹃渐渐远去的背景,也不由伤心落泪。心道:经由此事,我方知道,这人心乃是人世间最为变幻莫测的东西,我原以为来到贾府与这丫头交心,便能换来她的忠诚。岂料她却背着我,做出这样害我名节的事来。唉——幸而彤霞她们聪慧敏锐,及时洞悉了一切,恰到好处的保护了我,又给了她小小的惩戒。值得欣慰的是:她最终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又有了悔过之心。

一时紫鹃远去,鸳鸯便回老太太那里复命去了。

彤霞走了屋来。黛玉道:“紫鹃最后能知错也算好的了,如今她这副样子出去,未免会遭人欺辱。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希望你能帮衬一下。”

听黛玉这话,分明是对彤霞等人惩戒紫鹃的事了如指掌了。彤霞忙走过来笑道:“姑娘真是蕙质兰心,什么事都瞒不过姑娘的眼去,姑娘放心,我早就给林立大哥写了信,他自会在外面悄悄派人照顾紫鹃的。至于她脸上的红疙瘩,也并无大碍,不过因她先前和袭人打架抓伤了脸,继而又抹了咱们的一种药,因她又是那么爱美,每天不忘涂胭脂抹粉,那药膏与胭脂花粉混在一起,才会长出这样的红疙瘩。这之后,只要她停抹三天的花粉,那疙瘩自然就会消退。我还在给她的点心里放了败毒消炎的药,这样她便能痊愈得快些,而且脸上不会留下任何的疤痕。”

黛玉听完,赞许地点点头道:“姐姐真是心思缜密,想得真周到呀!有你在身边服侍,我可大放心了。”

彤霞道:“姑娘过奖了,这不都是我该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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