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师。”我说。
“嗯,怎么对刺绣感兴趣么?”方丈对刺绣的执着精神真令我感动。
“书生手笨。”我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我看你是执笔墨者,耻于女红。”方丈说。
“大师,就这么说吧!我觉得世上的文人墨客,都耻于女红。”我看了眼小和尚。
“我不会说你迂腐的。”方丈说。
“你已经说了。”
“那我收回。”
“你收回,我就可以勉强当你没说过。”
“我是说,我收回那句‘我不会说你迂腐’,因为我已经说你迂腐了。”
……
“大师,我想和你谈谈。”
“别叫什么大师,我只是比平常人喜欢想的多而已,所以就悟到了点东西。”
方丈停顿了一下说:“叫我方丈。”
“方丈,我有一个朋友的家人现在有难。”
方丈打断我说:“你的那个朋友就是你。”
“请不要注意这些细节。”我尴尬的被揭穿了,“就是他……”
“好吧,我家里人有难,如果我现在去救他们,现在摆在我面前有两条路。”
“一条是,现在就去找他们,和他们一起死。另一条是,用很长的时间去学武功,然后可能救他们。不过也可能他们等不到。”我痛苦的说。
“那你在哪条路上看到了希望。”方丈缓缓问。
“‘另一条是’路。”我回答。
“对,那你明白了!”方丈说。
“可是,我心里过不去。怎么能让他们。”
“感情用事,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方丈说。
“谢谢指点。,我明白是自己太感性了。”说完,我准备下山。
“你去哪?”方丈问。
“去我该去的地方。”我轻描淡写的说,但我知道那是不容易的。
“我陪你去吧!”方丈说。
“那有劳了。”我并不打算推辞。
“顺便去请教小殅,这个蝴蝶的头怎么起。”方丈放下手上的团扇。
“对了,方丈,能否先去塔上小憩片刻。”我问。
其实我上南山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那七层宝塔。
虽说南山相比于蜀山确实不高,但在这毗连鄱阳湖的小城内,一览无遗的平地里,算是高的了。
现在差不多夕阳西下,想必登这塔,也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之美景吧!
“那随贫僧来吧。”
“嗯,有劳。”
“灵运宝塔,灵运,此乃东晋大谢之名?”
“正是。”
“塔顶上的美景一定不错,上去看看。”
没错,我确实是上了塔顶看,我坐在倾斜的塔檐上,还要用一只手趴着塔顶的圆珠。
方丈在下面找了个木梯,也爬了上来。
“这上面是好舒服,我还是第一次上来。”方丈说。
“你不怕我把这里的瓦弄破了?”
“国家都将不存,一座塔岂有吝惜之理。”方丈也扶着塔尖。
“我大明江山好好的,哪来不存之说。”
“贫僧虽是个隐居之人,但不至于看不透天下大势。”
“怎么一个天下大势?”
“你应该早就知道南山寺了吧!”
“嗯。十三师父的那篇《佛曰》让这里出名了。”
“臭名吧!”方丈好像并不介意这些,轻松的说:“你们只看到了那篇《佛曰》,却为看到十三师祖刻于南山寺碑上的《佛说》。”
“《佛说》?”
“嗯。”
元末,各地的农民起义纷争,虽说是农民起义,但遭殃的还是农民。
佛说:没有人是全坏的,只是习气的沾染不同罢了,人人都有习气,只是深浅不同而已。
我知道我生在一个乱世,我想过用双手去沾满血腥的征伐。
虽然我知道这个乱世缺一个英雄。但我不能。
僧不能以解救苍生,而杀害苍生。
我试着用自己的双手去多帮助无辜的人民,可是世上有我怎么救也救不完的人。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听到大师兄和方丈的关系。
我开始动摇开始坚持的,我问师父。
师父说:“乱世,赋予我们苟且的权利。”
我觉得有点道理,后来又看到十二师兄提着一条鱼走向师父的禅房时,我笑了。
我觉得我应该“出淤泥而不染”,不与他们同流。
有一天,我看到方丈又单独和大师兄讲经。
方丈也看到了我,他并没有尴尬,而且老练的叫我去听。
我拒绝之后,他尴尬了。
方丈似乎知道了我知道了他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
三更夜,方丈来到我的窗前,把我叫醒。
我们来到大雄宝殿,对着供奉的佛祖,行了大礼,五体投地,又点了三炷香。
这是南山寺内一直以来的规定,这个仪式代表着请神明,神明到了,自然不能说谎话。
“我知道了你和大师兄的关系。”我先开口。
“无所谓了,我们准备下山了。”
“去哪?”
