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后悔的道路
“范妮小姐，你还不打算睡吗？”
她回头，看见洛琳抱着刚换下准备送洗的衣物，歪头望着自己。
“嗯……今天不知为什么精神挺好……”
小女仆眨了眨眼睛，心直口快地道：“你要等莱伊大人吗？可今天天气这么糟，他多半不会过来了。”
“哪、哪有！”范雪儿一瞬间有些狼狈，别别扭扭地说道，“谁在等那个家伙了？我现在就睡，你走的时候把灯带走吧。”说着当真脱鞋钻进了被子。
洛琳忍俊不禁，“玛莎行省的天气就是这样，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狂风暴雨起来，希望洛斯塔大人他们在营地没事……晚安，范妮小姐。”
“晚安，”被子下传来闷闷的声音，顿了顿才道：“……洛琳，你还是给我留一盏小灯吧。”
“是，范妮小姐。”这回语气中的笑意连聋子都听得出来了。
直到听见门被轻轻合上，范雪儿才掀开被子坐起来，懊恼地轻捶一下床板。早就叫那家伙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弄得现在连洛琳都笑话她了！
可又不是她让莱伊天天飞回来的，况且他们两人又没做什么坏事，刻意避开反而奇怪。
原本以为，就算莱伊能够凝出羽翼，可每天这样飞个来回也很麻烦吧，尤其在军队里不会像市政厅那样闲，他还要逮空子，不可能实践起来的啦。
所以在听到他说“每天都飞回来看你好不好”时，范雪儿虽然有些怦然，可多半还是因为少年的心意，而不是真的以为他能做得到。
每天飞这么一趟，不过是为了说上几句话，连她都觉得傻，更别说身体力行的人了。
可单细胞动物就是有常人没法理解的傻劲，即使是被她打了一巴掌后，少年仍是在第二天晚上出现在她的窗口，接下来日日如此，没有一天例外。
起初范雪儿仍是记恨他那天的口无遮拦，板着脸不理他，不过莱伊自说自话的本领是有目共睹的，她臭着脸，他却笑嘻嘻若无其事地东扯西扯。虽然口气轻松，可从他说的军队这些天一直在边境山区行进，搜索结界破裂的地方，范雪儿不知不觉也想象起他们的辛苦之处，那张脸就怎么也板不下去了。
连洛琳都说了——“莱伊大人就是有让人没法怪他的本领呢！”
真的，说他有些常识嘛，平时表现出来大咧咧的粗神经之处多得足以气死人。可说他是一根肠子通到底也不尽然，尤其每次嘟囔着“再不走就要被洛斯塔发现”不甘不愿地离开时，莱伊总是眼巴巴地瞅着她，那神色再明白不过——他还在等着“要不要在一起”的答案。
可即使表现得那么明显，他却从不问出口，叫范雪儿怀疑是否这个粗神经的家伙竟然也看出了如果他问出口，自己肯定会躲着他？
不是讨厌，只是觉得怪怪的，为什么才十六岁、一向都是个好学生的自己在这个世界竟然会遭到这么奇怪的表白呢？
尤其对象还是自己原本很不待见的类型。
因为感觉太陌生，下意识地不愿意去多想，如果莱伊不是那种主动得让人躲不开的性子的话，范雪儿大概已经把他列入“拒绝往来户”了。
即使是关紧了窗户，外头尖锐得吓人的风声依然能传到耳边，雨水哗哗哗的，刚才明明停了一会儿，现在又势头更猛地下起来了……那家伙今晚应该不会来了吧？
她睁着眼就着微弱的灯光望向窗户，弄不清心里矛盾的感觉是什么。既担心那个单细胞动物真的傻到冒着这样的大雨飞回，可若他真的不出现，又会有一点点失望……好像觉都睡得不踏实了。
他昨天才说，军队终于遭遇到小规模的怪物，估计离结界破损处不远了，今天又有什么进展呢？
以那个家伙好大喜功的性子，别出什么事才好……
心神恍惚间，似乎听到窗外“嗒”的一下，范雪儿一个激灵坐起，瞪大了眼侧耳细听。良久也没动静，漆黑一片的窗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是她听错了吗？
正犹犹豫豫地又要躺下时，外头阿嚏一声，这回可是真真切切绝无弄错可能。她动作极快地跑到窗边用力推开窗户，迎面而来的不仅是足以把人掀翻的风雨，还有攀在窗台一角的少年发亮的眸子。
“嘿嘿，”他浑身滴着水，有些尴尬地揉着鼻子向她打招呼，“你还没睡呀？”
“……”范雪儿有片刻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嗓音，“白痴呀你！这种天气还要过来？”
“我哪知道？”少年难得有些畏缩，“我们那儿雨下得没这么大，今天回营地时也很晚了，我想再飞回来你也许已经睡了吧，可是不过来看你一眼好像又会睡不着觉……”他远远看见这个房间还有灯光，本来很高兴的，结果凑近一瞧，这丫头已经躺在床上了，也不知睡了没。想着好歹在外头多待一会才走，谁知一个喷嚏把自己给暴露了。
