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具死尸，全部都被整齐划一的摆在了缉凶司的工地上。
那些匠人缩在一个角落里不敢动弹，一些年老的还在不停地合十念经，似乎希望这样能够驱散晦气。
张小乙带着不良人蹲在一具死尸的旁边，眯眼看着这具死尸。
死尸腐烂的厉害，皮肉都掉没了，露出发黑的骨架，稍微有点仵作经验的人都能够判断出，死尸埋在地下的时间起码要按年起步。
至于这些死尸的身份，从他们身上的衣着可以进行判断，这些死尸全部都是兵卒！
生锈的鱼鳞甲、断裂的长枪、颅骨上的黑头巾，都是军队里常见的配置。
发现这一点后，张小乙眼皮子直跳，立马反应过来，他们缉凶司恐怕又要摊上大事了……
“去请钱老过来，我要知道这些死尸准确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张小乙直起身来，随即吩咐左右。
旁边的不良人中立刻窜出一个小伙子，龙精虎猛的就朝隔壁万年县县衙冲了过去。
这几日，不良人早就将缉凶司当成了自己的地盘，现在陡然有人在自己地盘上闹事，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把火呢。
不多时，钱老来了，嘴里喷着酒气，也不打招呼，就这么翻看起了尸体。
“死亡时间大概是一年半到两年之前。”
“死亡原因都是外伤，似乎是内讧残杀造成。”
“不过……他们的骨头颜色有异，可能生前中过毒！”
“从穿着打扮还有骨骼的扭曲程度看，这些人都属于军中的老卒，手脚上都带有明显的长期训练的痕迹。”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钱老看了不到半个时辰，站起身来，叫不良人弄来一盆清水，一边洗手一边说道。
张小乙盯着死尸的手脚骨骼，缓缓点了点头，他认可钱老的判断。
人体的骨骼发育其实并不是往更擅长厮杀的方面走，而是更加灵巧，因此在军队接受大量的训练之后，老卒的手脚都会因此发生轻微的形变。
钱老连这都能看出来，果然不愧是大理寺退下来的，真是有两把刷子！
“钱老，我还真有一个问题，你能确定这里是第一埋尸现场吗？”张小乙想了想问道。
钱老清洗的动作顿时一停，扭过去朝着张小乙诧异的问道：“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这里应该只是埋尸地点，凶案现场应该不在这里。”
“不，我不是问这个，而是问这是不是第一埋尸现场！”张小乙咬文嚼字道：“会不会有人近期将这些死尸从某地挖出来，然后填到我们缉凶司的工地里，您觉得存在这种可能性吗？”
钱老闻言顿时一愣，他当然知道是否第一凶杀现场对于案情破解有加大的价值，但是张小乙问的这个埋尸现场，却很少有人会问及，就算是他刚刚也没有关注这个问题。
“老头子我还得再看看，你等会儿！”钱老把手从水盆里抽回来，只接跳下了旁边的地基深坑。
这些死尸就是从这个深坑中挖出来的。
“小乙，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孙头儿发现张小乙问的问题是否怪异，忍不住开口问道。
张小乙凝重的点点头，他一听说缉凶司工地出事，第一个反应其实就是珈蓝在搞事。
毕竟昨天晚上在春风露华楼，药澄说的很清楚，他们会朝着缉凶司下手！
说实话，张小乙当时并没有把这句威胁放在心上，如今缉凶司虽然还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衙门，但是背后站着的却是圣人，此乃圣人筹功所建，谁敢从中捣乱？
没想到，仅仅一夜的时间，麻烦就真的来了。
但现在张小乙还不清楚，这些死尸是否就是珈蓝捣的鬼，如果说这里是死尸的第一埋尸现场，那么就意味着死尸从一年多前就被埋在这里，那这件事情是珈蓝捣鬼的可能性就很低了，毕竟珈蓝总不可能一年多前就能未卜先知，知道要对付缉凶司，所以提前栽赃陷害吧！
相反，如果这里并非是第一埋尸现场，那么珈蓝的嫌疑就会急剧升高，张小乙以后的举动也要越发小心才行。
思及至此，张小乙紧紧盯着钱老的身影，很快钱老就将深坑中检查完毕，在两个不良人的搀扶下爬了上来。
拍拍身上的浮土，钱老淡淡道：“确实是第一埋尸现场，土壤里的尸液不会骗人，除非凶手将这几十丈的泥土都搬过来，否则绝难瞒过我的双目！”
张小乙立刻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珈蓝出手，那么说明这只是一场意外，纵然追查起来较难，但至少不会在案件后面还有一整套陷阱等着他。
“二狗，通知大理寺和兵部，让他们派人来回收军牌，查查这帮兵是哪个队伍里的！”张小乙叫来常二狗安排了一番。
军牌是大唐兵卒们随身携带的一件物品，大多是木制，半个巴掌大小，在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和籍贯，有点类似于张小乙前世的狗牌。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一样血腥残酷，有些蛮子会将敌人的脑袋割去充当战功，这种时候只能靠军牌来辨识尸体的身份。
张小乙刚刚看过了，这些死尸身上的军牌并没有被故意损毁，只要兵部出手，就一定能够查出死尸的身份。
“既然没我老头子的事情，那我可就先回去了，回去还有事儿等着我呢。”钱老打了个哈气，摇摇晃晃就往万年县县衙走去。
张小乙看着钱老的背影，张张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在他心中一直认为钱老是个深藏不漏的高人，可惜对方从大理寺“退休”后就不愿意管闲事儿，否则钱老留下来一定能够对案情起到相当大的推动作用。
不过张小乙倒没觉得没有钱老，自己就没办法破案，身为刑侦教授的他还是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孙头儿，你这两天辛苦一些，最近长安不太平，说不定会涉及到我们不良人缉凶司！”张小乙想了想，找来孙儿头叮嘱了两句。
既然这两百具死尸并非是珈蓝给缉凶司的下马威，也就代表珈蓝的下马威还没来，张小乙觉得必须要小心行事。
