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陆寻站在雪村门口,遥望着遥远的东方。
东方,一轮妖冶的红日正冉冉升起。阳光开始普照大地,将村前那条曾经走过无数人的路映照得一片火红。
陆寻转身,于是朝霞成了他的背景,因为,他的面前有着一群比朝霞更绚烂的人们。
雪村的日出与地球不同,也许是地处极北之地的缘故,等到太阳开始升起的时候,已经临近9点了,村里人也早就开始了一天的劳作。而今天,雪村中却很寂静,没有往日热火朝天的喧嚣。哦,原来,人们都去了村头,去目送那个即将远行的少年。
看着眼前全村的人们,陆寻有些惊讶,有些疑惑,也有些感动。雪村很大,对年仅十多岁的他来说,与村中所有人都有交集是不可能的。再加上这十几年来,略显沉默的性格,他认识的人真的不多,除了村长、凌月泽一家、邻居王叔李叔两家,也就是学堂的那一群群七八岁的孩子们了。
陆寻不知道的是,他认识的人虽然不多,但认识他的人却着实不少。雪村地处偏僻,教育水平不高,学堂是一年制,主要教一些基本的常识,所以一般的学堂教师与其说是教学,不如说是放养,基本是像地球中的幼儿园那样的教学模式。也而陆寻虽然没有出过村庄,但村里的古书基本被他读完了,而他又把书中记载的一个个故事、一个个传说耐心地讲给孩子们听,有时候还带着孩子们实践他的不少奇思妙想,可以说是“孩子王”。而孩子是最单纯的,陆寻待他们好,他们当然也会把陆寻的好告诉自己的父母,一届又一届,久而久之,陆寻的声名就传遍了整个雪村了。
此时,凌心玉正絮絮叨叨地向陆寻叮嘱出门在外需要注意的东西,眼睛红红的,俨然一副慈母的样子。
然而,不管是多么温馨感人的画面,在我们的月泽大人的挥手间,也只能瞬间灰飞烟灭……
“欸,大家伙这是干嘛呢,这么多人围观,难道是围观杀猪?”凌月泽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正从雪村内踉踉跄跄地走来。
“唰唰唰”,一群人全部扭头。
“哟呵,这么多人呐。唉,你们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呀。我知道我玉树凌风、英俊潇洒,但突然被这么多人盯着,也会不好意思滴。”凌月泽作忸怩状。
“噗”,许多人笑喷了。
陆寻也是一脸哭笑不得,摊上这损友也是没辙了,正打算最后“提点提点”自己的这个好兄弟,却听得身旁一阵恐怖的冷笑声,陆寻哆嗦了一下。
凌月泽蹙眉了,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从头凉到脚,前所未有的危险感笼罩全身。他打算跑路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然后,青山塌了……
“呵呵,哈哈,凌月泽啊凌月泽,你很好哇,真是越来越长进了啊。”人群渐渐分开,露出了凌心玉的“笑容满面”的身影。
看到凌心玉脸上那阴冷到极致的“笑容”,凌月泽浑身一哆嗦,扭头就跑。
“凌月泽,你敢跑一个试试,等你回家,看老娘不好好地招待你。”一阵骨节爆鸣声。
凌月泽逃窜的身影戛然而止,僵硬地回过头,似是能听到他脖子转动时的咔嚓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娘,这不怪我啊,你们围成一圈,完全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真的完全不知道你们在干啥,我也就是随口一猜,纯属失误,纯属失误。要是知道你们正给陆寻送行,我绝对……”“还会这么干!”凌月泽偷偷地在心中吐槽。“绝对不会这么说啊,娘,你要相信我啊,您从小看着我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嘛,那是人称诚实可爱小郎君呐,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凌月泽的声音越来越低。
“说呀,继续说呀,怎么不说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然后呢?怎么不吱声了啊?你不是很会说嘛?你再说一个试试啊?”凌心玉开口,声音无比地柔和。
凌月泽心惊胆战地看着那只在自己眼前不断放大的纤纤玉手,弱弱地乞求:“娘,能不扯我耳朵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扯你耳朵了?”凌心玉一脸困惑。
凌月泽闻言,顿时有了些许希冀。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那叫一个荡气回肠,整个村子都抖了三抖。
凌心玉继续满满转动着纤纤玉手,一脸地狰狞,“不过老娘也没说不扯啊。”清脆悦耳的嗓音却宛如从九幽地府传来……
看着凌月泽凄惨的样子,陆寻悄悄地咽了口唾沫,四周的雪村村民则是各种擦汗。
“咳咳,小……小玉啊,差不多也就行了啊,小泽这孩子也不是故意的……”眼看场面越来越恐怖,有向血腥方向发展的趋势,凌月泽的父亲,凌心玉的丈夫凌天相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凌天相身材十分魁梧,身高近两米,体格健壮,再配上那一张清秀中又带着刚毅的面庞,集美男子与硬汉的特点于一身,却又没有半点违和感,在村中,是出了名的猎手。
然而,凌心玉仅是回头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凌天相便是脖子一缩,再也不敢继续求情,简直也霸绝天下之资。
无奈,陆寻赶紧小跑着来到凌心玉面前,满脸堆笑:“凌姨,月泽他真不是故意的,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他这一次呗。”一边说还不忘一边帮着凌心玉敲敲背、捏捏肩。
凌心玉见状,脸色稍缓,终于收回了拧在凌月泽耳朵上的纤纤玉手,“下次再敢惹着老娘,我看你那小耳朵还能撑多久。”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凌月泽吓得都带哭音了。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不然天黑前就赶不到下一个村庄了。”陆寻见风波渐渐过去,也就放心了。
“嗯,小寻啊,路上一定要小心,遇到麻烦就回雪村,雪村永远都是你的家。”凌心玉宠溺的摸了摸陆寻的脑袋,不舍地再次叮嘱道。
“嗯,那我走了。凌姨、凌叔、月泽、王叔、李叔还有雪村的各位乡亲们,多保重啊。”陆寻向村中人一一告别,而后转身沿着村外的小道向远方走去……
“等等。”正在此时,凌月泽忽然开口,叫住了渐行渐远的陆寻。
陆寻疑惑地回过头去,却见凌月泽眉头紧皱,一脸的犹疑。最后,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眉头渐渐舒展,脸上露出了果断的神色。
“娘,我想和陆寻一起走,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
此言一出,顿时惊呆了所有人,连陆寻都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明所以。
“你疯了啊!”凌天相开口,疯狂地朝儿子使眼色。
“我是认真的。”凌月泽开口,很严肃,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凌心玉深深地看了自己照顾了十多年的儿子很久,有些意外,又有些惘然,语气却出奇的平静:“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在地球模拟仓玩的时候结识了一个女孩,我喜欢她,所以我想去找她。”凌月泽回应。
陆寻闻言登时急了,“她是……”
然而,他才刚刚开口,便被凌心玉打断了,“好,我同意。”
这一下,众人又呆了,这都什么情况?唯独凌天相和凌月泽父子俩对此没有太意外,凌天相经过最初的惊讶后也回过神来,知道了妻子的想法。
“我不管她是谁,也不管她是哪个部落的,既然你要去找她,我对你就只有一个要求——带她回来。”凌心玉说完,便转身向村内走去,没有再回头。
“我一定会带她回来!”凌月泽朝凌心玉的背影大喊,眼睛红红的。
“我也相信你会成功。”凌心玉呢喃,声音低到连她自己都听不清。身后,一颗晶莹的泪珠在地上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