范雪儿怔怔地听他解释，直到莱伊又扭头一连打了几个阿嚏，才回过神来，“你还在外头淋雨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可是我会把你房间弄湿的……”
“你有毛病呀？”她真的生气了，“平时你不是很没神经的吗，到这种时候才来假客气！”
“……”莱伊大概是真给她镇住了，二话不说地跳下窗台。
真是的，为什么和自己牵扯不清的是这样让人生气的家伙呀！莫名地发着火，范雪儿回头找出一条大布巾，踮脚往少年头上一罩，粗暴地擦拭他发上不住往下滴的水珠。
擦着擦着突地有些不对劲，她视线下移，看见莱伊为屈就她身高而垂下的面上，两只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做什么？”手上的动作不觉停下了。
他咧嘴一笑，“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好像我妈哦。”
“……”范雪儿恼羞成怒，“再乱说，我把你赶出去！”
“你又不是没赶过，”少年一撇嘴，“以前我不过是在你床沿坐了一会，就被你拿枕头打出去了。”要不他怎么会每次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小小的窗台上？
“本来就是你不对嘛！哪有男生随随便便就坐在女孩子床上的，一点神经都没有！”
“……”她嫌他粗神经，他还要嫌她龟毛呢。
可是，就连这个丫头吹毛求瑕的性子，他也喜欢。想着心里都会发热，为什么会这样喜欢一个人呢？
不在眼前时想见面，见到面后就想逗逗她、欺负她，看她露出在别人面前不会有的恼怒表情，可是又怕她真的生气。
就连现在，感觉到她难得地对他好，弄得自己好想抱抱这丫头，都不敢。
不知为何有种待下去会很危险的感觉，他退开一步，“好啦，这一点湿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的制服是特制的，水不会渗进去，等它们滴完后就干了。”
手下突地空了，范雪儿一时怔忡，看着少年跳上窗子的动作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你……这就要走了？”搞错没，他白白跑这一趟究竟是为什么？
“嗯，”莱伊头也不回，背影中莫名有股心虚的味道，“今天真的太晚了，而且我不能离开营地太久，好不容易发现了怪物踪迹，就连这个时候都有巡逻队在搜山呢。”按理说他这个守卫者即使是休息时间也应该留在营地待命的。
看着少年凝出羽翼的样子，范雪儿莫名其妙地叫住了他：“莱伊。”
“嗯？”他回过头来，眼神有些惊讶，因为她很少喊他的名。
“……”
“什么事哦？”
不管了，难得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是这么强烈！范雪儿一咬牙，垂下眼睛，“我，呃，我是说，如果以后我真的回不了家，你可要像你答应的那样，不许欺负我！”说完，心慌地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咣”地直接把窗子关上了，直奔回床。
外头静了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地砰砰砰敲了几下。
没听见没听见，我睡着了！她自欺欺人地蒙头团在被子里，心脏就像那敲击声一样怦怦直跳。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终于静了下来，范雪儿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朝那个方向张望。
……应该走了吧。
直到这时才开始有些担心，那个笨蛋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呀？
她可没有勇气再说第二遍了。
我不欺负你，你就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依稀记得这是那家伙的原话，原本抱着“拖得久一点说不准他就会自己忘了”的心理一直逃避，可在今晚看见少年那双发亮的眼睛时，突然冲动地想答应下来。
如果“在一起”就跟两人目前的相处模式一样的话，似乎也不是很难接受。
