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全哥哥在读小学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辈子不适合读书,小学勉强毕业,初中刚上一年,他就没怎么来学校,用他的话来讲那就是他牺牲了读书的宝贵光阴给上街打架腾出时间。他虽读书甚少,反倒老是喜欢教育我要认真读书,我总觉得这话从他口里讲出来缺乏说服力度,但我还是很听他的话,因为我崇拜他,他在我们市里的黑社会混得很有地位,可以说是割据一方。
“你今后的理想是什么?”小全哥哥问我。
我觉得他这个问题我根本答不上来,因为理想是善变的,今后的理想谁也不知道。
我说:“我从小就盼望长大以后成为一个汽车大亨。”我记得当时对小全哥哥说出我的理想时我满腔热血,仿佛他就是拉丁神灯,再过几秒钟我的这个愿望立马会实现。
怎料听了我的回答,小全哥哥一丝冷笑:“大亨?呵!像我这样,走在街上,别说大哼,就是不哼,人家都吓跑了。”
我说:“小全哥哥,你的哼和我的亨不一样。”
他皱着眉头说:“其实哼起来的时候都差不多,我告诉你,我手下有一大帮人替我办事,所以我出门基本不哼。”
“不哼会怎么样?”我问。
小全哥哥似乎被我问烦了,他扬起的手好像打算给我一巴掌,但突然仿佛灵光乍现,他脸上立刻转怒为喜,摸摸我的脸,笑吟吟地说:“子鸣呀,你太聪明了!”然后又叹口气,道:“哎!还是读书好啊!”
后来我才知道,小全哥哥领导的“龙虎帮”势力庞大,帮派上下一致团结,发展欣欣向荣,可小全哥哥一直觉得“龙虎帮”这个名字太过俗气,体现不出时代精神和帮派特征。他花了几天几夜终于想到了两个名字——同盟会和天地会。他问一个手下觉得同盟会怎么样,那个手下初中刚毕业,略有点历史知识的残余记忆,他说这名字好像孙中山用过。他又问另一个手下觉得天地会怎么样,那手下成天除了打架就剩看武侠小说这点儿爱好,他说这个更不行,三百多年前就有人用过了。小全哥哥失望至极,但唯一令他欣慰的是,手下将士不仅能打好斗,还见多识广,可谓文武双全,全面发展。小全哥哥一直想把帮派的名字由大俗过渡到大雅,无奈这比给小孩取名字还难,所以就搁置了,直到那回小全哥哥问我理想是什么,他从此决定,就把帮派名称改为——“不哼会”。可底下那群人十分不解,小全哥哥解释说,“不哼会”集高雅、时尚、霸气于一身,刚柔相济,恰到好处,还特意安排人做了块匾额。就为这事儿,小全哥哥专门带我大吃了一顿,临走还塞给我两百块钱。
在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小全哥哥把两辆旧的汽车卖了,买了辆本田,恰巧我最中意的车型就是本田。面对他的这辆新车,我从里到外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有一次他带我去兜风的时候我竟在车里头睡着了。他很少开小车,倒是经常骑摩托车,那种十分拉风的赛摩,他说小车过于愚笨,赛摩才是展示男人力量的工具。他有三台赛摩,每一台都贵得要命,有时出去办事,有时跟人比赛,三台车换着骑,从不载人,也从不外借。那时候,机动车辆里我只会骑摩托车,小全哥哥深知我喜欢汽车,但我不会开,他特意叫手下教我开车,没过两天,他那辆新的本田已经被我独自一人开上高速了。
小全哥哥听说后拍手称赞:“这么快就学会啦!”
我志得意满地说:“不但会开,我还会修呢。”
“哦?是吗?什么时候学的?”
“很早就会啦!”我说。
小全哥哥经常鼓励我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可他又常常抱怨我是个学生,因为他确定我是个对他有用的人才,如果以我这个年龄辍学跟他混的话,那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虽然他心里那样想,可嘴上从不这么说,他希望我成为一个对社会有更大贡献的人,他记得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汽车行业的大亨,因而在挽留我入会这件事情上,他始终不哼。
在我进入大学之后,我与小全哥哥就分处两个不同城市了。见面很少,但他在记起我的时候总不忘打电话来问我的近况。我了解到他这两年做起了生意,涉足了好几个行业,由于业务关系广泛,他经常全国各地飞,俨然变身为一个生意人,当初手下那帮人现在仍坚定不移地跟着他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