“天地之大,佛法无边。”
“为什么要走,现在世上很危险。”
“有些事,有些人,是避也避不开的,佛说:劫难,是安很喜欢的词。也许一个人的一生就是一个禅,也是无止尽的劫难,可是佛他不告诉我们,我们要经历多少才肯放过我们,他总是高高在上,笑而不语。”
“这是佛命?”
“不,这是你大师兄的选择。身为父亲,我能为他做的是陪他,这仅仅只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承诺。”
“我也那样想过,但我认为那是屠戮的邪念。”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你是个好父亲。”
“佛说:纷争永远不能化解纷争,只有宽恕才能化解纷争,这是永恒的至理。”
“那你为什么?”
“我是僧,也是一个普通的人。正如你所说,我想做一个好父亲。或许会用生命去践行。”
之后,我认认真真的对待方丈和大师兄,这也着实让大师兄感动了一把。
虽然我知道他只是表面感动,我也为此安心了,或许他这样的人就该这样选择。
这世界,佛要少,英雄要多。
几天后,方丈告别了南山寺,这里彻底成了三个和尚的寺庙。
临行前,方丈留给我一句话,“眼睛摸不到的东西,用手看,用耳闻,用呼吸去听。”
我以为他会说用嘴去舔。
后来,方丈和大师兄去了一个寺庙,大师兄改法号道衍,或许这与他偏爱兵书战策,人相风鉴,易经占卜,地理风水.诸子百家之研究有关。
方丈圆寂后,大师兄离开了那座寺庙,改名姚广孝。
一个在皇觉寺出来的和尚,一统了天下,后来,他的四儿子,又起兵反了他孙子,大师兄觉得时机来了,便投奔了那个和尚的四儿子。
这些都是后来大师兄自己告诉我的。
那天他遇到了云游的我,他说他在找一个人。
我给他讲了十几年前,我和方丈的对话,他沉默的离开了。
我依然去云游。
说完,方丈拍了拍手,小心的站了起来,接着说:“这就是《佛说》。”
“我也明白了。”我轻松的说。
“十三师祖这篇《佛说》能看出众生相,所以不要传世。我明白了,不过我知道我明白的不过是表面而已!”
“众生看众生相。”我说。
“阿三有慧根啊!”方丈笑着说。
“《佛说》里面藏的真理,我并未参透,只是看到了我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走吧!”
月亮已经挂上了树梢,我和方丈匆匆的往司寇宫赶。
我明白了我要坚持什么,为了坚持着,我要放弃不该要的。
“小殅。”方丈直接推开虚掩的门。
僧推月下门,是因为他已经很熟了。
房顶上的人不出意外肯定是思儒。
和尚似乎也不避讳,直接向墨夷殅的厢房里走去。
那房里的灯还是亮着的。
“思儒?”我飞上房顶,小声的叫。
他没应我。
“墨夷徽,你在这干嘛?”竟然不是思儒,而且墨夷徽。
“我家的房顶,我不能上来么?”墨夷徽虽然是没好气的说,但能听出来,还有别的感情夹杂在里面。
“这么晚,你怎么不睡觉?”我问,难道我已经把喜欢爬房顶的毛病传给了她!
“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着,墨夷徽指着别处几个地方,我发现那几个地方的屋顶上都有黑影。
司寇宫的最高的一座两层楼上,站着的人正在张望。
我想那应该是思儒吧!不禁鼻子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