止住想把自己埋起来的冲动，她重又下床走到窗边，莱伊是真的不在那了，可却有一片不知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夹在窗子边隙中。
范雪儿好奇地把它抽进来，看见自己掌心躺着的是一根发光的翎羽。并不是真的羽毛，倒像是用月华凝成的，摸上去是奇妙的触感。
是那家伙留下来的吧……正这么想着，羽毛却在手心融成了模糊的形状，像是变轻了飘起来，最终在空气中化成白色光点，慢慢消失了。
真像雪。
她不觉微笑起来。
所以，他还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带着心里暖洋洋的感觉去睡觉，很快就睡着了，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日以来头一次没有丝毫彷徨地结束一天，仿佛就算真的回不了家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第二天睁眼，雨倒是停了，可天气还是没有放晴，给人的感觉却不阴郁。范雪儿懒懒地在床上翻个身，知道自己肯定又睡过头了，碰到悲伤的事和高兴的事，都让人很容易睡过头呢。
本来想再赖一会床，可是想想，洛琳一定会一遍遍地跑过来看自己醒了没，还是起床好了。
小女仆出乎意料地没有在别的地方忙东忙西，而是呆呆地坐在房间外头，见范雪儿出来，她抬起头，脸色是煞白煞白的。
“洛琳？”范雪儿奇怪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洛琳勉强笑了笑，以一种小心翼翼的方式看着她，“没事……范妮小姐，你今天又睡迟了呢。”
她有些窘，含含糊糊道：“天气太糟了嘛，不说这个了，有没有吃的？我肚子好饿。”
“我这就端来。”
目送着洛琳垂头走开，范雪儿虽然仍有些奇怪，可暂时瞒住了莱伊昨晚曾来过的事实，她不由又松了口气。
“范妮小姐！”身后突然传来叫唤，她回头，见小女仆气喘吁吁地又跑了回来，脸涨得通红地一把握住她手，“范妮小姐，我同你说件事，你听了要冷静，因为还没有证实……”
“嗯？”她下意识应道。
“本来我不想说的，可是、可是你迟早会知道的……”
“……洛琳，你就直说好了。”
她盯着她的眼睛，目光中流露出不安，“我今早，才听人家说……莱伊大人叛变了。”
范雪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后，第一个动作是皱眉，“怎么可能？你听谁乱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今天有个从边境过来的令使突然回来，有人跟他打探消息，就这么传出来了……我本来也不信的，可是中午时洛斯塔大人竟然也被人送回来了，好像还受了伤，听说、听说跟莱伊大人有关……”
范雪儿半晌说不出话来。
“范妮小姐，这消息还没证实，说不准有什么误会的，可我怕别人说得更离谱，还是先告诉你好了……我也觉得莱伊大人不可能叛变！”
她冷静下来，点点头，“嗯……除了洛斯塔，还有谁也回来了？”
“书记官陪在洛斯塔大人身边，不过没见到其他两位大人。”
有个打听的对象就好，洛斯塔如果真受伤了的话，排队探望他的官员多得是，压根轮不到自己。事不宜迟，范雪儿立即向洛琳打了个招呼，直奔市政大楼。
她以为自己很冷静的，可是一见到书记官那张熟悉的脸时，问题还没出口，一连串质疑却先控制不住地爆发出来：“你们弄错了，对不对？一定是误会对不对？莱伊不是守卫者吗，他怎么可能叛变？而且他最在乎洛斯塔了，怎么可能让他受伤？分明是哪里搞错了嘛！”
书记官儒雅的面上难得地没有出现笑容，只是一言不发地任她发泄。
“……”范雪儿终于停了下来，大睁着眼睛瞪他，“你说话呀！”
对方叹了一声：“范妮，这件事……我慢慢跟你解释，你好好听我说……”
“……你先回答我，莱伊真是叛变了吗？”
“他没有叛变。”
不等她松口气，书记官又加上一句：“却比叛变还糟。”
“什么意思？”
“事实是，昨晚出现了另一位守卫者。”
范雪儿彻底糊涂了，“另一位？怎么可能，你们不是说过守卫者只有一个吗？”
“这是一个秘密，”书记官死气沉沉地说，“只有政府中心少数职位的人才有权知道，大多数年代守卫者的人选确实只有一个，可是历史上，同时出现两位守卫者的情况也曾发生过两次。”
“所谓守卫者，在我们的定义中是能把晶石的力量发挥到极限的人，而扮演着重要角色的曜晶石并不是只有一块。它有使用寿命，能自然形成，只不过所需的时间太过漫长，往往守卫者都换了十几任，旧的曜晶石已经快不堪消耗了，新的晶石才初具雏形。洛斯塔大人当政前，首府宫邸起了一场大火，混乱中失踪的不仅有几位女官，还有当时已经找到的、仍是个婴儿的下一任守卫者，更糟的是，我们的规矩是当发现下一任守卫者人选后，都要把曜晶石胚体佩在他身上，借肋两者之间的相互作用促成新晶石的形成，直到他成长至有足够能力，才从上一任守卫者手中接下职责以及旧的晶石。所以出于安全和保密考虑，照顾守卫者人选的女官要完全与世隔绝，正因如此，她们中有不少人发生了悲惨的事……”
“悲惨的事？”
书记官顿了顿，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有些人受不了那种生活，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最后不得不被送出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不管什么制度都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现在能下判断的只是，那场大火不管是不是人为，下一任守卫者以及他身上的晶石胚体是真的失踪了。”
“难道，你说的昨晚出现的另一个守卫者，就是那时失踪的婴儿？”
书记官点点头，“这些年来政府一直在寻找他，可是毫无结果，直到上一任守卫者去世，洛斯塔大人当选执政，才拿着旧晶石千方百计地搜索能够胜任这一职位的人，老实说能找到莱伊大人这样出色的人选，我们也很意外。只不过洛斯塔大人还是没有放弃寻找当年的婴儿，因为如果没有他身上的晶石胚体，我们将完全失去曜晶石的来源。不过这一点，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他说得有点苦涩，想到自己亲手把那两封信交到洛斯塔手中的那个清晨，原来从那时起洛斯塔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吗？
“我不明白，有两个守卫者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会传出莱伊叛变的消息？”
他摇摇头，“问题是，历史上出现两位守卫者的时代无一例外都会演变成****的局面，即使两位守卫者能和平共处，也会有有心人各据一方，借他们的名号相互攻击，那种状况……老实说比怪物入侵棘手得多，即使政府把真相压了下来，民间还是人心惶惶，这就是所谓的黑暗时代。我想洛斯塔大人也是担心会演变成那种局面，才宣布了莱伊大人的叛变罪名。”
“什么？”范雪儿霍地站了起来，“是洛斯塔定罪的？！”为什么？即使是需要从两个守卫者中选择一个，他也应该支持莱伊才是，怎么可能……
书记官苦笑了，“这也是我无法理解的问题……昨晚的情况一团乱，先是巡逻小队发现了一群攻击性怪物的踪迹，放信号向营地求救时却没等到莱伊大人，洛斯塔大人和其他亲卫队倒是来了，一团混乱中连洛斯塔大人也受了伤，若不是另一位守卫者现身……”
“我不想听这些，”范雪儿烦躁地打断他，“莱伊呢？他现在在哪里？”
“莱伊大人目前正被关押在军队营地。”
“关押？他若不愿意，谁能关得住他？”
“你说得对，他若不愿意是没人能关得住他。”书记官叹了口气。
“……”她很快反应过来了，昨晚，昨晚因为他私自离开，害洛斯塔受了伤，莱伊一定很自责吧……可怎样可比不过洛斯塔给他安上叛变罪名来得过分呀？
“我要见洛斯塔！”
“好。”对方似乎一直在等她这句话，“其实，洛斯塔大人大概也在等着你。”
在走进那扇无端多了许多戒备的门之前，书记官又叫住了她：“范妮，我同情莱伊大人，却并非不理解洛斯塔大人。”
她哼了一声，不管别人再怎么说，总觉得就是没法原谅这扇门后那个高高在上的青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回问对方：“你说另一个守卫者是昨晚在边境现身的，难道他也是军队的人吗？”
书记官看着她，“是的，那个人你也认识。”
“是谁？”
“凯奇大人。”
门无声无息地在身后合上了，房间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银发青年被安置在一张半斜的软椅中，看不出哪里受了伤，可脸上也是与书记官一样没有丝毫笑容。
范雪儿本来想一见到洛斯塔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好好骂他一顿的，就算他是摄政官又怎样？她只知道莱伊没有叛变，而是他背叛了莱伊！
被最在乎的人背弃……脑中浮起留在原来世界妈妈的脸，心里蓦地一痛，许久没去触碰的伤疤又隐隐渗血了。
可是，在进来之后，她却只是呆呆地站着，心里还残留着书记官最后一句话带来的震撼。
莱伊和凯奇……怎么会……
别说是洛斯塔了，即使是要她选，她也不知该如何取舍……可再怎么样，也不能给莱伊安上那种罪名呀？
还是银发青年先打破沉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皱着眉冷冷说道，头一次将情绪完全表露在脸上，“你不用费力气了，我已经下了决定。之前我就说过，我始终不认为莱伊是合适的守卫者人选。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莱伊昨晚擅离职守是去了哪里吧？”
范雪儿瞪着他，气得嘴唇发抖，却不得不承认以对方的头脑，他们这些人能考虑到的他早就想过了，自己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理由能驳斥他的决定。
只有一点是不能原谅的。
“可是叛变的罪名——”
“范妮小姐，”青年尖锐地唤她，“关于卡西大陆的政局，你觉得你一个异世界的人能比我了解多少？无论如何，守卫者只能有一个，而相比起莱伊，个性冷静的凯奇无疑更适合这个职位。”
“那也不至于安上这么大的罪名——”
“不然呢？放了他，由他胡来，然后让我的政敌以此来攻击我？范妮，我执政之初已经经历过了一次动荡，再有一次，就算我坚持下来了，我们的人民也受不起这种折腾。”
她说不出话来。
洛斯塔深吸一口气，揉揉眉心，“范妮，你的世界、你生活的地方也许已经远离生存的挣扎。而在这个世界，你也一直与我们在一起，接触的都是平和安稳的一面，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的人民生存是多么的不容易？在平和的表象下，永远是无法消除的恐惧？”
“……”
“我的父亲和爷爷一生都在为政府效力，从懂事起我就已立下了志向，要为卡西人民创造最安稳的生活，哪怕这过程会让我弄脏手、甚至厌恶自己也好。关于莱伊这件事情的决定，是我认为最妥当的解决方法，”青年看着窗外，脸色阴沉，“如果事实证明是我判断错误了，我自然会付出代价。”
范雪儿打了个寒噤，为青年话中的残酷，不仅是对别人，还包括……他自己。
他到底想怎么处置莱伊，范雪儿已经有点不敢想这个答案了。
“莱伊必须消失。”洛斯塔面无表情地揭开了她的困惑。
范雪儿的手在腿边不觉握紧了，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牙齿的战栗，“你、你是说……”
“否则的话，也许还有另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
洛斯塔不答，直身从桌上抽出一个文件，用那双没有什么温度的银色眸子盯着她，“范妮小姐。”
“……”
“我以卡西摄政官的身份，认为你不适合再继续留在这个世界，这是遣送你出境的文件。”
就像连接而来的两道响雷，她被劈得头脑空白，“出境？”
“是的，这是首都藏书室的资料，送你回原来世界的方法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边境的结界有把物体弹回它们起源地的能力，这也是结界这么多年来能隔绝人们和怪物的原因。只是若生命体要从所受的冲击中存活下来的话，必须有守卫者的曜晶石结成的护罩。”洛斯塔一扬嘴角，说不出来的讽刺，“正好，我们必须收回莱伊的晶石，如果是用在你身上的话，他大概不会不乐意吧。”
没等范雪儿反应过来，他已经按铃叫来人，“事不宜迟，我会让人护送你到边境的，范妮小姐，你能用来准备的时间并不多。”
她呆呆地看着青年，任由两人应召进来的侍卫客气地将自己“请”了出去，在走出门口的一刹那，她突地不甘心地回头，“洛斯塔，你觉得你以后真的不会后悔吗？”
青年仍维持着那副姿势端坐在软椅中，光影将他的面容涂染得模糊不清。
“我也许会犯错，但永远不会后悔，可是范妮，如果你有心，想一想上次我问你的那句话。”
这是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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